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门》佳雪宜人

7、惊鸿一瞥

　　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蕴燕交握双手，却挥不去心头的惶乱，“若被父亲知道，不知会如何大发雷廷？”
　　秀雅去握她的手，“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贵妃姐姐肯出面，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姐，”蕴燕轻蹙眉头，“她会帮我吗？”
　　秀雅想了想，“贵妃姐姐一向疼你，她不会愿意见你这样痛苦。”
　　蕴燕闭目仰靠了软榻，“容儿，有时候事情并非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进了宫，向贵妃请了安，秀雅便告退。或许她们亲姐妹俩有些话更好说。
　　秀雅信步走在湖畔的碧草地上，西宫东南面是淋池，荷花倒影，烟芜蘸碧，倒是美不胜收。
　　忽闻一阵细微的响动，秀雅耳力极佳，徇声而去。只见两个小太监站在桥上抱着个黑布麻袋，正欲往下扔。秀雅心中生疑问，“你们哪宫的太监？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小太监一听人声，神色慌张，手中一松，便见那包黑麻袋扑通入水，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溅起层层水花。
　　秀雅心中大叫不妙，若是那里面是人的话......一抬头，才发现两个小太监转身已不见踪影。
　　自袖中取出长巾一掷，借力上飘，在湖面上轻点，掠至湖心。
　　走近了，才看见黑麻袋竟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秀雅手中发力，麻袋被捆得并不紧，只见隐约得见，里面竟真的是一个妙龄女子，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仍在淌着血，一滴滴顺着满头散乱的发丝溢着滚落。
　　秀雅心中发悚，手下更紧，无奈麻袋甚重，仿佛不止一个女子的重量。
　　蓦然一声布巾撕裂的声音，长巾竟是不能支撑两人的重量，断裂了。
　　秀雅从小便不识水性，甚至是到了恐怖的地步，如今可算是穷途末路。
　　湖水不断自四面八方涌来，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时候，秀雅却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一个温暖又无比安全的怀抱，舒适得令自己不由得放松，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慢慢滑落下去。
　　秀雅胸口闷得发慌，无意识地呻吟一声，极力撑开眼皮，却看见一双手抚过她的眼睛，一个柔软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她的世界，一下子变黑。于是，黑暗隔绝了一切，只余唇上柔软的暖。好似明媚的阳光，让人从骨头里透出酥软，又像百年醇酒，让人从热中透出晕沉。
　　耳边好似有低沉的声音传来。秀雅抬头，极力要睁开朦胧的眼，映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漆黑的物体。秀雅眉头轻蹙了起来，胸口一阵闷痛，整个人又似跌入深渊，神志也模糊起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
　　秀雅睁眼的刹那，隐约觉得有人俯身看着她，恍惚中，无意识地叫了声，“徐哥哥。”话出口，立即想起徐廷玉即将迎娶蕴燕，再不是她的‘徐哥哥’，心狠狠一抽，抬头望去，只觉一瞬间，立即呆住。
　　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白色轻袍，姿态闲雅地坐在软榻上。灯烛映得他整个人美如冠玉，皎若雪莲。黑丝绒般的乌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轻轻簪住，白玉乌发下，肤色似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却是他那双瑰丽宝石般的眼眸，流转顾盼之间姿媚隐生，一眼便足以令人沉溺其中。
　　秀雅不是没见过容貌出众的男子，谢家的男子几乎个个面目英俊，气质不凡。可眼前此人，却雅致如井中明月，飘逸似碧空流云。
　　这样的人物倒是平生少见。
　　倾国倾城，秀雅一瞬间想到了。只有这个词才适合来形容他，也只有这样的绝世容颜才配得这样的形容。
　　这人是谁？
　　他的眼神好似高山流水，侧首对秀雅微微一笑，修眉入鬓，“你终于醒了。”黑眸深深凝视着她。
　　秀雅支起躺得酥软的身体，有些戒备地望着他，“你是谁？这是哪里？”下意识地抓紧盖在身上的被子，掌下接触到的肌肤，温凉柔软。她全身颤抖起来，几乎要晕倒过去，“我，我的衣服呢？”
　　他的眉目温润，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有些深不可测，“你掉进水里，衣衫尽湿，我已帮你换了。”
　　秀雅脑子里嗡的一下，脸上宛如火烧无边漫延，“你，你，你......”
　　他的嘴角轻勾，望着她惊惶的神色，缓缓道，“我什么我？我已命宫娥去取新衣衫，难不成你想一直穿着湿衣？”
　　秀雅双颊红透，垂下头，“多谢你。”
　　他不由微笑，却也不说什么。这时，一众青衣宫娥奉着锦盒，进来禀道，“萧大人，您吩咐的东西已备好。”
　　他轻“嗯”了一声，起身，接过锦盒。
　　他思量地凝视着秀雅，眼内透出暖意，“你落水时呛了水，可要静养了。不许碰冷水，凉性的东西也都要戒口，要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秀雅红着脸点头，“你还懂医术？”
　　他在榻边坐下，扶她起来，“我的心思不在这些上，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先把这药喝了。”意欲喂她药喝。
　　秀雅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接过来，“我自己来。”
　　他笑意淡淡，看着她把药喝完。
　　秀雅吐了口气，微微嘟起的红唇如海棠花般娇艳，“谢谢。”
　　他淡淡地，“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又指了指锦盒，“若感觉好些了，便把这个换上吧。”说完，便径直步出。
　　早有宫娥上前，娇声曼语，“请容许奴婢替小姐更衣。”
　　秀雅软语道，“有劳姐姐们。”
　　宫娥扶起秀雅，往屏风后行去。
　　秀雅对其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宫娥道，“姐姐，能告诉我，刚才那位大人是谁吗？”
　　宫娥抿嘴一笑，“他是通政司的少卿大人，萧原。”
　　秀雅道，“哦，通政司可是负责禁宫守卫之责？”
　　宫娥道，“是呀，萧大人极受皇上恩宠，可算是当今圣上面前第一红人。”
　　另一名宫娥忙道，“萧大人不仅武功高强，品貌出众，对人也特别好，一点也没架子。”
　　宫娥娇柔一笑，“雪若，你这丫头，就是多嘴。萧大人最不喜别人议论他的容貌，若让他听见，小心你的舌头。”
　　那名叫雪若的宫娥也笑，“这宫里还有谁不知萧大人是咱们南秦有名的美男子？听说，番国使节出使，见过萧大人一面，也惊为天人。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嫁给萧大人。”
　　宫娥笑擢了一下她的额角，“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论也论不到你这丫头。”
　　雪若脸泛红霞，“青萝姐姐，难道想想也不成？听贵妃娘娘身边的红樱姐姐说，几位公主都争着向皇上提出想招萧大人为驸马呢。看吧，萧大人以后不是驸马爷，便是额驸，准错不了。”
　　秀雅换上一身粉色衣裳，越发衬得肤色白里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透亮，柳眉若远山含黛，一袭及腰的乌黑秀发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甜美娇艳中不失清纯气息，整个人如同一朵早春的芙蓉花。
　　雪若微笑赞道，“小姐真是美貌如花，跟咱们贵妃娘娘倒有几分神似。”
　　秀雅听了，只是微笑。
　　青萝恐冒犯秀雅，脸色一沉，“雪若，你今日是怎么了？话这样多。小姐请莫见怪。”
　　雪若听了，歉意地点了点头。
　　秀雅换好衣裳，便有宫娥上前，“萧大人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奴婢这就带小姐回西宫。”
　　秀雅有些愕然，这个萧原竟然知道她是谁？
　　刚走到西宫处，就看见蕴燕有些失神的走出来。
　　“燕姐姐，”秀雅迎上前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蕴燕美眸之内，泪光浮动，使劲地咬住了嘴唇，就快要渗出血来。
　　秀雅意欲拉住她，蕴燕却像失去三魂七魄似的，朝前走。一阵风吹过，拂动起蕴燕的裙据，发出一阵飒飒声响，她却浑然不觉，眉宇之间，充满了凄苦之色，令人见了，心为之碎。
　　萧原负手站在高高的宫墙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墨色的剑穗，目光有些深不可测，琥珀色的眼眸似乎也变得迷惘，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远方......
　　“徐哥哥......”她昏迷中，叫的到底是谁？
　　萧原的心渐渐发冷，像落入另一个深渊。
　　原本，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她早忘了，真的不曾知道，一点也不知道。萧原想，缓慢启唇，声音微哑地，“如此也好。”
　　这世间最深的寂寞和绝望——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