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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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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
裴止觅忽然出声。
李叔掩门的动作停了停,又就着还未关严实的门进来:“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最近钟公子都去了何处?”
“老奴留心钟公子近日来去了街市。”李叔努力回忆着,“钟公子倒也不买什么东西,总是空着手回府……”
“日日都去?”
“是,在少爷出门后,钟公子且会带着他身边的仆人。”
裴止觅听到此处眉间一松,跟他猜的没什么出入。
“我让你准备的钱财都备好了吗?”
“回少爷,前两日就备好了。”
“嗯……再多准备些。”
李叔疑惑,少爷也没有要用到钱的地方,不知为何要备这么多银两:“是,少爷放心。”
裴止觅想起什么,单手摸过桌案上的方印摩挲着:“再张罗个厨子,要会做荆州的特色菜和京城名菜。”
李叔应下:“是,少爷放心,老奴定会办妥贴。”
钟府
裘安安排好小厮的活计住处嘱咐完府中规矩走向堂屋,还未进门,便瞧见裴止觅差使仆人送来的食盒被原封不动孤零零的放置在圆桌一个远远的边角处。
钟栖未坐在圆桌旁,而是选了近门的侧边的木椅。
钟栖一只胳膊杵在梨花木椅上,手抵着额头,几缕发丝自肩头滑落至胸前,屋内安静的可怕,像是睡着了。
间杂着丝丝血色的日光自未关的房门径直射下,澄澈毫无杂质。
陡添了几分萧瑟破败之感。
堂屋的窗户开着,细小的尘土自半空中浮动游走。
钟府晚膳用得早,现下已经到了用饭的时辰,裘安想着钟栖是不肯吃裴止觅送来的饭,轻步走进钟栖,俯身放低声音在钟栖身侧道:“我给公子下碗面吧。”
钟栖慢慢抬脸,真像是睡了一觉,话音还有些因为困顿而带着的模糊鼻音:“人安排妥当了。”
“嗯。”
钟栖顿了顿道:“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钟栖话尾音极淡,最后几个字融入日光中倏然消失不见。
像是在问裘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钟栖面上流露出些疑惑不解的神情,又很快被其它神情毫无痕迹地遮掩住。
裘安只听清楚这句话的前半截。
裘安想道,他,是指裴公子吗?裴公子今日给自家公子送小厮,不就是为了让自家公子少操一点心吗,日子过得更舒坦。这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呢。
裘安不太明白。
没来得及留什么给裘安回答的空隙,钟栖回道:“不用再做了。”
随后视线慢慢滑落在那个放在桌上的食盒上:“我吃这个就好。”
要,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短短一刻钟,钟栖想明白许多事,把心里堵着的那团东西搁置一旁,阴暗心理消退了七七八八。
若裴止觅真是派仆役来刺探消息,让裘安看紧那仆役做些杂事便是;
这个想法冒出来又随即被钟栖否定。
裴止觅打探自己消息有什么用处呢?
那肯定是不是了,这样更好,前些日子他还觉得府上只裘安一人忙不过来,眼下平白多了一个仆役,他也少了许多麻烦,也用不着再多费银两买仆人。
钟栖恼自己净在这儿想七想八,蠢笨得要命且毫无作用。
裘安答道:“好。”
裘安脑子里倏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少爷是担心裴止觅在饭中投毒,话还没来得及再三思虑便已脱口而出。
钟栖抬起头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裘安,话语带着几分戏谑,不紧不慢道:“莫不是还要用银筷试毒?”
裘安面色微胀:“公子说笑了。”
钟栖像是随口一说,找补道:“他不会。”
说完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去桌旁用饭。
裘安随后才反应过来,公子竟然会开自己玩笑。
裴止觅送来的饭都是让自家厨子特意做的钟栖先前爱吃的那些饭菜。
钟栖打开食盒面前六样菜还有一碗粥一客点心。
钟栖只夹了几筷面前的几样菜,喝了几口粥,便停手放下碗筷一副不再愿多吃的模样,点心都懒得看一眼。
不是不中意是没胃口。
裘安急叹口气,近来钟栖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原本就稍微不太合身的衣袍又空荡了些,裘安跟着钟栖两年,饶是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看到钟栖如此模样,也心疼。
刚到荆州时以为是自己做饭钟栖吃不惯,还给钟栖从外面酒楼买过一次,被钟栖察觉训斥了自己一番——银钱不宽裕还如此大手大脚花钱。
现下裴止觅送来的都是钟栖先前吃惯的,却也没见钟栖吃多少。
“我找个大夫来给公子瞧瞧病吧。”
钟栖转头看着裘安:“瞧病?”
“公子胃口不哈,难免是病了。”
钟栖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有什么病,我自己身子也没瘦多少,精气神这不好着呢么。”
裘安再仔细看了看钟栖的面色,确实如常,可还是不放心地犹豫道:“可是……”
钟栖截断他的话头,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没再跟裘安继续掰扯,头微微侧偏眉尾一扬转而问道:“有回信了吗?”
“……”
“暂时还未接到钟公子的回信。”
钟栖抬眼瞧瞧天色:“再等等。”
“天暗了,去把灯点上。”
“是。”
月上中天
记得方才钟栖的嘱咐,待那个小厮睡熟了,裘安悄悄从厢房出来,从柴房拿了两把铲子。
裘安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的小花园处,只见钟栖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钟栖用步子丈量着脚下的地,身形也随之挪动,嘴中念念有词嘟囔着:“左六丈……前八丈……”
“是这儿了……”
钟栖站定,指了指脚尖正对着的地方,吩咐裘安道:“开挖。”
钟栖伸手接过裘安递过来的铲子,同裘安一起二人,你一铲我一铲,约莫挖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钟栖见差不多了,放下铲子,不再动作,裘安见钟栖放下了自己便也跟着放在一旁。
挖出来的土在一旁堆着冒尖,钟栖在土中摸索着自己当年走的时候藏的盒子。
寻摸半天,钟栖脸色有些凝重,出声同裘安道:“挖周围找找。”
裘安放低声音问道:“藏的宝贝?”
钟栖点点头,二人忙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挖到。
裘安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瞧着面色不好的钟栖:“公子,你莫不是记错了地处。”
钟栖没抬眼手上动作依旧,抿抿唇道:“不会。”
确实没有这种可能,裘安想。
钟栖记性十分好。记账都鲜有出错的时候。
二人又找了一会儿,钟栖放下手中的铲子,松开牙咬着的下嘴唇,缓了口气出声道:“不找了,把土盖平。”应该是被盗了。
裘安应声:“是。”
填土,埋好,整平,尽量保持原状。
裘安那日的念头又冒出来,犹豫道:“公子……”
钟栖眉头轻蹩瞧着他:“怎么?”
“不如我们去找……”
裘安着急,可是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栖堵了回去:“我知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求他。”
似是在思索什么,钟栖慢腾腾起身,仔细理了理袖子,抚平身上的褶皱还有不小心溅到身上的尘土,深深看了裘安蹲着的方位一眼:“夜深了,回去吧。”
裘安觉得钟栖并非在看他,天太黑了,也看不清钟栖到底是在看什么。
钟栖觉得金子丢得莫名其妙,这等要紧事自然没告诉过他人,连埋金子都是他自己一人小心翼翼埋的,也不知为何就不翼而飞了。
真是蹊跷。
这贼,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若是平时金子被偷了就偷了,但这等紧要关头金子丢了,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钟栖烦躁,也无他法,只能洗漱完喘口气就寝。
第二日,钟栖跟裘安早上出门,二人走到前院处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像是在争执什么。
钟府所处的这条街偏僻安静,少有热闹时候。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二人走得快了些。裘安出门查看,刚推开门,就瞧见四五个女子堵在裴府门前。
那些妇女穿衣打扮颇为艳俗,有的则是清淡些,身量高矮胖瘦不一,丰腴的偏多,一看像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爱扎堆儿爱搬弄是非话家长里短爱掰扯鸡毛蒜皮小事的婆娘。
裘安没见过这般阵仗,新奇地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钟栖沉默了一瞬,紧接冷眼瞧着,嗤笑一声:“拉纤做媒。”
裘安想到裴止觅跟自家公子的纠缠不清的独特的关系,噤了声,不敢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