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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芳思谁询 ...

  •   时光流矢,转瞬过了三年。
      时值夏秋交替之际,微熏的阳光毫无遮拦的洒落,几株郁金香开得正娇艳,红的似火,粉的如云,花瓣犹如蝶翼一般随风飞舞,尚有晶莹的露水。
      禁卫军校场内 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身姿回旋腾挪,手中长剑快如闪电,激起一团雪雾,弥漫空中。他身着素袍,乌发在风中飞扬,紫带束额。乳白色的薄雾像柳絮般拂在他脸上,飘逸难言。长剑恰似长江浪涌,剑势快捷无伦,似龙腾,如凤翔。
      忽闻一阵悠扬的笛声,自花树间随风飘来。素袍男子心头,如有电流通过。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少女。霞光飞散,恰好映照在少女姿容绝艳的面容上,整个人宛如空谷幽兰,既清且艳。只见她藕色衣衫,长袖挥舞,翩翩如仙,自花荫深处,缓缓行来。她身形甚是轻盈,恰似飞鸟。转眼间,只见树枝簌簌抖动,似被微风吹拂一般,落花缤纷,纷纷落下。少女美目含笑,长袖一掷,朝素袍男子飞去。
      素袍男子,身形一晃,手中长剑挥舞,剑光缭绕之中,两人在的身影俨如蜻蜓掠水,彩蝶穿花,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几个回和下来,素袍男子手中长剑猛然回旋,起舞迴旋,悠然将少女的长袖卷下。
      少女立身未稳,惊呼一声,微吹拂扑上她的面颊,更衬得她肤白如玉,唇如桃红,雅丽似仙。
      素袍男子从容收剑,身形顿起,稳稳接住少女下坠的身影。“学武之人,最忌急躁求胜。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练好?”
      “徐哥哥。”秀雅吁了一口气,双手环住徐廷玉的项颈,倚在他坚实的臂弯里。
      “又从书院偷溜出来?”徐廷玉微蹙了下眉头,将秀雅轻轻放下。
      “才不是!”秀雅面颊泛红,咬唇嗔道,“徐哥哥你忘了?今日是乞巧节,书院放假一天。”
      “哦,”徐廷玉怔了怔,才道,“是吗?”
      “嗯,”秀雅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来的时候,看见街上好热闹。听燕姐姐说,晚间还会有香桥会,拜织女,拜魁星。徐哥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徐廷玉凝视着云歌,没有回答。
      “徐哥哥,”秀雅握着徐廷玉的手,摇了摇。
      徐廷玉身形一滞,随即不着痕迹地抽手,“今日我当值,亥时才会出宫。”
      “没关系,徐哥哥。”秀雅黑亮的眼睛一弯,连忙摆摆手,喜悦地叫,“我会在一直等你,嗯,我在春杏阁等你,一定要来哦!”
      “那我先回去了。”秀雅脸颊绯红,才走了几步,又不放心似地,“徐哥哥,我会一直等你,你一定要来!”
      似有一丝笑意渐渐涌上了徐廷玉深邃幽黑的双眸,那一贯清冷的双唇此时也无声地勾起柔和的弧度。
      秀雅翻过宰相府的后墙,穿过后花园,在园东的一处两层亭台阁楼前停住脚步,悄悄向内张望。细心察看一番,知四周无人,右足在地上劲点,身形轻耸,衣裙舞动,轻轻跃上。
      秀雅面带得色地向下望了望,这几年跟着徐廷玉学武,别的不说,轻功倒也算长进不少。推门入室,室内烛影昏暗,秀雅饮下一口清茶,倚于榻上,瞬间放松下来。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猛然起身,跑向床榻,翻出一个锦帕,像捧宝贝似地在书桌前坐下。秀雅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帕,眼前出现一个墨玉色的丝线编织成的一朵缚丝荷叶剑穗,长长的流苏坠下,颜色和花样皆上乘精致,可窥见是花足心思。秀雅神色温柔,细细抚摸一番,放在脸侧,轻轻摩挲,唇角含笑。
      铜镜中,光晕微转,照出少女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眸,乌黑的秀发只用紫色丝带束起,清水芙蓉之态却天然生成。
      秀雅暗中观察,徐廷玉素喜用剑,于是偷偷学做了剑穗。秀雅一向不擅长针线女红,为了做这个,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费足了心思。想着徐廷玉挥剑的英姿,秀雅忍不住双颊微红。
      夜风拂来,秀雅蹑手蹑脚,轻轻跃上屋顶,沿着墙根一路向西。正院大屋正是谢太傅的书房,此时屋内尚有灯火,人影绰绰。秀雅屏住呼吸,正欲潜身而过,忽闻人声收入耳内。
      “......贵妃最近凤体欠安,我已令你母亲进宫探视。看来,贵妃心结尚未解开。”谢太傅负手立在窗前,望向天际。
      谢天神色冷峻,“娘娘心情郁结,必是因着萧贵人的事。圣上近年龙体违和,无心朝事,却还令人大利搜罗各国美女。娘娘圣眷虽也殊浓,却还是敌不过萧贵人。”
      “贵妃一向宽厚大度,此番竟也是如此沉不住气。”谢太傅叹息一声,“听闻萧贵人还有一个胞弟,如今还进了通政司,施少卿一职。通政司虽一向不得干预军政事务,但却负责皇宫守卫重责,又可暗察朝中所有官吏,直达天听。官阶虽低,实权却甚大,可算是朝中第一炙手可热位置。”
      谢天微微沉吟,“萧贵人姐弟系出身府间教坊,我已命人暗中查访。”
      谢太傅默然片刻,道,“此事关乎重大,万不可打草惊蛇。今日看朝中景况,圣上对萧贵人姐弟,甚是恩宠,只怕不在贵妃当年殊荣之下。我谢氏虽表面显赫,但纵观如今士族门阀,哪一家又是省油的灯?贵妃身系我谢氏一族的前途命运,所谓一荣聚荣,一损聚损。这些年,朝廷沉疴,兵权分落,我虽苦苦平衡朝中世家的势力,但我谢氏一族也不能有一点差池。”
      谢天低声应承。
      “对了,”谢太傅转身,“燕儿的事,你怎么看?”秀雅尚在遐想之中,一听此言,心下顿怔。
      谢天束手立于一旁,轻声道,“徐氏一族这些年看似颇有衰颓之迹,宫中徐妃进宫多年,却得不到圣宠,亦无子嗣。徐尚书此番求婚,意在联络门阀,巩固根基。”
      谢太傅点头,叹谓道,“徐氏当年是何等的风光,权倾朝野,如今竟也到了不得不依靠联姻来维系家族权位,兔死狐悲,我们须引以为戒。”
      谢天默默听着,“父亲是否已有打算?”
      谢太傅轻“嗯”一声,“此事不急,当务之急是贵妃。你下去好好安排。”
      谢天应声是,转身退出。
      夜色似水,洛阳的街头早已是热闹非凡。秀雅心中有事,已顾不得这些。
      若是燕姐姐真的嫁入徐府,那以后,我和徐哥哥岂不是成了姻亲?秀雅苦着脸,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可就是想着不好。
      徐廷玉率禁军侍卫巡逻皇城,望了望天色,时近亥时。“徐哥哥,我会一直等你,你一定要来!”秀雅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似近似远,云遮雾绕。
      徐廷玉加快脚步。
      脱下禁军服,才换上便衣,即听到侍卫来禀,“徐大人,府中有人来报。”
      徐廷玉疑惑,命人进来,一见原是徐府官家,“府中可是有事?”
      “见过三公子。”徐府官家躬身道,“老爷有要事请三公子速速回府。”徐廷玉冷漠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秀雅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徐哥哥还没有到。
      这时春杏阁的司酒小厮领着一年轻男子进了雅间。男子身着玄衣轻甲,似乎有些眼熟。秀雅思索一番,蓦然想起这是徐廷玉手下副将云慕。
      云慕向她行了礼,“谢姑娘,徐大人有事来不了了,特意命属下前来送姑娘回府。”
      “哦,麻烦云大人。”秀雅一脸失望,悻悻地撅着嘴,“是徐大人府里有事?”
      云慕道,“这个嘛,属下就不知道了。”
      房门半掩着,秀雅推门而入,发现谢天长身玉立在窗前,月光轻盈地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秀雅暗暗吐了一下舌头,挪了挪脚步。
      谢天蓦然回头,默默凝视她。
      “哥,”秀雅顿了顿,走到他面前,“有事找我?”
      谢天抬眸,只见烛光照映下,秀雅的腮边如同抹上了绚丽的胭脂,大而黑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这个妹妹,已出落得如此绝色。“今日七夕,玩得高兴吗?”
      “原来哥知道了?”秀雅脸有些红,嚅嚅地道,“大伯是不是也知道了?”
      “你说呢?”谢天看着她,笑了一下。
      “哥有帮我,是不是?”秀雅一下握住谢天的胳膊,紧张地看着他。
      谢天捏了捏秀雅的鼻子,动作中有宠溺,“你这丫头,总是没规矩,任性胡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秀雅瞬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哥最疼我。”
      谢天苦笑着揉了揉眉头,叹息着,拉过秀雅,“容儿,过来坐下,哥有些话同你讲。”
      秀雅老老实实地坐下,一双乌溜溜地眼睛望着谢天,“哥有什么事?”
      谢天沉默了一瞬,才道,“以后别再跟着徐廷玉学武。”
      秀雅一怔,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谢天面色有一丝寒意澹澹,“容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父亲不开口,就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他素日宠你,但那也是在某一个范围之内。”
      秀雅脸涨得通红,“我并没有想过要刻意瞒着你们。我跟徐哥哥学武功,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不可以?”
      谢天眼内闪过尖锐的锋芒,面上却露了笑意,“容儿,你不知男女有别吗?师傅讲得礼仪教化都白学了?”
      秀雅沉默不语。
      谢天轻叹一声,思量地凝视着她,“容儿,你若是真要学武,哥也可以教你。”
      秀雅摇摇头,闷闷地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徐哥哥见面?”
      谢天微笑起来,眼神却是格外的清亮,“你别告诉我,你非要跟徐廷玉学武是别有目的?”
      秀雅有些气恼地,猛然起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呀,我就是想亲近徐哥哥,想接近徐哥哥,因为我一直喜欢他!”
      谢天眼中一暗,冷声道,“你说什么?”
      秀雅发现谢天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那瞳孔中浮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色,眼中闪动着幽光,神情竟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秀雅愣在那里,那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谢天。
      谢天迎上秀雅的目光,心中一软,闭了一下眼睛,双眸内的漆黑将一切情绪掩盖,“容儿,我劝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不妨告诉你,父亲已经答应徐府的提亲。你燕姐姐下月便会出嫁,而她未来的夫婿,相信你也不会陌生,徐府三公子。”
      徐府三公子,秀雅只觉脑子翁一声,仿佛有什么在内心焚烧,站立不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可是真的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徐哥哥要娶亲了,徐哥哥要娶的人不是她,而是燕姐姐。
      秀雅如今就像一只蜗牛,缩回壳里。
      徐廷玉直直地跪在书房已近三个时辰。“父亲,用联姻来巩固家族权位,并非大丈夫所为!”
      “什么才是大丈夫所为?你告诉我!”徐尚书的脸色阴沉地可怕,“我徐氏一族百年基业,族中子弟百余口,至此我辈,皇族,军中势力倾颓殆尽,无人为继。你枉自身为徐氏子孙,族业岌岌可危,竟不能承担分毫。你若执意不肯,我会在族谱中将你除名,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徐廷玉脸色煞白,咬着的嘴唇渐渐沁出了血丝,心中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秀雅,秀雅。”
      原来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放在心里。
      秀雅整个人变成了石塑,呆呆坐在房榻。心中慢慢清明,徐哥哥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甚至连亲密的举动也不曾有过,一直都是自己想法设法缠着徐哥哥,一直都是自己主动。或许,徐哥哥心里早已不耐烦,或许,徐哥哥心里正暗自庆幸终于把‘小尾巴’摔掉,或许......不是早已就清楚吗?
      她想着想着,身渐渐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间,眼泪却慢慢滑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秀雅记起蕴燕,于是起身,推开门,发现庭院的巡逻侍卫比往常多了一倍。
      蕴燕独自坐在案前抚琴,琴声幽咽凝滞,几欲中止。秀雅慢慢,只见她眼中泪光闪烁,一滴一滴尽落在那琴弦之上。
      秀雅轻声道,“燕姐姐,你......”
      蕴燕默默止曲,目光有些迷离,“容儿,我不想这样。”
      秀雅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替她拭着面颊上的眼泪。
      蕴燕珠泪簌簌,握住秀雅的手,“容儿,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和六姐,七姐一样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样我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
      秀雅眼睛里有蒙蒙的水汽,“燕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
      蕴燕眼中凝聚着浓重的忧伤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落水?当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就喜欢上他了。他出身寒门,我知道这一辈子我们都是不可能在一起,可我就是无法忘了他。”
      慕少康,那个年青的副将,原来他竟然是燕姐姐的心上人......
      秀雅抬头看向秀雅,蕴燕朝着她,“我只能把他藏在心底深处,每次我一想到这,我就再也无法抑制......”
      蕴燕的头倚在了秀雅的肩头,秀雅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燕姐姐,其实,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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