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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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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婳一觉睡了七日。
醒来后,果真神清气爽。
她伸了伸懒腰,慢慢地开始活动手脚。推开门去,却见寂无言在门口的大厅中擦拭着琴弦,眼眶周围,有一层乌青,似是好几天都没睡好。
白婳有些讶然。寂无言抬头看见是她,停下了擦琴弦的动作,一向冷清的面容,难得地带了丝笑:“你醒啦。”
“嗯。”白婳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前的那张桌子上,自顾倒了杯水,又环视了一圈四周,问,“玉儿他们人呢?”
“据说今日是避雷城的花朝节,晚间会有昙花盛开。这样的热闹,他们怎会闲的住。”
白婳了然。寂无言将琴装进了琴囊中,又看向了白婳,想了想,问她:“你想去吗?”
白婳愣了下。也无所谓想不想,但她觉得,有一个人或许会想——意生石。
……
地下城中,妖来妖往,许是这里的传统,许多妖皆带上了面具,妖崇尚武力,是以面具也做的威武又狰狞。
白婳一路上见了许多千遍一律的“鬼面罗刹”,不由看花了眼。意生石倒是对什么都新奇,自然也包括这些难看的“鬼面罗刹”面具。
寂无言虽然一路上话不多,为人却很细心,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从街边的摊位上买回了三个面具。
白婳看了下,发现这些并非鬼头面具,而是画的一只兔儿,一只猴儿,还有一只猪。白婳不由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人看着冷,心中还藏了一颗“少男心”。
“这是你的。”寂无言注意到白婳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率先开口,将这几个面具分了。
白婳分到的是兔子,意生石是猪,寂无言是猴。
意生石看了看那“鬼面罗刹”,又看了看呆头呆脑是“猪”,昂着头看向白婳:“这面具跟他们的,怎么不太一样。”
白婳把这“猪”给他戴上:“如今这街上的妖多了,容易冲散,就是因为别人的都一样,我们若也戴一样了,走散了不好找。”
“哦。”意生石了然,乖乖戴好了面具。
避雷城的昙花,并非开在地下城中,而是开在避雷城西郊的花神殿。
花神殿是数万年前的凡人修建,那时候的人和妖生活的地域还未分得这么清楚,后来妖界与人界割裂,甚至设了结界为限后,这座花神殿也就废弃了。虽然过了这么些年,花神殿连块砖头都没留下,早化作了一杯黄土,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了,但是,那里还是被习惯性地称之为花神殿。花神殿不是一个殿,而是一处地名。
昙花开放的时辰约莫是亥时至丑时,如今时辰未到,白婳便在花神殿闲逛起来。
意生石一手一串糖葫芦,想了想,递了一串给白婳。白婳摇了摇头:“只有小孩子才爱吃糖。”
意生石:“哦。”
然后又哒哒跑去找寂无言。
寂无言站在一棵数丈高的老树下,树冠枝丫之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绸缎在月色下随风轻摆。一根绸缎挣脱束缚,飘落在他脚下,他捡起来看,发现是写着一行小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垂下了眼眸。那风仍寂凉地吹着,绸缎顺着风挣脱了他的手,飘向了远处。
不曾想,意生石一个跳跃,便又将这差点飘走的绸缎接住。
“山有木兮,木有枝?什么意思?”他疑惑地将目光看向寂无言。寂无言愣了一下。却不曾想听见动静的白婳走了过来。
意生石便将绸缎递给了白婳。
白婳看了一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寂无言。寂无言的眼神难道地飘忽了一下,说道:“这是从树上飘下来的,不是我……”
白婳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毕竟寂无言可不是一个多愁的妖。
她足尖一点,跃上树干。将这绸缎重新绑了上去,算是缘分了,省得它被风吹到了地上,被妖千踩万踏。
意生石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
白婳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意思就是,山上有棵树,而这棵树上有很多的树杈。”
意生石愣了下:“就这样?”
“不然呢?”
“那它为什么特地写了挂树上呢?”
“或许写这个的妖是草木一族,并且有秃头的毛病。山上有木,木只剩枝叉了,这头秃得有些严重……”
寂无言:“……”
……
时辰将近,越来越多的妖出现在附近。
距离这树不远处有个小摊。摊主是个带着黑色斗篷的妖,他闭着双目,巍然不动,看起来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白婳多留意了两眼,发现这摊位前竖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俩字——算卦。
——原来妖界也有神棍?
不过看他这摊位这么冷清,看来愿意相信他的妖是几乎为零。妖有漫长的寿命,是不相信什么宿命一说的,更别说什么前世今生,妖都没有轮回,这个更是扯淡。
白婳看了两眼便就没了兴趣。
只是没想到,却看见那个算卦的睁开了眼,那眼眸是透亮的金色,视线轻飘飘地朝她看来:“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白婳脚步一顿。
旁边一个路过的妖却说:“姑娘,你可不要被他骗了,这厮净会糊弄妖,先前他还说过什么‘末世降临,神将净化世间……救赎啊什么’的东西,反正是一些乱七八槽的我也记不得,你可别搭理他,他这里……”他指了指脑壳,“……不太对劲。”
白婳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多谢……”,但脚步却没挪开半分,站在原地不动。
那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再多劝,摇了摇头走了。
白婳打量着这个算卦的。从方才那妖说话到现在,他静静地端坐着不动,没有被砸场子的不悦,也没有被别人骂脑壳有病的愤怒,这不是正常妖该有的表现。甚至,注意到白婳的目光,他还坦然地回视过去,重复地问了一遍:“姑娘还要算卦吗?”
白婳愣了下,她盯着那摊位上摇曳的烛火,想了想,最终还是坐到那摊位前的凳椅上,说:“自然。只是,不知先生要怎么算?”
——据方才的路人说言,他提到了末世……这到底是这算卦的脑子不太正常,还是他的有意为之?
那妖将竹筒往前递来,竹筒中有许许多多的木签,签上有字。他说:“姑娘,劳烦选一个罢。”
白婳便依言选了一个。那妖接过竹签,低头看了起来,半晌后,那人盯着她的脸,说:“姑娘相信宿命吗?”
白婳愣了下,便又听到他继续说:“姑娘是上天眷顾之人。否则以这早夭之相,活不到现在……”
白婳微怔,她盯着那人摆弄卦象的手,说:“先生这话,对多少妖讲过?”她摊了摊手,盯着他的眼睛,“还真别说,还挺能唬住人的。”
那妖将竹签收回了竹筒中,没有被质疑的不悦,而是继续说:“信不信随你。然我这里的规矩,每日一卦,一卦一金。姑娘既已卜了卦,这算卦的钱总该付一付罢……”
白婳:“……”
她想起了她的目的,敲了敲桌子:“你先前说得什么灭世……”
那妖头也没抬,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是真的要收摊了:“哦,你说那个,万年前的灭世之劫,又并非什么秘事……”
白婳微怔:“你说的是这个?”
那妖的东西也不多,收拾两下卷了卷,便拾掇完了。他抬眼看向白婳:“你不会想赖账吧?”
白婳愣了一下,说:“你也没算出什么。”
——所以,别想坑我。
那妖站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白婳。就当白婳以为他要抢钱的时候,听见他说:“这样吧。看你有缘,我便再与你说说灭世之劫的事情,你也别讨价还价了。”
白婳没同意:“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你知道?”
蜡烛在风中摇曳,照得那妖脸忽明忽暗的。他慢慢地说:“人人只知灭世之劫,却不知起源为何。你真的知道吗?”
“神降临之时,便是灭世之始,姑娘作为上天眷顾之人,不知将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白婳一愣。她盯着那妖的眼睛,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妖没答。只是从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拿出了竹简片,按在了桌子上:“先付卦金。”
白婳盯着他的手,付了卦金。那妖将金子放在手上掂量了下,将竹简递给她。
白婳低头看,那竹简片上写了一行字。
——泗水,黎泽书斋,谢泽。
然后愣住。泗水……
神器焚月轮就在泗水。如果说这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她抬眼看向那妖,神情越发地冷冽。
那妖却双手抱拳,说:“姑娘,后会有期。”
“若有不明之处,尽可寻此人求解。”
说完,那人抱着他那一推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走。白婳当然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她甚至唤出了玉面扇。
那妖见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笑眯眯地说:“姑娘,你打不过我的,别白费力气了。毕竟时间宝贵,你不想再休眠上一两个月罢?”
白婳彻底愣住。他连玉面扇的弱点都知道。这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