23、商讨与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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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后不久，曹燕卿返回白家坐月子。白念辰以庆贺故人之子出生为由，邀请了一些得力手下和段诺的几位好友来白家赴宴。庆贺不假，但商讨运送抗日物资却是本次集会的重点。
自“九一八事变”爆发以来，工部局为保持中立，严禁租界各方势力以任何形式卷进战争。而前线物资匮乏，只靠政府调度，根本不足以支撑。各界名流和爱国人士纷纷奔走呼吁，号召各方支援抗战工作。即使没有家国大义，白家也必然要支持白三爷的军队。
除了一直在运输的军火外，新的物资还包括药品、粮草，以及一般军需等。军火运输线早已成熟，仍由白啸堂的老人负责，新增的粮草与军需也安排了得力人手。剩下药品一项，所有人都看向新加入的秦文和方势升两人。秦文还好，早在段诺捡到林齐宝之时，白念辰就告诉了他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方势升则是彻头彻尾地惊呆在当场，刚才讨论的就够他消化了。谁知，现在连他本人也有了任务，众人全都看着他，方势升只好求助地看向段诺。
这也是段诺第一次见这么多白啸堂的人，更遑论还参加他们的讨论，“咳，你其他的不用管，只是运输的药品有一部分会通过伯特利。你在接收本属于伯特利的药品时，为多出来的部分打好掩护就行。”说完，段诺看向白念辰寻求肯定。
“正是，方医生只当那些货不存在，同时尽量只你一人靠近货车。”白念辰确认道。
方势升想了想，点头说道：“这个简单，药房是我负责，收货时我会亲自检查，四爷的人负责搬运，医院其他人都安排在外围便是。”
“那与三爷方面的联络人还是曹小姐负责吗？”一名手下问道。
“燕卿姐才生产完，恐怕不妥当。”段诺担忧道。
“我无事，如今线路增多，再临时换人更不妥当。”曹燕卿知道段诺担心自己，回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再考虑考虑。”白念辰沉思道。
就在这时，林齐宝窜了出来，“师父，四爷，让我去吧！”一瞬间，所有目光都投向了这个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呵，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胡三儿笑道。
林齐宝早就不怕他了，瞪了他一眼，继续恳求道：“父母都是死于日军刀下，求四爷让我尽一份力！”
“阿宝你还小，跟小诺学好医术后，有你尽力的地方。”曹燕卿劝慰他。
“正是小，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况且，曹小姐您现在不便再频繁出入医院，而我却可以。大家都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弟，我常去医院跑腿或是拉客，岂不容易？”林齐宝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我看行，就凭阿宝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出来，还说得这么条理清楚。果敢又机敏，不愧是我的徒弟！”段诺赞道，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小诺，你怎么也跟着瞎闹。”曹燕卿好笑地看着他。
“小诺说得有理，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负责一个赌场了。”白念辰看段诺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附和他。
“四爷，他哪能跟您比啊！”胡三儿不赞同道。
“我自是不能跟四爷比，但再没有比我合适的人了！”林齐宝急切道。
白念辰看他如此坚持，终于做了决断，“你们可别小瞧一个人独自从东北走到上海的毅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样，负责人还是三嫂，林齐宝协助。有任何问题，先报与三嫂斟酌。三嫂，你看这样可行？”
曹燕卿见他是认真的，也不得不坐直了身子，好好地思索了一遍，最终点头，“若配合得当，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试试，等会儿我就与阿宝说说注意事项。”
“那就劳烦三嫂了。”白念辰点头。
“谢谢四爷，谢谢曹小姐！”林齐宝得到准许，连忙抱拳致敬。
“咳咳，我呢！”段诺提醒道。
“最谢谢师父！”林齐宝很是上道。段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重点事项定后，已是晚饭时间。众人用过晚餐后，简单地举杯誓师，今日宴会也就结束了。等众人离去，天色已完，白念辰与段诺决定就在白家住下。老章高兴地让人将白念辰原来的房间换上新的床上用品。
段诺看老章只让人收拾一间房，而其余人似乎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不禁有些脸热。为避免大家发现自己的不自在，段诺挑起了话头：“租界也有不少爱国人士，甚至位高权重之人，我们为何不联系他们，这样也方便我们行动。”
“租界还是洋人的天下，位高如四爷，也不敢明着来，你觉得我们还能联系谁？”曹燕卿反问道。
“陆处长呀！你们都忘了，现在租界的警务都归他管，若是能得他支持，岂不事半功倍！”段诺双眼放亮，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好建议。
曹燕卿笑着摇头，“小诺你还是太天真。你真以为能爬上那个位置的能是善茬？不说他能力如何，只单说他一个华人却能获得洋人的信任，这期间有多少不堪，不难想象吧？”
“可他不是凭借平息了青白之争才上位的吗？况且四爷不也坐上了华董之位？”段诺不解。
“功绩与信任缺一不可，功绩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但信任却是其他一切的前提。至于华董之位，却是全体华人向工部局施压的结果。两方背后的势力可不一样。”曹燕卿给他普及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处长崇洋，对自己国家会见死不救？”段诺怀疑道。
“小诺，我有听秦文说陆处长与你家的渊源，但那只是私人恩情，不可与家国情怀混淆。他当然也有道义的一面，但这不代表他能为了国家利益，牺牲私利。”曹燕卿辩驳道。
“那也可以一试，我相信陆处长就算不愿帮我们，但也不会害我们。”段诺还想争取一下。
“那可不一定。”白念辰终于说话。段诺不解地看向他。深知段诺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毛病，白念辰沉吟一瞬，决定先透露一些猜测。
其实在曹燕卿提到“信任”一词时，段诺就已经被她说服，后面的反问不过是想逃避不愿相信的事实。可谁知，越挣扎，内心就越不安。段诺直觉，白念辰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自己进退两难。
“陆民德不可信，不在于他是否念国，关键是他就算还有赤城之心，也不可能选择白家。不是警匪勾结这种名誉上的事，而是他在针对白家，确切地说他想要击溃白家。”
段诺第一次听说这事，不免皱起了眉头，静等白念辰下文。
“你还记得之前的白金刺杀案，我们一直怀疑还有幕后之人。凶手照片登报后的当晚，庄园的小刘就电话到白家，说他见过此人。而时间就在五年前的草药加工厂。”
“你是说，凶手五年前就与张旭林有接触？可是这又与陆处长有何关系？”段诺问道。
“当年还是陆探长之时，庄子那片就归他管辖。租界禁烟，这么一个生产厂，凭他的手腕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不仅知道，还参与了进去。”曹燕卿接话道。
白念辰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工部局为了尽快结案，有了现成的理由，就草草了解了此事。但若真是善德门寻仇，白家必然会追查到底。昨日，有手下来报，凶手母家是琼崖人氏。”
“琼崖？这么巧？”显然，段诺想起了五年前白泽承所中的三断毒就是琼崖的秘药。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就算二哥怨老爷子，也不至于下那种剧毒。毕竟他也算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后来，我在他老宅找到了准备囚禁老爷子的地方，这才知道他以为那毒只是一般迷药。直到昨日，查出刘汉之母家是琼崖人氏，而小刘说在庄上见过他，这一切才有了联系。三断毒根本是刘汉之给二哥的。”
“好，就算一开始凶手就盯上了白家，但这也不能说明是陆处长在背后指使。”段诺说道。
“的确不能说明，可你不觉太过奇怪吗？凶手莫名在关押处自杀，你之前不是说，送饭的刚好是不懂中国文化的印籍巡捕。而那人正是陆处长调配来的。”曹燕卿插话道。
“其实那日去见郑铎，不止发现碎碗的事情。他还告诉我，刘汉之自杀那晚，有一人偷偷来警务处找陆民德，结果那人第二天就失足落水而亡。平常人也许不知，但是白啸堂的人都知道，他是青云帮副帮主葛青，陈志华曾经的身边人，也是引发青云帮内斗，间接导致青云解散的叛徒。”白念辰说道。
“所以说，这位副帮主有陆处长的把柄，威胁不成，反被灭口？”段诺很快想通之间的关键。
“正是。葛青叛逃后，只能带走一些现金，想来已经入不敷出。而销声匿迹多年，如今却在那晚出现，还被灭了口。一定是白天抓捕时，他看到了凶手的样貌，并由此知道了什么。否则堂堂警务处处长，何须忌惮这种无权无势之人。”白念辰说道，“而我现在怀疑，几年前的青白之争背后也有他的影子。若是他早与葛青勾结，煽动两帮相斗，自己再趁机上位，可谓是一举多得，倒是与这次刺杀案风格相似。”
“若真是他挑起的事端，那他又是怎么平息的，你们两帮都没人怀疑吗？”段诺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他与葛青的交易我不清楚，但想来无非是助其当上帮主。但他找上白家时，用的理由却无可挑剔。他是华人总探长，华人帮派闹了这么大的事，他若是不能制止，很可能位置不保。而青云帮虽被暂时压制，但老爷子的身体却不行了。有他以官方的身份在中间调停，我们也就答应了青云的谈判。”
“那这样说，我俩的照片，也是他泄露给《新泸报》的？目的是为了抹黑你的名声？”段诺不确定道，“可我想不通，这样也将我卷了进去。但他对我明明没有恶意，不仅没有，还处处维护，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维护你不假，除了被人骂上几句，你可有什么实质伤害。就连白金会馆的炸药也是控制在前厅内，绝不会波及相邻的宴会厅。”白念辰说道。
“难道韩世仁真是误杀，他本来的目标是你？那他们也真够倒霉，登报事件，被骂得最惨的是我，而刺杀案，死的人也不是你。”段诺感叹。
“不见得，你不是说韩世仁很可能与你舅舅的死亡有关吗？”白念辰提醒道。
“你是说他这是为舅舅报仇？”段诺瞬间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段家对陆民德有恩，舅舅遭到刺杀后，他第一时间与自己北上。想起离开白家那一晚，陆民德似乎比自己还要着急。让他不必陪同，他却说已经安排好巡捕房的事宜，因恩情定要前去。而见到舅舅后，脸上的担忧更不是作假。舅舅离世后那几日，自己无暇他顾，等到葬礼结束，才发现他竟比任何人都要憔悴。段诺只当他重情，不枉在杭州，与舅舅相识一场。可现在看来，这情义未免过重。
白念辰点头，继续说道：“小云看到的是一枪毙命，没有犹豫，分明是已经认准了目标。至于登报事件，我想他的目的是为了逼你离开上海，离开我。这样后续对付白家才不会波及到你。”
段诺想到德济堂揭牌那天，两人五年后初见。陆民德除了前来问候，更多的倒像是劝说，希望自己早日返美。到了此时，段诺已经很难说服自己不去相信。
白念辰看他神色凝重，话音一转，“当然，一切还是猜测。我也不希望这些是陆处长所为，否则白家真是遇上了劲敌。”
“我看从五年前起就是他，想要知道真相，恐怕还要查出他针对白家的原因。”曹燕卿点出关键。
白念辰接道：“我已让郑铎从内部入手，希望不是他。几次事件，幕后之人都藏得很深，没有露出马脚。而这次货运事关重大，我们不可有一丝侥幸。因此，无论真相如何，陆处长都不是可托付之人。”
段诺点头，对几人所说之事似乎还有些难以消化，不只是陆民德针对白家一事，还有他与舅舅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段诺有些混乱了，坐在沙发上发呆。
白念辰见状，知他所想，与曹燕卿示意后，带着人离开了客厅，往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商讨与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