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饲》朱颜花辞

5、第 5 章

　　寒水渊之下，是一派死寂，然距离寒水渊数里外的黑水镇，却说得上是一派安宁和乐，黑水镇是蛇族的故乡，此时正是值全族盛典，仿造凡界盛事，此刻大街小巷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善歌善舞的蛇族同胞闻乐而动，妖娆的身段，妩媚艳丽的面容，这一眼望去，倒真是望得人心潮澎湃。

　　只是那涌动的人潮，虽是热闹，却也给那结伴而来的他乡来客带来了些别样的烦恼。”

　　就如同此时，本与方乐清结伴而行的风玉不过是多望了眼边上小摊的糖人，谁曾想待一转身时，竟不见了同伴的踪影。

　　更想到，那厮出门在外都要踹个地图，是个典型的路痴属性。而黑水镇地处偏远，鲜少有外人往来，自是也不会有谁有这个闲工夫来绘制此地的地图去贩卖，因而风玉心中更是急得不行。

　　正当她焦急地穿过人流，寻找着方乐清的身影之时，却不知被她小看了的某人，其实早已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之中，并坐在离门最近的桌椅处，等了她大半天。

　　风玉回到客栈时，看到坐那慢悠悠喝茶的某人，又想到自己这一天折腾的，简直差点没被气死。

　　然，到底是她“看管不力”，哪能随意地对他人发脾气。是以，风玉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问：“你今日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没寻着你……”

　　方乐清抬头看她，俊逸的脸庞竟是染了一丝可疑的红，从手上递过去一枚精致的白玉发簪，涩然一笑：“我见这发簪好看，与你很配，便想将其买了送你。哪曾想，这一转眼，你便不见了……”

　　“哦？”风玉细眉一挑，道，“据你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咯？”

　　“啊，当然没有。”方乐清摆了摆手，连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风玉本还想逗他一逗，然见他那认真劲，反倒叫人怪不忍的。

　　“行了，”她将白玉簪接过，道，“不是送我的吗？来，帮我戴上……”

　　方乐清接过了，虽是万分平静地道了声“好”，然却不曾想这手指竟是有些僵硬起来，好不容易才将那发簪戴好，只是脸上的那抹红，却是越发地明显了。

　　风玉诧异地看他：“你喝的是茶，是酒啊？脸竟这么红？”

　　“啊，没……天，天太热儿——”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顾江阳与寂无言二人：“……”

　　——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二人，倒还真是蛮配的！都是两个憨憨！

　　寂无言将身侧裹好的琴背起，道：“人既已等到，那便该收拾收拾，是时候上路了。”

　　——

　　白婳在水底待了许久，又失了龙珠，水底毒素她在短期内尚且撑得住，然到底不好久待，便想上岸。只是，此时她便发现了，这结界竟是只许进不许出，原先还以为她能进入结界是审判者所为，此时看来其实不然。

　　“非必要时刻，我不得出手，否则便是扰了这世界秩序。”

　　“必要时刻？我都要被毒死了，还不必要！”

　　“现在的年轻人怎都这般急躁？……放宽心，相信我，你绝对还能再扛上一阵子！你命硬着呢，要相信自己的潜力！”

　　白婳听罢，斜睨了他一眼，双手摸索着，竟伸向了他的脖子，不怀好意道：“照你这么说，你既为审判者……”

　　“论命硬，谁又能与你相比！如此，便让我掐两下泄泄愤好不好？反正你也不会死！”

　　审判者连忙跳开：“可是我会痛啊！”

　　白婳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淡道：“那又怎样？痛的又不是我！”

　　“……”

　　天选子一行来的时候，白婳正倚着胡杨树干昏昏欲睡。

　　她倚着树干的脑袋略微扬起，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被一支红翡发簪束着，余下稍许自然地垂落肩头，与一身白衣相交融。许是发现了来人，双眸缓缓睁开，蒙上水雾的银色瞳孔望来，带着尚未清醒的惺忪，慵懒的，漫不经心的，似一潭雾中清透的泉。

　　寂无言便望着她银色的眼瞳，出了神。其余几人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最后异口同声地叫道：

　　“慕银大人？”

　　“婳姐姐？”

　　“婳婳？”

　　“小白？”

　　……

　　悬于半空的审判者，此时便挑了挑眉，道：“你还挺多名字的！”

　　这几人自然是看不着审判者，白婳平日里是用神识与他交流，旁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暂时没理会审判者，只是对上几人略带审视探究的目光，眉梢一挑，却是镇定的很，只是她还未说什么，风玉这姑娘便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婳姐姐，居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白婳任由她打量，末了，她面无表情地，双手去摸索着，攀上风玉的脖子：“不，我死了——如今你见到的是来找你索命的厉鬼！”

　　风玉却抱住了她：“婳姐姐即便是回来索命，想到的第一个也是我，果然，在婳姐姐心中……最惦记最重要的那个人便是我。”

　　白婳：“……”
　　——这画风不对啊。

　　“婳姐姐……”她这一字一音，抑扬顿挫，哀转久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哭丧呢，“真没想到……我们此生还能再见……”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

　　“诶诶，够了啊……”眼见她越演越来劲，倒是白婳先齁不住了，“松开，再演就要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了……”

　　如果真的把鼻涕蹭了上去，白婳肯定会暴起揍人，六亲不认的那种。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风玉“哦”了一声，也不敢再抱了，连忙松开。

　　旁边剩下的几人就静静地看着她演。
　　等她演完了，才说起正事。

　　外界传言，龙女慕银失去了龙珠，命不久矣。
　　然，如今的白婳却好端端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没了内丹的妖，会死，那么如今的白婳是属于——

　　“命不久矣倒是真的，”白婳语气平静地陈述着某种事实，仿佛死亡于她而言，并没什么可惧的，“是以，我才需要，意生石的一道生机之气啊……”

　　——

　　审判者所言不差。

　　救老藤的法子确要靠天选子，然，却又并非天选子所能及。确切来说，那能救老藤之人，与天选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为，天选子所拜之师。

　　作为天地间的最后一只凤凰，这个师父，可不得了。

　　身为经历过大浩劫，见过大场面的妖，能安然无恙地活至今日，除了其本身足智过人深谋远虑外，自是与一身过硬的本领密不可分。无论是文是武，法术还是权谋术，其无一不通。

　　无论从实力还是地位的任何一种层面来说，凤凰“九瑾”之名，说出去都是位毋庸置疑的大人物！

　　而现如今，这鼎鼎大名的人物在接到天选子的传信后，千里迢迢而来，如今就正站在那老藤之旁，薄唇微抿，神情严肃，也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

　　白婳以前是没见过九瑾的，如今一见，便不由一叹，大人物自不愧为大人物，一身嚣张的红衣，一张绝艳的面容，虽年岁老矣，却不见沧桑，端似双十少女，乃是一款似红玫瑰般张扬的美人。

　　只是，与她一身红衣不甚匹配的，是她的性情，恬静淡然，似是时光积淀于身的宁静致远，却并不使人有任何违和之感。这是一个很有排场且又重礼的妖，白婳心想。

　　九瑾将视线落在在一行人之中，却看见了一副陌生的面孔，便又将视线看向了寂无言，目带询问。

　　寂无言便与九瑾说明了白婳的身份。知晓此人并无威胁，九瑾便将目光看向白婳，和善地笑了笑，便没再多说什么。
　　转而道：“老藤居于寒水渊多年，其命数与寒水渊相依。如今这个境况，非治本不可。”

　　“师尊……”顾江阳对耗费脑筋之事并不擅长，虚心请教道，“您若不再……说得具体些……”

　　九瑾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毒名为‘修罗’，毒性虽不强，然其发挥效用所需的剂量却十分微小，小小一滴，便可使江河受累，如今湖中生灵不过是中了毒，但依据自身排泄解毒作用仍可清除，可是若是日子一长，这毒侵入骨髓，便才是真正的回天乏力了……”

　　顾江阳有些懂了，若有所思道：“这便是所谓的，小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虽然这比喻不太文雅，但九瑾也不期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是以点头道：“‘修罗’无法可解，如今急需的便是将这寒水渊的水更换成清洁的水源……”

　　风玉一愣：“怎么换？”

　　凤凰“九瑾”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增长的除了年岁与见识，自然还有私库中的珍藏。这不，风玉才有此一问，她便从腰间的乾坤袋掏出了一物。

　　此物浑圆金灿，熠熠生辉。咋一看，好似是个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