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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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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宅子,碧初推着四轮车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才到达楚尘简要带她去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树林,碧初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在楚家的府宅之中,竟会有这么多桂花树。
“沈西延骗我,他说南域不生桂树的。”
“那你可是冤枉他了。”楚尘简笑笑,招呼碧初在他身旁坐下。“说来也算是有缘,你师公她也喜欢桂花。那两年她在宫中照顾承瑾帝,于秋初第一次嗅到桂花香,自此便爱上了。南域确实不生桂树,你面前的这一片桂花林,是承瑾帝在去世前的半年里,一颗一颗,亲手种下的。”
没想到生长于宫闱之内,自幼被无数阴谋算计包围的承瑾帝,竟会是如此深情之人,也难怪楚萦心会为他变得如此偏执。
碧初感慨着,偏头看向楚尘简。“您是不是一早就同他们商量好了,就这么将我带了出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问清呢。”方才她推着楚尘简离开时,沈西延的点头示意,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给你夫君留点面子吧。”楚尘简将头向后仰起,闭上了眼睛。“想知道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
碧初很自觉地伸出手,为他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他们说的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
“信是承瑾帝去世前写给你师公的,具体的内容我没看。听砚青说,承瑾帝在信中言明,希望砚青和你师公能替他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不要被困于权利之争中。过去发生在皇宫里的种种,他都已经放下了。”
“可这封信为何才被交到楚萦心手中呢?”
“好歹也是师傅的师傅,你怎么敢直呼其名。”楚尘简蜷起手指,敲了一下碧初的额头算作惩罚,然后才继续为她解答。“承瑾帝将写好的信交给了楚老爷子。他特意叮嘱老爷子等到他死后,再将信转交给你师公。但是这封信后来被宁涛书拿走了,他将这封信藏了几十年,要不是我让宁萧给偷了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天日呢。”
碧初还是不解。“一封信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宁老太爷干嘛要把它藏起来呢?”
“我的傻徒弟。”楚尘简调笑着碧初在感情上太过单纯,还不识人间愁滋味。“你和延儿是两情相悦,哪里懂爱而不得之苦。若你师公不再执着于复仇,那她也就不需要宁家,不需要宁涛书了。”
本都是一群为情所困的可怜人,阴差阳错,才走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那砚青叔叔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世事弄人,皆是无可奈何。方才的真相让碧初觉得难过又遗憾,语气也不自觉的低沉了许多。
“哪有人能死而复生,砚青当年根本就没死。”楚尘简挤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问我,为何会坐在四轮车上,又为何要收你为徒?”
“当然记得。第一次见面,您就非要收我做徒弟。我一个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坏人。后来我才知道,您是因为腿伤才会久坐四轮车。我那个时候要是知道您有腿伤,也就不会害怕了。您想动一动都很困难,更别提伤害我了。”
“没打没小的丫头,哪有这么说自己师傅的。”
嘴上将话说得严厉,楚尘简却没有任何要教育碧初的意思。
“师傅这腿,是那年替砚青出征西庭,在战场上伤的。”
而执意要收你为徒,是因为觉得于你有愧,所以想要尽力弥补。
得知沈砚青要出征西庭的时候,楚尘简正在帮风雪楼的楚红姑娘医伤。
十几年前,楚萦心为了打探消息,特意在京城开了这一家青楼。风雪楼的头牌楚红姑娘,便是众多姑娘中,最得楚萦心信任的一位。楚萦心不常在京城,大部分时候,风雪楼都是由楚红在管理,所以除非是极其尊贵的客人,很难同她见上一面。也正因为楚红姑娘难得一见,京城之中,有不少权贵都想与她一度春宵。
楚尘简问过楼里的婢女,楚红昨日的客人,正是大将军卢华杨。这卢华杨表面上一派正气,是位铮铮男儿,没想到在床上竟有如此癖好。看着楚红满身的伤痕,楚尘简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砚青,以后还是离此人远些为好。好在楚红这罪也不算白遭。兴许是昨夜极为尽兴,卢华杨心情甚好,在楚红的劝说下,比平日多喝了几杯。半醉半醒间,他对着楚红,吐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皇上已和禺它的拓乐秘密达成协议,此次定要将出征西庭的沈砚青弄死。”
楚尘简得知此事后立刻赶去了长贤王府。离着出征还有几日,只要沈砚青同意,帮他造出不能下床甚至病入膏肓之景,对于楚尘简来讲,都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没想到,沈砚青在知道此事后,仍执意出征,不管他如何相劝,都不肯改变主意。
“尘简,阿平他早就不信任我了。如今王府被盯得很紧。若我此时推辞不肯出征,正好给了他整治我的理由。稍有不慎,整个长贤王府可能都要陪我一起遭殃。禺它一直是插在边境的一根刺,若我此次能将这根刺拔掉,兴许就能让阿平打消疑惑,这也有利于我们的大计。”
楚尘简觉得沈砚青简直是疯了,人家早就联好手,准备弄死他,他不躲不说,还要冲上去送死。但等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沈砚青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从傅随崖叛变后,沈景平对沈砚青的怀疑便在日复一日中不停加深,既然沈景平已经下了干掉沈砚青的决心,那无论沈砚青上不上战场,结局都是一样的。留在京城,未必就能保全性命,兴许沈景平正等着沈砚青拒绝,一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扣下来,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大事未了,沈砚青决不能死。
楚尘简一夜未眠,于天亮时做出了决定:他要替沈砚青出征。他们二人自幼相识,他对沈砚青的所有习惯都了如指掌。只要略作易容,再穿上盔甲,战场上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楚尘简次日一早便赶往了西庭。他同沈砚青的副将串通好,由他先去西庭做好准备,只等沈砚青一到,便动手换人。两军正式交战的前夜,在副将的帮助下,楚尘简成功地迷晕了沈砚青,代替他上了战场。
“我自知此战定是凶多吉少,根本没想着要回来。然而就算是替砚青去死,我也要将善后之事做好。我与砚青身形相似,但若想成功地代替他,我必须死得面目全非才行。我带了一小队死士,将拓乐引到了川灵山上,当着拓乐的面,我们一起跳了崖。你也知道那川灵山崖崖高百丈,掉下去本应是必死无疑,但也算是天不亡我。我摔断了双腿,但仍有一丝气息尚存。不仅如此,可能是厮杀间分外慌乱,有一个禺它的士兵也掉下了山崖。那士兵与我的身形极像,又摔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原身是谁。于是我将沈砚青的铠甲套在了那人身上,让他代替本该死在山崖下的砚青。”
“楚家没有想办法救砚青叔叔吗?”碧初相信,楚萦心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前去送死。
“我不就是楚家想出来的办法吗。对于楚家来说,除了砚青,没有人是不能牺牲的。砚青前往西庭的路上,楚家派了好几拨人去拦他,但都被他想办法解决了。砚青当时是铁了心要出征,谁都拦不住。”
楚尘简被川灵谷中好心的村民所救,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他却再也无法站起来,只能整日与四轮车为伴。而被楚尘简冒死救下来的沈砚青,在得知真相后,对沈景平和楚家都感到了无尽的失望。他明白,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楚萦心便绝不可能放弃夺位的想法。他不愿意有人再为此牺牲,就地留在了西庭,自此隐姓埋名,再未于人前露过面。
“我告诉楚家,我失败了,没能换下砚青,所以楚家也以为砚青已经战死。为了保护小婉,砚青并没有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砚青本以为他的死,可以让沈景平放长贤王府众人一命,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沈景平狠毒的程度。”
“不,皇舅他应该没想要灭口。”碧初咬唇皱眉,略微思索了一阵。“婉姨跟我说,她从我娘口中得知了战远要带人来抓她的消息后,为了销毁王府书房中的众多秘密,才放了那把火。而我后来又从吴相媚的口中得知,她那日将承远帝曾留下两道遗旨一事告知了皇舅。所以我想,皇舅应该只是想从婉姨手中找到另一道圣旨,也许并没有灭口之意。”
“原来是这样,我当年还以为骗过了你师公,还是太天真了。看来你师公从一开始就没相信砚青战死这件事,她想用小婉逼砚青现身,所以故意让吴相媚告知沈景平第二道圣旨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小婉会做得如此决绝。”
“我这师公,还真是心狠手辣,谁都不肯放过。”
“她从来都不愿意信任别人。”楚尘简突然直起身坐正,扭头看着碧初,整个人变得分外严肃。“初儿,师傅还要同你讲一件事,关于你父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