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83、地牢

　　承远帝当年，为什么要写下两道传位圣旨呢？
　　碧初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几日。
　　“公主，公主，该用膳了。”碧初想得太过专注，临晴连着喊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公主，您没事吧。自那日从东山回来之后，您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
　　“还不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闹得，最近总是提不起精神。”她坐到餐桌前，伸手捏了捏临晴那张写满担忧的小脸。“我没事儿，别担心了。”
　　“王爷让人捎来消息，说是得晚些才能从军营回来，让您先用膳不要等了。”临晴说着，换了菜肴的位置，将几盘清炒素菜摆到了碧初面前。“知道您最近胃口不好，临月和临暮特意送来的时令鲜蔬，我让厨房做得清爽些，您尝尝。”
　　碧初自东山回来后，便开始了孕吐，日日困倦疲乏难忍，只得卧床修养，确实有好几日不曾过问碧阁的事情了。
　　“碧阁有送来什么新的消息吗？”面前这几道菜清爽又开胃，让人食指大动，她也难得多吃了些。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之前让查的，傅青阳和傅青柔住的那间宅子。我们查到了，是楚家名下的财产。”
　　“楚家？”正要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碧初将手中的筷子又放回了筷枕上。“那傅青阳和傅青柔近来可有异样？”
　　“吴姨娘不在，他们二人能怎么折腾啊。这二人一直呆在那宅子里，除了采购日常用什，很少出门。”
　　“亲娘不见了这么多日，他们也不说找一找，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也不一定。兴许是吴姨娘嘱咐过了呢。毕竟从我们发现这宅子起，就没见吴姨娘出现在那里过。”临晴见碧初放下了筷子，以为她是吃腻了面前的这道菜，又换了一样，摆到碧初面前。“公主，他们如今还能这般淡定，这件事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有没有隐情，还得问吴姨娘啊。”碧初拦住了要帮她添饭的临晴。“我今日精神尚可，走，我们再去会会吴姨娘。”
　　当日在怀悲寺，看在宁婉的面子上，她最终还是留了吴姨娘一命。吴姨娘如今被关在府里的地牢中。
　　虽然在这宅子里住了不少日子，她却是前两日才得知此地还有个地牢。
　　“没想到这宅子底下，竟另有一番天地。看来我这夫君与我是同好啊。”碧初没想到这地牢中竟也设有不少厉害的刑具，许多还是她从未见过的。将这些阴森恐怖的刑具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半天，然后嘱托临晴记好，以便回头在各个分阁仿建。
　　“傅碧初，是你吗傅碧初!”伴随着喑哑嘲哳的叫喊声，栅栏的缝隙间伸出了一双手，那手不断向外挣扎，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你认识我？”地牢里灯光昏暗，她辨不清那人是谁，想要走近些。
　　“卿卿小心。”
　　沈西延在抱住碧初的同时，一掌打下了那双正欲攻击碧初的手。“你跑到地牢来做什么？”
　　碧初看他一身风尘，身上还穿着军装，一看就是刚回府就赶过来了。见他这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害他担心了，有些后悔没有先同他支会一声。“我想见见吴姨娘。”
　　心中有愧，她从气势上就弱了不少。
　　“那你同我说一下，我叫人将她带上去就行。这地牢又潮又冷，你也不当心身子。”
　　“公子，公子。公子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沈西延对着撕心裂肺的呼喊置若罔闻，头都没扭一下就牵着碧初往吴姨娘的牢房走去。
　　“那个人是秦水灵？”
　　“是。”
　　“她怎么变成那个样子了？”虽然只瞥见了一眼，但那姑娘几乎血肉模糊的脸还是令碧初觉得心惊。她握着沈西延的手不由一紧。“不会是你干的吧？”
　　“想什么呢。”沈西延戳了一下碧初的额头。“嗓子是她自己喊哑的，脸也是她自己抓破的，跟我没关系。”
　　“她疯了吗？干嘛这样折磨自己。”
　　“我跟她说，我不会杀她，但也不会再见她。等我们回京，我就放了她。除了京城，她哪都可以去。她自由了，再不需要为我卖命。”
　　“你不肯见她，她就疯狂伤害自己逼你见她？”碧初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偏执得可怕。“好歹是曾经的红颜知己，你也真狠得下心。”
　　“依卿卿的意思，我该来见她？”
　　“那你就死定了。”碧初使劲掐了一下沈西延，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还是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姑娘家最重视自己的容貌，她以后会后悔的。”
　　说话间，这二人已走到了吴相媚的牢房前。
　　“需要我回避吗？”沈西延嘴上虽这么问着，脚下可丝毫没停，走得比碧初还快些。
　　“好啊，你回避一下吧。”
　　于是沈西延便站在了牢房门口。
　　“哪有人这样回避的。”
　　“这都快有一丈了，”沈西延张开双手作量，表情十分夸张。碧初无心和他打闹，直接走进了牢房。
　　“那天不是答了你们的问题，你又来做什么。”
　　吴相媚态度相当恶劣，所以碧初也没同她客气。“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我只能让傅青阳和傅青柔来帮我问了。”她蹲下身，凑得更近些。“你同傅随崖夫妻一场，对他应该很是了解，跟我说说他。”
　　碧初的问题，让吴相媚想起了她与傅随崖的初遇。
　　那是大衡五十三年的腊月初十，她正在努力地征服家里那棵最高的树。无奈她年纪尚小，体力有限，才爬到一半便体力不支。幸好一个大哥哥从天而降，将她从树上抱了下来，这才让她逃过一劫，没有摔个鼻青脸肿。
　　那个大哥哥得到了爹娘的热情招待。尤其是娘，一连说了数十声感谢。只可惜大哥哥没有久留，她不过回去换件衣裳，人便已离开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大哥哥是来帮姐姐送生辰画的。
　　“为了缓解我娘对女儿的思念，每一年，在吴相婉的生辰那日，宁太妃都会为她作一幅生辰画。那些生辰画，原本只能等新年时，跟着给宁家的年礼一道运往南域，再经由宁老太爷转交到我娘手中。但自沈砚青入京后，这每年的生辰画便转由随崖送来我家，我也是这样，才认识了随崖。”
　　渐渐地，吴相媚发现傅随崖来烟尘坊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要他在南域，便会来烟尘坊走一趟。有的时候甚至连爹娘都来不及拜见，在府中略坐一会就会离开。
　　原来那些年的匆匆路过，都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吴相媚闭上眼睛，心中满是酸楚。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多。
　　碧初没什么心思听吴相媚讲述傅随崖是如何对她一往情深的。她只关心，傅随崖为何要害自己的亲生哥哥。
　　“害？”吴相媚摇摇头，“随崖从没想害傅随舟。他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他只是因为嫉妒，受了那个人的挑唆，犯下了错事。他其实一直想要弥补，奈何上天向来不公平，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
　　那个人，又是那个人。碧初那日便想问清那个人是谁，奈何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都会被宁婉巧妙带过。“你们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小王爷觉得呢，那个人会是谁？”吴相媚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西延一眼，嘴角牵起一抹嘲讽。“怎么，不敢说？你的亲祖母，有什么可怕的。”
　　“祖母？你是说楚萦心？”碧初一把抓起吴相媚的手腕，恶狠狠地说到。“不想让傅青阳和傅青柔进来陪你的话，你最好主动把说清楚。”
　　“沈景平为何对沈砚青不再信任？”吴相媚笑着提问，又自问自答。“是楚萦心让随崖在沈景平面前主动暴露，再讲些有关沈砚青身世的小秘密。”
　　“简直一派胡言，我祖母为何要害把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推。”
　　“那你该去问楚萦心。”吴相媚用力将手从碧初掌心抽出，扭扭手腕，然后盯着碧初继续道。“傅碧初，你听好。是楚萦心，以傅随舟的性命相要挟，让随崖出卖沈砚青。随崖后来为沈景平卖命，也是假意效忠，实则全是为了护沈砚青周全。七年前，傅随舟吃了楚萦心给的药，便开始长眠不醒。随崖没有办法，不得不假扮忠圣侯。至于接我进府，同沈景仪和离，目的也都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女二人。”吴相媚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傅随崖，辜负你的深情，我没办法弥补。但若有机会，我不想你再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