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84、萦心

　　离开阴冷潮湿的地牢，沈西延牵着碧初慢慢往回走。
　　“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宁婉口中有勇有谋的情义女子，却是吴相媚嘴里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对楚萦心，碧初当真是充满了好奇。
　　沈西延垂眸，整个人变得有些拘谨。“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她。除去我祖父的忌日，一整年里，我能见她的机会并不多。”
　　“你紧张什么？”碧初笑着，晃了晃被沈西延牵着的那只手。“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吴姨娘的话真假难辨，我又不是三尺童子，不会轻易相信的。”碧初说的是真心话，她同楚萦心素昧平生，与吴相媚倒是积怨已久，实在没有理由因为吴相媚的几句话就去怀疑楚萦心。
　　“祖母她怎么说也是长辈，我们成亲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
　　暂且不谈怀不怀疑，人总是可以先见一见的。只是碧初没想到，沈西延特别痛快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我们的情况特殊，有些礼节即使做不周全，祖母也会理解的。”
　　“那祖父的忌日在什么时候？”
　　“你就这么想见我祖母？”
　　小心思被人戳破，碧初也就大方地承认了。
　　“那你需多点耐心慢慢等了。祖父的忌日在四月，现在可还不到十月。”
　　那不是还要等上大半年，确实太久了。碧初默默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等等，四月？这么说你今年缺席我的生辰，是为了来南域祭拜祖父吗？”
　　不知不觉间，话题便被身边的人引开了。
　　碧初后来又问过几次，但无论她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沈西延就是不肯答应。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找宁婉帮忙。但没想到，平日里向来是对她有求必应的婉姨，竟也一反常态，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带她去见楚萦心。
　　母子二人反常的态度，让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难不成这楚萦心真的做过些什么？
　　楚萦心，碧初是非见不可。即使沈西延和宁婉都不肯帮忙，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她身边，不还有一个拜师楚家的陈追嘛。
　　“公主，陈公子回来了。邀您东街四疾阁相见。”
　　回到南域，陈追自然要去师门探望，这些日子，他一直呆在楚家。因为楚家大宅并不在伏庸城内，所以碧初也一直没能见到他。
　　碧初到的时候，陈追刚好将上一位病人送走，他招着呼碧初先坐，自己走到水盆旁净手。
　　“我说你这四疾阁，向来不都是只开方子不卖药，那摆在外堂那一堆成药是怎么个意思？”
　　“这家医馆不过是挂在四疾阁名下，实际还是楚家在管，其实南域的四疾阁都是如此。算是回报师恩吧，我不插手。”
　　这间屋子里放了不少药材医具，二人实在太过相熟，也不用陈追招呼，碧初东摸摸西看看，十分自如。
　　“一直想问你，你既是在南域长大的，怎么却跑去北关创立了四疾阁。”
　　“道不同不相为谋。留在南域，就要时时刻刻为楚家卖命。我不愿意，也不想师傅夹在我和楚家之间两边为难。反正我有本事，在哪都能白手起家。再说北关多自由，在那里我就是医家老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道不同是怎么说的？”
　　陈追摆摆手，招呼碧初在自己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锦盒，推到了碧初面前，示意她打开。
　　盒子里装了一枚药丸。碧初不解地看着陈追，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毒药方面，你的造诣比我高。这毒我之前从未见过，研究了许久也窥不见奥秘，不知你能否看出些端倪。”
　　碧初来了兴趣，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阵。
　　“毒发的症状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不知道。”陈追耸耸肩。“这药丸是楚家的杰作。那阵子，因为始终医不醒忠圣侯，我便给师傅去了信，将忠圣侯的症状具以告知，希望能从师傅这得到些建议。然后，我便收到了这药丸。正巧那时你拜托我护送忠圣侯去西庭，我在路上便试着给他用了这个药。起初的几日里，忠圣侯的面色变得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我还以为有效。谁知，谁知突然有一日。”提起此事，陈追感到分外愧疚，他不敢看碧初，只好匆匆将头偏向一旁。“等我发现的时候，忠圣侯的整个身子都凉了，所以这症状，我确实不知。”
　　“你是怀疑这药丸有问题？”想到父侯可能是被人毒死的，碧初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起初我也不确定，又怕你着急，所以想着自己先研究，等有些眉目了再同你说。但奈何我水平有限。这是那批药丸里剩下的最后一颗，我不敢肆意，还是决定让你亲自去查。”
　　外堂来了病人，伙计催着陈追出去。他同碧初之间的这场谈话，只得就此作罢。
　　“陈追。”碧初喊住了正要开门的陈追。“你方才说这间医馆是楚家的地盘，你约我在此说这件事，不怕楚家找你麻烦？”
　　“我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外堂的伙计是自己人，剩下的，早就被我都支出去了。”陈追说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再说了，世人不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陈追错了，这间医馆还是充满了危险的。
　　碧初眨眨眼让自己清醒，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如何被绑到此处的。她只记得陈追去到外堂后不久，便感觉有些晕眩，至于来发生的事，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浑身酸软无力，估计又是软筋散。
　　碧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招，她没有吃医馆里的任何东西，就连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这软筋散，到底是何时进入她体内的。身体动弹不得，能看到的范围也很有限，她试着喊了喊临晴和陈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何处，希望是成功脱身了。这样自己还能带着点希望，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等下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吱呀声，碧初匆忙转头，看到一女子正向她走来。
　　“这就能动了？我看你当日也不用同傅青溪做什么交易，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就连我特制的软筋散，在你身上也只能维持半日的效果，更别提那些通货了，估计两个时辰都不到。”
　　碧初没想到，那女子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要帮她松绑。“延儿怎么也不肯让我见你，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将你绑来。可能让你受了委屈，多担待些。”
　　方才那女子进屋时，是逆着光前行的。屋外的光打在她背后，将整个人都包在了朦胧的光晕里，碧初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直到此刻靠近时，她方才瞧清楚那女子的样子。她瞧着那女子有些眼熟，眉目间竟有些沈西延的影子。
　　“你是，楚萦心？”话虽问出了口，但语气里却满是怀疑。因为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太过年轻，与楚萦心的年龄完全不符。
　　“没人教过你，要对长辈尊重些吗？好歹喊我一声祖母吧。”楚萦心将这批评之语说得分外温柔，语毕，还抬手抚上了碧初的眉眼。“你长得更像你爹。”
　　“我记得您并没有见过我娘，又如何能知道我长得更像谁。”碧初后退一步，躲开了楚萦心的手。“临晴和陈追呢？”
　　“陈追在别的房间里关着。他虽背叛了楚家，但自有他师傅教训，还犯不上我出手。至于你那个侍女，我将她放走了，得有人去给延儿报信不是吗？”
　　“你说陈追背叛了楚家，所以他同我说的事情是真的？那吴相媚说你指使傅随崖毒害我父亲一事，也是真的？”
　　碧初大声质问，引发了楚萦心的不满。
　　“小姑娘，做事情要能屈能伸，懂得忍耐。总这么咄咄逼人可不好。”楚萦心说完，便再没理会她，径直走到一旁的香案前点了香，开始祭拜。
　　碧初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之处似是一个祠堂，虽然面前的香案上只供奉了一个人的牌位。
　　“是延儿的祖父，你也来上柱香吧。”
　　碧初接过楚萦心递来的三只香，对着沈承瑾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行礼。
　　楚萦心似乎对她的恭敬之举很是满意，主动开口道：“此处离伏庸城有二百余里，延儿过来需要时间。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们边聊边等。”
　　“刚才的问题，您还没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