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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惊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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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初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怀上的一对双生子,更是将她整个人消耗得油尽灯枯。眼看着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碧初的祖父傅日明担心妻子受不住这分娩之苦,情急之下,想到了楚萦心。
楚萦心当时刚刚接手楚家在京城的所有生意,正好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干脆直接住进了忠圣侯府,日日贴身照顾,分外用心。
“答应照护你祖母生产,不仅仅是看在你曾祖父的面子,我其实也带了些许私心。”
双生子难得,若是能利用好这个身份,对日后行事,定有许多益处。况且她本就想为沈砚青找一个像影子一样的护卫,傅岩的孙子,自然再合适不过。
“刚刚产下傅随崖,你祖母便因为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让她清醒花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傅随舟被生下来时,整张脸都是紫色的,听不到一声哭啼。你祖母的力气被彻底耗尽,很快又昏了过去。我有很大把握能将她救醒,于是我趁机做了一次小人,以你祖母的性命相要挟,让你祖父将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交由我带去南域抚养。”
“你身为一个医者,面对危在旦夕的病人,不说立刻施救,反而为了一己私欲以病人的性命相邀。楚家的医德,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碧初听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楚萦心是长辈,语气上重了许多。然而被骂的人却并不在意。
“这人世间教会我的道理是,想要最快地达到目的,就必须不择手段。”
虽然楚萦心是卑鄙小人,但毕竟妻子的性命掌握在她手中,傅日明还是不得不任由她摆布。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骨肉,舍弃哪个都是剜心之痛。他迟迟做不出决定,但还躺在床上的妻子却等不及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妻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最终还是由傅岩来做了这个恶人,他让楚萦心带走了那个更为健康的孩子,便是双生子中的哥哥,傅随崖。
因为沈砚青常年住在在平南王府,楚萦心便将傅随崖留在了宁府。沈砚青来宁府的时候,傅随崖会同他一起习武,一起读书。然而一旦离开了宁府,傅随崖便只能藏身于暗处,绝不能在人前露面。如楚萦心希望的那般,傅随崖渐渐活成了沈砚青的一道影子,于暗中帮沈砚青做事,于暗中护卫沈砚青的安全。
傅随崖十岁四那年,跟随沈砚青北上京城。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南域。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傅随舟的存在。
沈砚青入宫做了皇子伴读后,万事皆有人看管,与楚萦心的消息往来,全凭傅随崖在中间传话。因为有着一张与傅随舟一模一样的脸,傅随崖于皇宫内外来去自如,行事较之以前反倒方便不少。
宁太妃在得知傅随崖经常来往于南域和京城之间后,便托他将宁婉的生辰画带回烟尘坊。傅随崖因此结识了吴相媚。活泼明媚的小姑娘,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吴相媚渐渐成了他心中的一道光。傅
随崖很早便明晰了他对小姑娘不一样的感情,但他的身份,却不允许自己将喜欢言之于口。他只能看着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看着别人走进她心中。傅随崖时常会猜想,若他一早就能对吴相媚表明心迹,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同人不同命,我想这种事情,任谁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既然吴相媚是傅随崖的软肋和不甘,只要拿捏住吴相婉,傅随崖还不是要任我摆布。我想让他去离间青儿和沈景平的关系,故意让吴相媚在你爹娘成亲之日去激他。果不其然,傅随崖当晚就去找了沈景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碧初对楚萦心此举大惑不解,“你就不怕皇舅一怒之下将砚青叔叔直接处死?”
“下令将他直接处死最好!这样青儿才不会再沉浸于什么兄弟之情的幻象中。我们筹谋隐忍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宁婉和沈景平,他竟然跟我说他不想争这个皇位了。我就是要让他看看自己有多傻,让他看清楚,在权力面前,他口中的兄弟之情是多么得不堪一击。”
“我真不敢相信,为了复仇,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算计。”
当初从宁婉那听到了她的故事后,碧初经常感叹,到底是怎样的传奇女子,能有这般魄力和勇气,敢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入宫,又该是怎么样的睿智和细心,能于无数目光下,将心上人带出重重宫闱。然而此刻,对于楚萦心,碧初只剩下失望。
“我是为了他好!”楚萦心突然怒吼出声,“那个位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送到他面前,他却不肯要。”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砚青叔叔就不想要你给他的那些。他不想要至高无上的皇位,不想要滔天的权力。那些其实都是你的所思所求,你将自己的欲望,强加到了砚青叔叔的身上。”
“他不想要?他凭什么不想要。”碧初的话激怒了楚萦心,她红着眼睛,发疯一般地紧紧捏住碧初的肩膀。“他说不想要就不要,他想过我吗,想过他死去的父亲吗,想过无数为此事付出牺牲的人们吗?”
楚萦心下手极重,碧初感觉肩膀处一阵剧痛,但却怎么也无法从她手中挣脱。
“因为砚青叔叔不肯听你的话,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命丧沙场。你明明知道当年出征西庭,砚青叔叔很可能一去不回,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不救他。吴旭不是替你养了一支军吗,为什么不派去支援砚青叔叔。”
“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格调动那支军队。”
同屋门被打开的吱呀声一起传来的,是车轮轧过地面的咕噜声。碧初对这声音分外熟悉,过去的六年间,她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
“师傅?”
逆光之处,楚尘简正坐于四轮车上,被沈西延推着向她们靠近。在他们身后,还另有一人自光晕之中现身。碧初认得此人,她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问好,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砚青叔叔?”
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碧初的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了浓浓的怀疑。面对此景,相比较碧初的难以置信,楚萦心显得从容多了,好像对沈砚青的死而复生完全不感到意外。
“你们终于肯现身了。”
“尘简许久不见师傅,听说师傅抓了我的徒弟,尘简当然要赶来,总不能让师傅不小心伤了自己的徒孙不是。”
将楚尘简推到二人面前,沈西延赶忙跑到碧初身边询问她的情况。碧初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场景让碧初一头雾水,理不出任何思绪。
“初儿别着急,先让为师把方才的话说完。”楚尘简双手推动车轮,调转了四轮车的方向,让自己面对着楚萦心,继续讲他方才未说完的话。
被吴旭供养了十几年的那支军队,本是前朝遗留的一支匪军。大本营就位于楚家大宅五十里外的白山寨。大衡十年,沈怀理奉旨围剿南域匪徒,是已故的楚老太爷开放了悠然谷,才使白山寨的众人逃过了一劫。为了感谢楚老太爷的救命之恩,白山寨的众人开始为楚家效劳。
“老太爷生前曾留下话,他死之后,楚家众人中,唯有持家主令牌者,方可调动此军。因为老太爷的这句话,这么多年,即使吴旭花了大把钱财帮他们招兵买马,白山寨也始终是只认令牌不认人。师傅您手中没有令牌,自然调不动这支军队。”
“笑话,”楚萦心凑上前去,一手拍在四轮车的车壁上。“父亲死后,家主令牌便遗失了。我是楚家的新家主,父亲的一切自然会继承给我,有没有令牌又有何重要。”
“老太爷死前,将这令牌和家主之位都传给了我。”楚尘简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碧初并不知道楚家的家主令牌是何样式,但单看楚萦心脸上惊讶的神情,楚尘简拿出的令牌应该不会有假。
“老太爷知道您执念过深,害怕您为了给承瑾帝报仇而赔上整个楚家,所以他越过您,将家主之位和令牌都传给了我。我当初顾及师恩,总想着时间一长,您总会将这执念放下,所以在老太爷死后,我只是藏起了令牌,只字未提家主之事。可我没想到,您的执念竟如此深重。”
“你现在是在拿令牌来威胁我吗?忘恩负义的东西,还真是白养你了。”
“够了!”
沈砚青自进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发出的一声低吼,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母亲,停手吧。明明尘简才是真正的平南王府世子,他本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却不得不离开亲生父母,同我交换身份,他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要为我付出整个人生。这么多年来,就为了那个皇位,宁家,吴家,平南王府甚至傅家,你牺牲了多少人,你到底要错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所以你就假装战死,七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楚萦心将话问出了口,也不等沈砚青回答,突然出手,给了沈砚青一记响亮的耳光。“我错?儿子,你太天真了,错的人是你,那些人都是为你而牺牲的。替你爹完成夺回皇位的遗愿本该是你的任务,是因为你不肯负这个责任,我才不得不让那些人代替你完成本该由你完成的任务。”
“可是我爹,从来就不希望我去夺什么皇位。想让我坐上龙椅的人只有你。延儿,把东西给你祖母吧。”沈砚青对着沈西延挥挥手,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颤颤巍巍地转身跪在香案前,对着沈承瑾的牌位泪眼朦胧。
沈西延交给楚萦心一封信。
“这是祖父临终前写的,您看看吧。”
楚萦心半信半疑地展开信纸,而一旁跪在香案前的沈砚青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碧初害怕他是郁气攻心,本想过去看看,却不想被楚尘简拦住了。
“让他们一家人自己谈吧,咱师徒俩就别插手了。”
“可是。”
“不听师傅的话了,”楚尘简摇摇头,又意有所思的看了沈西延一眼。“推师傅出去吧,我带你逛逛楚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