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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执念 ...

  •   同楚萦心一样,沈景平也是个天生多疑之人。傅随崖的出现,让他不再信任忠圣侯府。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太多,所以任何会对皇位造成威胁的人,都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要除之才能后快。然而碍于忠圣侯府的百年威望,沈景平不好直接对傅随舟动手,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让自己安心。
      “他给你父亲用了慢归西。”
      “可慢归西不会使人一直长眠,这与我父侯的情况并不相符。”
      碧初还算冷静,并没有因为此事涉及傅随舟便失了理智。
      “那是因为后来出现了意外。傅随崖虽然怨恨你父侯,但怎么说他们二人也是亲生兄弟。在得知你父侯中了慢归西之毒后,他曾找你师公求过解药。”
      “若如师傅您所说,傅随崖当着求了解药,那我父侯后来又怎会长眠不醒。”碧初根本等不到楚尘简将话说完。“我看他不过是想给自己寻个心安,根本不曾花力气,”
      “傅随崖确确实实求了解药,甚至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他最终拿到的却是一颗无极丸。”言及此事,楚尘简心中涌起无边悔意,语气也分外低沉。“说来也是怪我,慢归西的解法,只有每一代的楚家家主才有资格知道。当年傅随崖得到的那颗无极丸为你师公特制,他又不懂药草,根本没察觉到不对。但谁能想到,这大衡的毒药双绝竟会相生相克。无极丸不仅没有将你父侯毒死,还化解了一部分慢归西的毒性。你父侯虽陷入了沉睡之中,但总算没有了性命之忧。按当时的情况,我们不能让你父侯继续留在京城之中。然而放眼大衡,敢明目张胆同沈景平作对的,恐怕也只有一个庆王沈景渊。思虑再三,我们也找不出一个比北关更加安全的地方。所以最后,傅东带着你父侯去了北关,而傅随崖对沈景平和你师公假称你父侯已死,自此,这忠圣侯的位子,便由他来代你父侯坐。”
      真相过于惨烈,碧初不敢想象傅随舟当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我不明白,楚萦心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傅家不是一直在为承瑾帝卖命吗?她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我父侯,师傅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碧初不再克制,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见爱徒如此,楚尘简亦是心痛万分,他挣扎着靠近碧初,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父侯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与判断,他不愿意听你师公的命令。”楚尘简禁闭双眼,心中充满无限悔恨。“不管怎么说,你父侯的死同我都脱不了干系。我明明知道你师公她并非真正的楚家家主,手中不该有解药的配方。若我当初能多想一想,早些察觉到不对,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母女二人,在你们来到西庭之后,我一直想要尽力弥补。初儿,师父对不起你,都是师傅的错。”
      “师傅说笑了,毒害我父侯的人是楚萦心,要道歉也应该是她来,同您又有什么关系。”碧初站起身,不自觉握紧了手掌,眼神也变得冷冽,“也不知道西延他们谈得怎么样了,师傅你在这歇一歇,我回去看一眼。”她将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尘简在心中直呼不妙,碧初方才满目的杀气,藏都藏不住。她这一去,肯定要出事。
      也许是天意要让碧初在今日报完这杀父之仇,楚家大宅地形复杂,宅中的各途各径峰回路转,她只走过一遍,竟也快速地寻了回去。
      “阿桓哥哥。”碧初扑进沈西延怀中,圈起双手,将人搂得紧紧的。
      “卿卿,你怎么?”
      沈西延满脸的不解之色,但碧初没做任何解释,又笑着放开了他,转身向楚萦心走去。
      “我方才听说了一件事,心中多有不解,还劳烦楚小姐帮我解个惑”碧初说着,又向前一步。香案上的微弱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于地面,不过片刻,两道身影便已重叠起来。
      “我傅家,我父侯,为了承瑾帝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忠臣,却被你毒害致死”。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出现在碧初手中。
      沈西延这才发现,方才拥抱时,自己身上的匕首被碧初不动声色地顺走了。这把匕首,是幼时楚萦心赠予他的。说来讽刺,他曾用这把匕首吓唬过碧初,如今,碧初又将用这把匕首刺穿他祖母的胸膛。
      “你说这杀父之仇,我该不该报?”碧初手中的匕首正对着楚萦心的心脏。这把匕首很锋利,她只需微微用力,便能让楚萦心万劫不复。
      “卿卿不要。”
      沈西延的哀求声同伴着屋外的一阵清风,一起飘到了碧初的耳边。这阵风轻轻地吹起了她的发梢,也吹动了香案上的烛火。屋内的烛光摇摇晃晃,映在楚萦心脸上的光影亦是忽明忽暗。
      明明灭灭间,楚萦心丝毫不在乎碧初的威胁,仿佛胸前那把锋利的匕首根本不存在一般。她只是转过头去看沈砚青,呆呆地望着儿子的背影,眼神绝望而空洞。
      碧初这才发现,自始至终,沈砚青都只是安静地跪在香案前。不仅从未出声劝阻,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楚萦心一眼。
      爱情与亲情,是是人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楚萦心谋划了一生,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碧初突然觉得,相比杀了楚萦心,也许留她在世上,日日夜夜体会这种血脉尽散,亲缘尽断的痛苦,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想到这里,心中那股劲突然就懈了,她怅然松了手。随着匕首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她被沈西延紧紧地拥入怀中。
      “卿卿,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为我牺牲,为我考虑。谢谢你,愿意为我放下。
      碧初感觉沈西延好像在发抖,本想拍拍他以做安慰,但却发觉自己的双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卿卿,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突然眼前一黑,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公主,公主你终于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耳边便传来了临晴激动的叫喊。碧初一下子倦意全无,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
      “你看看这都是第几次了,我遇见你之前,可从不知道昏倒是什么感觉。”
      沈西延刚刚坐到床边,腰间便附上了一只手,还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碧初心中有气,动手前攒足了力气,但真碰到沈西延时,她又舍不得了,力气散了大半,落在沈西延身上倒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怪我怪我,都是我不好。”沈西延俯身理了理碧初额前的碎发,又将手臂伸到她身后,想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都从楚家大宅睡回了伏庸城,想来这一觉的时间肯定不会短。“我觉得自己这两天精神挺好的啊,怎么又晕倒了呢。”
      “别瞎想,你就是太累了。尘简叔帮你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你和孩子都很好。”
      “师傅和我们一起回来了吗?那砚青叔叔也回来了吗?他有没有去见娘?”碧初扭过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沈西延。宁婉一个人熬了好几年,日子过得太苦,碧初心疼她,恨不得亲手拉着沈砚青去同她团聚,好让她能开心些。
      “他们都还在楚家大宅,那儿不方便你休息,我便先带你回来了。”沈西延突然抬手,蹭了蹭碧初的脸颊。“你放心,母妃已经动身赶去楚家了,她和父王很快就会团聚的。”
      “大家都在楚家,你独独把我带回来干嘛。”碧初轻轻打掉沈西延的手。“我哪有这么娇气,大宅里有那么多房间,随便哪间不能休息。”
      “真的不方便。楚家,在办丧事,”
      心中咯噔一声,碧初坐直身子,收起玩笑神色。
      “是谁?”
      沈西延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你突然昏倒,大家都慌了神。忙着照顾你,没人注意到祖母她,给自己用了毒。”
      俗尘渺渺,茫茫一生,而一生所求皆为虚妄。一路走来,楚萦心以情攻心,伤了太多人,而她自己亦是被亲人所伤,最终意兴阑珊,对俗世凡尘再无流连,在她最爱的桂花林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被爱恨牵绊了一生,不愿再被执念所困,伴着浓浓的桂花香,她飘然远逝,终于重获自由。
      “卿卿。”
      “快去吧。”
      沈西延刚一开口,碧初就已经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你是她唯一的孙子,理应回去披麻戴孝,将她好好送走。不必顾忌我,我是不可能原谅她的,但所有恩怨纠葛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碧初拉着沈西延做到镜前,将他略显凌乱的发髻重新梳整齐,然后推着他出门。“快去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吹箫人去楼空,断肠与谁同倚。
      楚萦心走后的第三日,宁老太爷于南域宁世府作古。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楚家正忙着为楚萦心送葬,也抽不出人手前去吊唁。楚尘简只好托碧初代替楚家前去祭拜。其实即便没有楚尘简的委托,单凭同宁萧的交情,碧初肯定也会去给宁老太爷敬上一柱香。但眼下扯上了楚家,她反倒有些不愿。说到底,她还是不能原谅楚萦心做过的那些事,终归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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