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40、转机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五日。
　　东叔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每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一炷香。碧初撤掉了临暮手中的所有任务，好让他专心地陪着东叔。
　　沈西毅自“恢复”以后，便彻底接手了沈景渊所有的任务，日日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而碧初仍是一直守在傅随舟和沈西延身边，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却未见这二人有任何好转。
　　傅随舟已经昏睡多年，且不知因何所致，医不醒他，碧初有心理准备。但是沈西延不一样，明明知道他是中了毒，也探觉到了其身体何处有异，但无论碧初施针，如何用药，都不见沈西延有任何起色。
　　她整日整日地守在这二人身边，夜里也很少合眼，几日之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临月担心再这样下去，碧初自己的身体也吃不消。她找了子开来换班，硬拉着碧初去休息。然而碧初记挂着沈西延，忧思重重，哪里能睡得踏实，左右不过歇了一个时辰，又回到了沈西延身边。
　　子开本还想劝碧初回去，见她态度强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公主，”
　　刚刚关上的房门又被再次打开。
　　“听说要救的人是您的父亲，我家主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说过，即便真遭遇了什么不测，他相信您也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他的。我也相信您，相信您一定能找到办法，主子他一定能醒过来的。”
　　子开说完，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下碧初一个人愣在原地。
　　“你看大家都在等你呢，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不要睡了好不好。”
　　碧初说着，握住沈西延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
　　“快点醒过来吧，阿恒哥哥。”
　　入夜已久，王府里却突然变得闹哄哄的，碧初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循声出来查看，发现是沈西毅正在让王府中的护卫列队整顿。
　　“你来的正好。”
　　看见碧初，沈西毅暂停了训话，喊了几个护卫出队，向碧初介绍。
　　“城西二十里突然出现大批胡羌，恐怕他们是要搞夜袭。我现在去和杜曲汇合，出城迎战。”
　　“怎么会这么突然？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傻了吧，一看你就没打过仗。这战场上的局面瞬息万变，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一击，想不赢都难，学着点啊。”
　　碧初不知道沈西毅在洋洋得意些什么，不过非常时期，碧初也不打算和他计较。
　　沈西延招招手，示意几个护卫跟碧初见礼。
　　“这几个都是王府中的护卫首领，现在开始听你调遣。胡羌联盟此次怕是倾巢而出，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王府就拜托你了。”
　　碧初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虽然碧初很靠谱，但是对于沈西毅把王府托付给她的行为，还是有人表示了不满。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我这还没死呢，哪里需要托付给她一个小丫头。你小子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要是打了败仗回来，我可没脸迎你入城。”
　　慢归西的毒随时可能发作，所以沈景渊留在宣城坐镇，并没有随军出征。
　　“对了初儿，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你，安排在前院偏厅了。”
　　“找你？你在西庭无亲无故，谁会找你？”
　　沈西毅比碧初这个当事人激动多了。
　　“走吧，我送你出府，顺便看看那二人是谁。”
　　偏厅里，宁萧正在努力地对王府的侍女们抛媚眼。
　　“庆王不愧是亲王啊，这府里的丫鬟也太好看了。那个那个，柳叶弯眉，双瞳剪水，好温柔啊。那个，那盈盈柳腰，真是曼妙。啊，还有那个。”
　　“你收敛点吧，好歹是在王府，干什么呢这是。”
　　陈追一直没能接受宁萧扮作男子，对她调戏姑娘的爱好更是无法理解。
　　“你看你看，那个也好看。不仅好看，还有点眼熟。这不是我的碧初师妹嘛。”
　　碧初错身，躲过了扑向她的宁萧，向陈追介绍起沈西毅来。
　　“我四皇兄，沈西毅。”
　　沈西毅点头示意。
　　“久闻四皇子大名，今日终于有幸一见。”陈追说着，抱拳回礼。“四疾阁，陈追。”
　　“那这位是？”
　　“在下的好友，飞鸢公子。”
　　战事紧急，确认了陈追和宁萧是友非敌，沈西毅就告辞了。
　　沈西毅走后，碧初让偏厅中的侍女都退下，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嘛好不好。”
　　宁萧自知理亏，主动道歉。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出身南域宁家，是你自己当时不好好听我说话的。”
　　“所以你就把我给卖了？”
　　知道碧初来北关的，几乎都是碧阁的自己人。她这一道只顾赶路，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碧初一开始还奇怪，自己的行程到底是怎么泄露的？直到有一日她突然想起，宁萧和沈景渊的母妃宁太妃都是出身南域宁家，本就是一家人。
　　南域宁家常出美人和良将，族中男子多在朝中为官，女子也常受圣恩，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
　　“宁太妃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庆王早就断了和宁家的联系。我不知道爷爷这次会这么反常地把消息透露给他，不然我是死都不会说的。”
　　“我们一路都没和外人打交道，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我每次都借出恭的机会，在隐秘的地方留下宁家独有记号，自会有人向爷爷汇报。”
　　“看来以后我得离你远一点，免得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话虽如此，碧初却已经不生气了。她和宁萧相识多年，自然相信宁萧不是真地想害她。况且宁家老太爷是出了名的专横，宁萧有多无奈，碧初也很清楚。
　　见碧初不再绷着，陈追也松了口气。宁萧若是心中不痛快，多半就会跟自己过不去。碧初要是再不原谅她，这位小姑奶奶指不定要怎么折腾自己呢。
　　“好了好了，看在我们宁大小姐为了完成你给的任务，奋不顾身，辛劳奔波的份上，小初你就原谅她吧。”
　　陈追看准时机，出来打圆场。
　　“灾民安顿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虽然说大部分难民大都选择向南逃往京城，但去东境，走西庭的也不在少数。陈追已经通知了四疾阁的所有分号，让他们密切注意难民的行踪，指导百姓，提早做好防护。至于宣城周围的难民，”
　　宁萧有个毛病，每次要讲点什么的时候，总能快速的变身为说书女侠，一件小事，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如果放任她这样说下去，恐怕到天亮也听不完。碧初无奈，只能搬起脸来打断她。
　　“说重点！”
　　“我们在城外的难民村中发现了胡羌的踪影。”
　　“怎么回事？”
　　“应该都是无上的士兵。”陈追接过话，继续道。
　　“大概在宣城往西五六里的，有一个小型的难民村。我们路过那的时候，发现路边躺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他们除了沉睡不醒，身体并无任何其他的异样。”
　　碧初马上就联想到了沈西延。
　　“无上的士兵给他们下了药？”
　　陈追点点头：“都是难民，昏死几个也不会引人怀疑，是最好的试药对象。无上的士兵利用他们，既试毒药，也试解药。他们本来要在试药成功之后，将这毒药投到盼星河的上游，没想到被我们给撞见了。”
　　整个宣城的用水和军队的水源补给都要依靠盼星河，无上这用意，显而易见。
　　“可能知道那毒药的配方？”
　　只要能知道毒源，碧初就有信心制出解药。
　　“哪里有什么配方啊。不过是大剂量的无忧花罢了。”
　　“无忧花？”
　　陈追见碧初仍是一脸茫然，继续解释道：“无忧花属无上特有，其花粉有使人昏厥之效，大量的无忧花花粉，确实是有可能让人长期昏睡不醒。不过这种花只长在无上王城城郊，产量稀少，珍贵非凡，几乎没有人拿它入药，所以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我估计，无上肯定是掌握了某种能够大批量培育无忧花的方法，所以研制出了这种高浓度的无忧花毒。”
　　“那何物可以解这无忧花毒？可以在何处寻得？”
　　碧初的急切，被陈追误会成了浓烈的好奇，也学着宁萧逗趣打闷吊胃口，偏偏不肯痛快地为她解惑。
　　“我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沈西延已经昏迷一个多月了，正是因为这无忧花之毒。这么大剂量的毒，肯定也要相当大量的相克之物才能破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够。时间紧迫，你若是知道，就赶紧告诉我。”
　　陈追听完，从自己的包袱中找出一个袋子地给碧初。
　　“不用麻烦了。这一袋子解药是从那几个无上的士兵身上搜出来的，我已经试过了，你放心用。”
　　多年的好友，不需要道歉，也用不着客气。
　　碧初从屋外叫了几个丫鬟带着宁萧和陈追先去安顿，自己拔腿就往沈西延那跑。
　　等待药效发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碧初一直在心中默念：“沈西延，拜托你！吃了这解药，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