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饲》朱颜花辞

17、第 17 章

　　“这簪子中，残余了一丝妖息，”意生石抬头看向悬于半空中的那枚簪子，糯声道，“这妖息……诶，我也不好说……总之，是挺适合编造幻境的就是。”

　　“你把他拉入幻境中了？”

　　意生石点了点头。白婳扬了扬眉：“你怎么不等他把我打死了再出手？！”

　　“那个……一开始也没想到能这样用嘛，况且，你哪里有这么容易被打死？若再是迟点，恐怕被打死的是他吧？”意生石顿了下，看她头发微乱，唇边挂血，话音不由又小了下去，“只是这样，你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

　　不说还好，一听见这个，白婳就不由捏了捏眉心。虽然因意生石的介入，她最后并没有将足够的精血引入玉面扇中，但消耗终归还是真实存在的，即便不至于昏睡个三年五载，然今日过后，她仍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虚弱期，怕是到时候连路都走不稳，连“林妹妹”都不如。

　　白婳抿了抿唇，半晌，才沉声道：“罢了，好歹没死。”
　　又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个幻境，辣眼睛的“时渊”，辣耳朵的“情话”，不由沉吟：“你那个幻境……靠谱吗？”

　　意生石双目瞪圆，腮帮子鼓鼓的，像个河豚：“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无欲无求，在幻境中都这般冷漠无情，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白婳：“诶！你这破石头，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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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无言和风玉找来的时候，白婳在离那白玉簪不远处的地方来回踱步，漂浮在半空中的簪子散发着溶溶柔光，映照着她的侧颜，她的头发微乱，混着干涸的汗贴在额头，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然，她在看见他们那一刻扬起的笑容，却看得寂无言微微一怔。

　　“婳姐姐，”风玉见她这模样，连外袍都被划了几道裂口，便不由得一愣，“你……看见红衣了？”

　　白婳点了点头，指了指悬在半空中的簪子，便将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寂无言默了默，半晌，问：“那你可还好？”

　　白婳当然好得不得了，她不是还好端端地在这站着的吗。她看向寂无言，答：“我没什么事儿。就凭他，想伤我？再修个万年吧。”

　　意生石：“……”
　　——要不是知道她被逼得连玉面扇都使了，精血都要亏空了。意生石差点就信了。

　　白婳理了理衣衫，又施了几个除尘术，左看右看，差不多得了，这才突然想起：“顾江阳和方乐清呢？”

　　风玉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那阴物在背后一追，便只顾着跑了，跑着跑着，就跑丢了……我们也正找着呢。”

　　白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天，见这天际已现微白，想来是天快大亮了，天亮后雾气也便散了，没有了压制，在这榭寰镇中，想来也没什么可以奈何得了顾江阳他们，倒也先不急着找。

　　反倒是眼下，这红衣都被收入了这簪中境内，而这榭寰镇的阵法仍未必破除之事，倒是有些棘手……

　　寂无言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半空中悬浮的那白玉簪子，沉默了半刻，却突然听见白婳说道：“阵法破除的关键，想来是在红衣身上，这簪中境，指不定就是红衣的妄念、执念……”

　　“不管是什么念，或许，便与榭寰镇变成‘鬼镇’有关，这簪中境，还是得走一遭……”

　　风玉一愣，随之又拉住了白婳的手。白婳看了她一眼，不用问，都知道她想说什么，自零月坊遭难之后，风玉这一路“过关斩将”，与那一代名姬的形象，真是越发地相差甚远了，总之，就一句话——“哪里有架打，哪里就缺不了她风玉” 。

　　果然，白婳就听见她道：“婳姐姐，说得有理，我和你一起去吧！”

　　白婳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寂无言突然道：“不必，你守在此处便可。我与婳婳，前去簪中境。”

　　风玉自然不太肯，寂无言这人性情冷清，说话言简意赅，却也令人觉着冷冰冰的，听起来倒像是命令的语气，风玉十分不爽他。

　　“为何是我守在此处？婳姐姐你说，你想要谁与你一道去？”

　　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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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榭寰镇内，天际昏暗，压抑阴沉，而簪中境里的世界，却是一片蓝天白云，山清水秀之地。

　　白婳定了定神，这才往别处看去。

　　本来她要自己一个人来，但在簪中境入口将要关闭之时，寂无言却忽然进入了这簪中境里，风玉动作不够他快，只能留在簪中境外守着，是以，如今进入簪中境的有四人，白婳、寂无言、意生石，以及被强行卷入的红衣。

　　意生石跟随着她，然寂无言，却不知被时空乱流卷去了哪个鬼地方。

　　“小意，这幻境是你所创造，所以在这簪中境里，你便相当于造物主，找一找寂无言的行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白婳一边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意生石愣了一瞬，随之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许久不见应答，白婳不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可不是吧？不要告诉我，你这造物主，不过是个摆设？”

　　可事实上，他就是个摆设。意生石清了清嗓子，知道没法装下去了，只能回答道：“这簪中境，受那缕妖息影响，虽是幻境，但接下来的走向，我也没法控制嘛……”

　　许是觉着这样未免显得太没用了，想了想，又拍了拍胸脯，道：“但是，我可以带你自由出入这幻境之中，这样就防止了在这幻境中沉溺，迷失了自我——”

　　白婳沉默了半晌，这又不是玩网络游戏刷副本，这幻境，跟她又没有关系，情郎没情郎，财宝没财宝，有什么好沉溺？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密林之间，阳光投落在叶间泄下的光影组成一簇簇柔和的线条，而现如今，这投射而下的线条映照着林间二妖的身影。

　　那二妖在林间打斗，白婳远远的便听见了声音，隔得远，白婳也认不出这妖是什么物种，根据他们的衣物，一白一黑，便姑且称为白妖、黑妖。

　　那黑妖明显打不过那白妖，白妖那一套剑法使地极好，黑妖落了下风，身上被划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白婳还想再看得仔细一些，便见那黑妖借着那白妖剑气的力道往后退去，然后几个跃起，蹦远了。

　　白婳愣了愣，随之向着白妖看去，直到那白妖慢慢转过了身来，白婳看清他的面貌后，又不由得一愣：“无言？”

　　白婳从未见过寂无言使过剑，他身上也没有剑，她更多的是见他背着一把琴，他的本命法宝亦是琴，却不知道，他的剑法原来也是极好的。甚至于，让白婳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了人？
　　——或许，这并非寂无言，而只是与他长得相似的妖呢？毕竟在这幻境中，会出现什么，谁说的准呢？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了白妖叫她：“婳婳？”

　　白婳又一愣：“……”
　　她看向了他手中的剑，寂无言自然看出她眼中的不解，却也不说什么，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身旁，问道：“你怎么在这？”

　　白婳蹙眉。寂无言不想说，她本也不该多问，她很少对别人的事情起什么兴趣，然而有时候，好奇心一旦难得来了，那可就很难刹地住了，就如此刻：“方才听见打斗声，便来这里探了探究竟，”又问，“你的剑法，是坊主教的？”

　　寂无言默了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那为什么从来不见你用过？”

　　那把剑本来就是随手捡来的，如今用不上了，寂无言便随意地将其丢在了路边，听见白婳的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把剑上，沉默了好久，才莫名其妙地道了句：“因为，我想它或许，并不适合我。”

　　白婳不由一愣。
　　据方才来看，这剑在他手中自然是用得极好的，比之剑痴顾江阳亦不遑多让，哪里不适合？

　　又或许，跟剑比起来，他更青睐于用琴？罢了……人家爱用啥用啥，她也没必要问这么多，回归正题：“刚刚那妖，什么来路？怎么就交上手了？”

　　寂无言抿了抿唇，摇头：“方才，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追杀一只花妖，那花妖，有些古怪，她用的法器……是那枚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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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中境的榭寰镇，此时还是溪流环绕，平静富饶之地。因为有阵法相护，若非意生石的特地留意，白婳他们还找不到这里。

　　“又出去惹事生非了？”

　　槐树之下，一名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微蹙了眉，点着一女子的额头，叹道：“你就不能消停一天？”

　　那女子捂着额头，反驳道：“又不是我想的……那头灰熊精都要吃我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若不随处乱跑，又怎么能招惹到那灰熊？”

　　他一边说着，又看见女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终归是不忍，又进屋拿了药来给她。

　　那女子没有接，侧过了头，又勾着他的衣摆，道：“你来帮我上药嘛，好不好？”

　　这女子，自然便是那花妖，在妖的观念中，自然是没有男女大防那一套的，花妖的伤处，有好些都是在不太方便的部位，有的甚至要掀开衣服才能擦得到。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那男子，声音又轻又软：“好不好嘛？”

　　男子身形一僵，脸上的严肃几乎要维持不住，他深吸了口气，将那药瓶收回了掌中，看向那花妖，答：“罢了，这药你也别擦了，我回头给你烧上一桶药汤，你在里面泡上一泡，也便无碍了。”

　　花妖：“……”

　　躲在暗处看着二人的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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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幻境中，意生石也就这点好处了，可以自由地隐藏身形。

　　看着这一幕，白婳“啧”了一声，不由笑了。

　　花妖的伤，自然不是很严重，她自个施个小法术，都能治好了，她这样，明显就是故意的。什么妖没有男女观念，这只是那男子以为她没有，其实这花妖，很懂嘛！

　　她想起了当时透过簪子看见的那一幕，里面的主角，自然是这男子与花妖无疑。

　　“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凡人罢了，与你有何仇怨！”

　　“我是妖啊，妖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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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婳微微一怔。

　　她实在是想不通，他们最后，怎么就到了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