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黄壬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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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睦与周文阳打了个赌，赌他能让张贺从大理寺完完整整出来，也能查明当年的始末，若他赢了，周文阳不准干涉他插手红山寺的案子。
说到底，红山寺的案子复杂，而且设局人狡猾，查了七天都毫无水花，周文阳并不想牵扯进去。但“黄壬案”，他放心不下，想洗刷黄家身上的罪名，了解当年的真相。
“我给了胡兆明一封假的信，”程睦瞧着周文阳不解的样子很开心，“我用程叔父的字迹写的，还刻了章。”
说完还在洋洋得意。
周文阳瞪大了眼，气得蹭得站起来，拉扯着太师椅在地上摩擦出不小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这是伪造证据，你你你！”一口气没上来，又坐了回去，“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还有谁知道！”
程睦也不站着了，思索着周璞一去一回的时间，就坐下了，周文阳看见了差点拿杯子拍过去。
“你放心，足够以假乱真，何况我就是让大理寺看出是假的。信的事我用了点小钱，说起来我挺穷的，要是再立了功，你便接济我一点。”程睦提防着周文阳手上的杯子，低头喝了口茶。
“你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肯定不会东窗事发？”
程睦挑眉道：“查不到，也没机会让他们查了。其实我信上也就是说了句程叔父和张伯父合谋然后想要……”
程睦说话时候毫无波澜，但是听得周文阳整个脸都要扭曲了，刚要开口大骂，程睦用温和的声音道：“你消消气吧，年纪不小了，能不能不发火让我说完。”
周文阳觉得自己离被气死只有一点点。
……
一开始崔西道提审张贺和胡兆明，王城领着人旁审，崔西道找的那些证据王城也接着找出漏洞，一来一去，虽有小错也牵扯不到合谋这件事上，张贺在此过程中几乎不怎么开口。
“张大人，你可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你与此事无关？”崔西道声音已有一些嘶哑。
张贺不屑：“崔大人，找线索证明和我有关是您的职责，您找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罪证，怕不是威胁我吧。那段时间，我家根本没有账目上的增减，更没有钱财上的需求。”
崔西道眼眶微动，知道他说的不假。
张贺又转头看向胡兆明，神色自然地说道：“胡大人，我与您合谋，到底有何好处？”
胡兆明一声嗤笑：“张大人啊，哪有人嫌弃钱的啊，谁知道那你把钱又给了谁！张家家大业大，背地里肯定不少腌臜事！”官场上，不是钱就是权，在这滩泥水里，谁身上干净。
“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贪图荣华，我张家从来不缺！”张贺一改之前的傲气，变得勃然大怒。
“那张大人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当时那么快就定罪给黄壬了，大理寺如今几日就搜罗了当时的证据，为何你当初视而不见？”崔西道把话语纠正回去，朝堂又安静下来。
胡兆明想起昨天的信，当时也奇怪，刑部侍郎程睦忽然称病不上朝，让张贺两三日就把案子断了，一连串想下来，说不定真有暗箱操作的嫌疑，什么不贪图，还不是想要谋求主库的位子。
“荒唐，若真是胡大人与我合谋，那我在得了好处后断不会留下胡大人的命，他现在能把我供出来才有鬼！”张贺继续不屑，一个两个想诬陷他都想疯了吧，背后是谁，五岁小孩都看得出来。
他当初就是太天真了，想了两天，才觉得十几年前那些事情处处是漏洞。
“所以张大人蠢啊，老夫现在还好好活着。”胡兆明笑的脸上扭曲。
“你以为方信真的会让你好好活着了？你想得美，就他那手段，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留着你，你说我蠢，你先想想他为什么留下你！”
昨天傍晚，他收到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很工整，没有署名。寥寥几字，上书：“激将法，他手里有伪证。”
胡兆明果然陷入沉思。一开始他替方信办好了事情，方信没有揭穿他甚至提了他的官职。后来青州开战，自己就跟着去打北契了，一呆四年多，回来就升了户部侍中，再后来又去了青州做他的刺史。这十五年来一直安安静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方信的一名得力干将？
“崔大人，张大人这是污蔑朝廷命官，此事与方左相毫无关系！”胡兆明在回想了十五年后近乎坦诚地说道。
“你能污蔑是我干的，我凭什么不能说是方左相干的，你没证据可以污蔑我，那我也可以说左丞相，大不了大家对簿公堂！”激将法真的有用吗？其实张贺都不知道信上的话值不值得信，但是他觉得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第一次这样畅快。
老子受够方信了！
“胡兆明，你瞧瞧你那丧家犬的样子，方信都舍弃你了，你以为是谁把你供出来的，好端端的为什么就东窗事发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他们准备把我推下水的棋子而已，一颗放在手边都没用的棋子！”
他想喝口水，但正说得酣畅淋漓：“他们是不是说把我害死就能保护你全家，就能给你减刑，你想得美，我大昭的律法何在，我刑部的职责何在，我就看着你们全家为黄壬赎罪！”
痛快！他感觉他今天喊的量已经达到上限了，他已经四十七了，喊话实在有些折腾嗓子。
崔西道听不下去了，三皇子和他说过，张贺由方信那边负责除掉，他搜集了很多张家账目上的东西，但是还是拿捏不到张贺的软处。
“肃静！”他有些不耐。
“崔大人，你还有证据吗？”张贺想吹一下自己的胡子，几天没洗脸了，现在的自己灰头土脸的，王城那小子不知道把自家的案子审完了没。
像是想到什么，张贺缓缓开口，“王云谦的案子你们是遇到问题了吧，所以把我拉下狱好让刑部腹背受敌。”
王城敲着桌子的手停下来，看了张贺一眼，两眼瞬间明白了什么事情，崔西道的手指被握得微微发白，脸上露出了一点慌张。
“张贺，管住你的嘴！”
崔西道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慌，方信终究是太子党，给他们扔个甜头给了把证据也就没声了，如今虽然是牵绊住了刑部查案的脚步，截止日期也要到了，可这烂摊子却不知如何处理。
能拖一日是一日，等王云谦的事情了解了，王城下台，到时候再收拾张贺，也不迟。
“张大人，我劝你识相点，何必讥讽？”崔西道压住心里火气，准备今天就先如此。
张贺仰了仰头，好让脖子放松。这崔西道，这么快就想着搪塞了。
“在下可无讥讽之意，只是和胡大人一样，反正有没有证据你们反正也不管。他诬陷我，我丢的可是命，张某人惜命。”
“荒谬！”崔西道将刚收拾好的卷宗摔在案子上。
“那胡兆明是不是也荒谬，无凭无据你们就把我捆来大理寺，大昭国现在都可以凭着一句话抓人了吗！”张贺不卑不亢，声音愈来愈大：“有些人给人做牛做马，殊不知兔死狗烹，方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保你？三皇子有多大的权势，他能护你？被人拿来当靶子护着主，真是可悲可怜！”
胡兆明摸了摸怀里藏的信，张贺太嚣张了。
张贺笑着唾了他一口：“是吧，卑鄙小人！愚蠢至极！”
胡兆明深呼一口气，忍无可忍，“谁说我没证据！”
狱卒从胡兆明怀里搜出一封信，拿到崔西道案前。按照规矩，多司会审时需要有人念证词。
“张兄，主库之事事关重大，黄壬此人不得不除。李颉为我心腹，为此职不二人选，实为良机。忘兄尽快结案，好谋此职。程睦。”
“哈哈哈哈哈哈。”等到念完名字，张贺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别人以为他疯癫了，堂上两个狱卒站到他身后企图压制他。张贺却停下笑来，转头问胡兆明：“胡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吗？”
张贺笑的时候，胡兆明有点觉得不对劲，但是他也见过程右相的字，虽然记不大清楚，但瞧见字的时候他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手笔。
不少人收藏了程睦的墨宝，他无意有意地也瞧过一些。
张贺停了笑，崔西道将信拿起来看了几遍，差人找卷宗对照，再看看那方印，皱起眉来。
几番对照，王城压着心里的雀跃，倒也不得不说，这字十成十的像。
“那王尚书都点头了，这确为右相之字迹。所以，张贺你可认罪？”
胡兆明一瞬间高兴了起来，是右相的字，这一定是方大人给自己寻来的。
张贺侧头朝着一旁正觉得一切结束的胡兆明问道：“胡大人，你确定要用此信定我的罪吗？”他手被捆着，比胡兆明高一点点，流露出的目光里全是挑衅和嘲笑。
现在不争回这口气更待何时。胡兆明喜从心来，朝着上面的崔西道沾沾自喜道：“为何不，崔大人，您觉得呢？”
“人证物证聚在，张大人，好像确实可以定罪了。”崔西道觉得有点不安，为什么有证据胡兆明不一早拿出来，为什么左相那边的人也没向他透漏过分毫。
张雷告诉过他们要把这件事拖一拖，但是刑部逼迫，他们无可奈何才将案子提前审。
“敢问大人，伪造物证该当何罪？”张贺站得笔直。
鞭笞二十。崔西道答了他。
“那大人，污蔑忠义公该当何罪？”程睦死后追封忠义公，伪造信那人也应该也早已看到这一步了。
“满门抄斩。”崔西道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证据”。
胡兆明先是疑惑，后来有些不安，赶紧晃着臃肿的身子：“不不不，我没有伪造，崔大人，你不是说这是右相的字吗，这就是他写的啊！”
这个案子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他已经把家里的钱财全都交给了国库，他只是贪了点银子，何至于满门抄斩。
“没有搞错。”王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那小子是确有本事，他干笑一声，补充说：“李颉此人我也认识，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刘真案’后才中的进士，此前只是程府上的一个谋士。”
崔西道年纪和方信相仿，不过是后来居上。当时和北契打仗，朝中一团乱，加上后来的“刘真案”，朝廷动荡了近一年，之后才有机会让很多人补上缺职。
“如今的李颉李大人，是永岁十年的进士，入朝后任职礼部。”
周家的三公子，本事不小。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黄壬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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