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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黄壬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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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阳并不算是程家的政敌,反而关系算是不错,这些年来也少有去周家打探消息的情况,一些右相干的事情,他们做下人的知道的也是零零散散。不过眼前少年已经了解的如此清楚了,王基只能承认他确实得了程睦授意。
“周璞,银子。”程睦转头对惊了一地的周璞开口。
周璞到底没见过家宅之外的事情,刚当了东西就心里不踏实,这会子程睦又要养暗探,他更是吓得连解下包袱的手都颤颤巍巍。虽然知道自家少爷事事以程右相为楷模,甚至这三四年还学着程右相的笔迹,但是刚才一番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家公子什么时候和右相关系如此好的。
周璞把背着的包袱放到柜台上,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现在的能力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养着你们,所以酒楼好好装潢装潢挣点钱,以前那些人也给他们放出消息,东家换了问问他们还愿不愿意跟着干,每月尽量照发银子。”说完又叹了口气,“最晚明日傍晚给个准话,近期就有几件棘手的事情,我人在官学,想明白了来周府找他。”程睦指了指身后的周璞。
周璞突然被点到名,慌张地自我介绍:“我……我是周璞,返璞归真的璞。”然后就缩了脖子去看自家少爷。
王基看了眼桌上的银子,又想了想那些人的情况,撑着身子往前说:“卖身契在这里的,一辈子都会跟着程右相走,我会负责联系他们,只不过公子身边这小兄弟稚嫩了点。”
王基笑着看周璞,周璞硬气地瞪了一眼后还是慌张地嘶了一声。
程睦在一旁看了好笑,打趣了一句:“他心细着呢,以后你也帮忙提点他几句。日后没什么事你们就各做各的,有事我会差人过来的。”
两人点了一个凤凰鲤鱼和几个素菜,找了个位子坐下。王基喊了小二上茶水,吩咐后厨好好准备菜,之后就在柜台后面瞧着这位少东家,一边想着太年轻,一边又想着少年的镇定自若。
之前有人一听到右相死讯就来他这里要卖身契,但是程风和程申当时下落不明,等到出殡了也没来这边招呼。这个月结工钱的时候大伙也商量过各奔东西,但是上面一直没发话,此事王基就拖着,没想到,程右相真的给他们留了条后路。
周璞没敢坐下,但是程睦执意拉他到凳子上,灌了杯茶水下肚,他整个人都还没晃过神来。
“公子,这事老爷知道吗?”周璞半天憋出一句话。
“不知,”凤凰鲤鱼的精髓在于尾部的刀工,虽然是用来做掩饰的酒楼,但瞧着这手艺,也是不错的。
程睦吃了一口,笑着朝周璞说:“哪天要是他从你嘴里知道了,我就把你丢到禁军里磨练磨练,我瞧着你胆子也是小。”
“不要啊少爷,我我我我绝对不会说。”周璞说着就要跪下去磕头,程睦无奈,掏出一锭金子,个头不大,但是足以顶上周璞两月的工钱。
周璞不敢收,程睦又夹了口菜,慢条斯理地说:“你看看我,再看看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还得护着你,”程睦看似笑着,其实心里想着程风,程风从小机敏果敢,武艺还高,当年就该押着他让他去混个将军当当。
眼前的小周璞就不行,虽然人也算聪明,但是遇事这个样子,到底是没点练家子底子。
周璞抬头,撇着嘴,有点委屈地说,“少爷,打架这事,我还是比你强点的。”说完又低下头。
“就你?”弱不经风,唯唯诺诺。
周璞攥着袖子,一咬牙,“好歹咱们四个一起学的武,师傅只夸过我。”说完脸上热了一片,他这样说算不算顶撞少爷啊。
四个人,应当是指他和周仲杰以及他们的伴读了。
“还不够,胆子还是要练练的,以后你要做的事情更多,如果还像现在这样,等来的就是,”程睦拿着筷子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小周璞身子抖了三抖。
第二天傍晚时候,周璞又跑了趟鼎祥楼,将家里养的信鸽拿去两只,顺便把王基的话传给了程睦。
“公子,二十二人。”
还不少。
“还有就是,我将公子要打听的是传达给了王基,王基说他知道明晚该联系谁。”周璞慢慢去看自家公子,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总之和暗探挂钩,准不是小事。
程睦之前在大理寺埋了眼线,一个狱守,但是现在他的身份接触大理寺的人还是很不方便的。
张贺是“黄壬案”的主审,如今胡兆明一口咬定是他和张贺合谋。周文阳听说此事后在院子里都笑了,笑完之后担心的脸都拉长了。
合谋?就张贺那个脾气,估计不屑干这些事情,他从小就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办事从来把自己摘干净,就连以前没有依仗的萧君白都不敢对付,他怎么可能贪污。张家家大业大,贪点小钱赔上整个家族的事情,张贺没这么傻。
程睦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无非也是还两个人情,顺便把刑部拉拢过来。
周文阳和张贺在自己的事情上操了不少心,如今周文阳忙着大考的事情,王城还在办红山寺案,张贺就是火上浇油的“油”,要是没人来扑,就自己燃了
程睦昨晚上还闭门刻了个印,以前他的印也是自己刻的,有点张扬的三个字被框在一起,“程睦印”,最后被沾了红泥扣在纸的一角,真货,没人能怀疑。
五天休沐结束,大考成绩公布。程睦中官第一,吴宣仅第五,中官的前三才有资格被推荐去上官,年纪合适的一群中官学子也约着一起收拾了去南苑。
南苑门前贴着红色的文书,和中官不一样,他们整整在贡院待了七天,现在看榜的人面色都略显憔悴。进门,里面坐着一些落了榜和没去大考的,中秋宴上定了亲的“绿孔雀兄”也在。
邓子文进门就看到了自家未来姐夫,但是这孔雀兄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估计是为了王云谦的事情。
虽然他也想他谦哥的事情了,但是张家的事情一样棘手。张贺是他们这代的家主,张家根系多,算起来张侍郎算他表叔,自家老爹没用,只在工部有个六品职务。他姐嫁给了刘仆射之后他家才有点起色,以至于现在大家知道的都说他是刘仆射的小舅子。
但是现在张贺入狱了,这弄不好就是连坐或者抄家,回家后他那老爹魂不守舍的,弄得他也提心吊胆。
王庆没参加大考,直接回云州等着参军去了,他们这伙人里只有郑思明还有个名次算是个秀才了,郑思同这会儿还没来。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想念郑思同,但是一回头,看到了坐在他右斜方的周叔青,这要是谦哥回来,这一年他该怎么过呀!
程睦抬头刚好看到“绿孔雀兄”在看他,虽然他今天穿的没那么花枝招展了,但颜色偏嫩绿,还是万素丛中那点不同寻常的色彩。
周仲杰已经要准备两个月后的大试了,以后便不再回官学,之前的屋子一打扫程睦就住进去了。虽然其他人都是抽签决定的,但是谁也不敢阻拦他,连学监都毕恭毕敬。
程睦躺在屋里床上后开始盘算着王城家的案子,张贺这边今晚就该行动了
大理寺的大牢到了递饭的时候,一群人先是挨个给馒头上试了毒,每个人递进去一壶水。每天开牢门的时间就这一盏茶功夫,四五个人有序地端着东西过去,张贺闭着眼睛养神。
诬陷他的胡兆明关押的地方离他很远,除了周文阳和王城来过,他见过的第三个人就是崔西道。崔西道第一次来扔给他一份名单,是张家参与地下钱庄的人员;崔西道第二次来带来了一封信件,模仿他的爹的字迹九成相像。
“他们要想害你,必定会伪造证据,既然是伪造的,就必然有纰漏。你只要自己不认罪,不妥协,刑部会想办法查出里面的问题。”王城的担心不无道理,刑部也经常用威逼利诱的办法,但比起大理寺,还是轻的。
胡兆明拿起水壶来给自己倒水,发现壶中水倒不出来,打开盖子发现里面用木头塞住了,他觉得蹊跷,果然发现壶嘴里有东西。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后他才小心打开看。看到印戳他就蒙了。
“程右相?”怎么会!再看内容,是程右相与张贺合作,意图通过除掉黄壬推李颉把控户部主库的事情。
这个李颉,他有些印象,的确是户部的同僚,没想到他隐藏的这么深。
胡兆明有点疑惑。当时是方信交给他做这件事情的,方信早就知道是他们哥几个私吞了库里的银两,却专门过来说,推给黄壬,保他们无事。
难怪当时案子查的这么快,不仅是他们伪造账本伪造的好,还在于执法者也意图明确。不过现在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上的用途是什么?这么大的证据应该直接交到大理寺啊,但他左瞧瞧右瞧瞧,总觉得这封信诡异。
纸上沾了水,墨也有点晕开,纸有点褶皱,像是有些年岁的样子,印章是真是假他也拿不准,湿了点水,颜色愈发鲜亮。
拿不准谁给的,也不敢私自上交。扔了撕了他怕自己最后没人捞出去——虽然张雷信誓旦旦说只要他供出张贺,到时候会搭救他家老小,但若判个满门斩首,他该如何是好。
……
程睦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傍晚自己就请好假回了家,太子太傅的名号简直不要太好用。
“我还没派人去接你,你怎么就自己回来了。”周文阳并没有参加大理寺的调查,探子看到张贺已经出了大理寺才回来禀报。
程睦吩咐了周璞两句话,周璞就跑出去了,他闲庭信步,把窗户关上。
“大理寺办案速度不行,早上开始审案,下午才处理完,我等了一下午。”说的话漫不经心到瞧不起。
“这两天你办事我没拦着,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张伯父出来的。”虽然看着八面不动的样子很气,但是周文阳却凭着零星的消息拼凑不出张贺能出来的原因。
胡兆明死了,不会是这小子干的吧。
程睦也不急,想着解释也不麻烦。
“赌局已成,红山寺的案子,你如今肯让我插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