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清歡，十里漫雪》大雪之後

10、野貂

　　隔日清早，我帶著惜春先綏哥哥一步到了竹屋。

　　一下馬車，就看到竹屋門口站著一個人，那人身長約莫七尺出頭，看著瘦瘦小小的，手中還牽著一匹馬。他看著不是個女子，就是個少年。

　　我們走向他，那人轉身向我們作揖，道：「請問可是語梨姑娘？」聽聲音應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是的。」我答到。

　　「在下為謝府執事，名喚恪言。」恪言？這謝府連替下人取名都一股嚴肅，難怪養出謝玄這石頭般的性情。

　　恪言說著，便從馬背上拿出一包東西。

　　「這包東西是七公子命我交給語梨姑娘的。」謝玄在家裡排行第七，所以這執事想是謝玄派來的。

　　惜春把那包長長的東西從恪言那接了過來。

　　「小姐，包裡是一卷書，還有一把長劍。」惜春翻了翻後說。

　　「七公子請姑娘先讀劍譜，待他再來健康時，會親自教姑娘劍法。」恪言道。

　　「此劍譜是七公子親自抄筆寫下的，所著皆是七公子的真傳，所以還請姑娘切勿外流。」「而這劍為落羽劍，姑娘使起來應當順手。」恪言說著，就從惜春手中拿過了劍，咻的一聲，拔出了劍鞘，閃出一道白光。

　　「姑娘可試試，若覺不順手，在下可再從府中換一把。」恪言左手持柄、右手托刃，雙手把劍直直端給我。

　　我接下那劍，果然劍如其名般，輕而無感，拿著它，到似比持羽扇還輕。

　　我就隨意在空中揮了兩下，但也真不知道何為順手不順手。

　　可就算不知道，也得給人家一個回應吧！我遂道：「這劍還真輕！」「就不勞煩執事換劍了！」

　　「那請姑娘好生練習，在下告退。」恪言再次作了揖，便反手上了馬背，向我們點了頭後就走了。

　　剩下我跟惜春兩個人站在那，惜春一邊收著落羽劍一邊道：「看來小姐昨晚的氣都白生了！而且還誤會了人家謝公子！」

　　「妳就別笑我了！」「趕緊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甚麼？」我拉著惜春進屋子裡，一起看看劍譜上寫了甚麼。

　　從此後，我就在竹屋後的竹林裡練劍，一步步照著謝玄寫的劍譜練，每日都練到酉時。日子久了後我發現，因為我對於聲音的敏銳度遠遠超過視覺，所以即使天色暗了，只要我閉上眼，依舊可以用劍擊中目標。

　　有日午後，我正提著劍往竹林去，就看到一陣黑影在我頭上的竹枝中竄來竄去。我一開始也沒多想，只當是小動物在玩鬧。

　　但後來一個黑影掉在我的面前，就直溜溜的從天上掉下來。我先是嚇了一跳，後退兩步，再來往前看看牠，卻發現牠一動也不動。

　　我用手碰了碰牠，牠全身軟軟毛毛的，用手滑過去，有種冬日雪地的軟綿。

　　看來是只野貂掉了下來，而且還可能是跟蛇打鬥的時候，受了傷，掉下來的。因為我在旁邊的竹子上看到疑似蛇的影子。

　　經過上次被咬的經驗，我當下第一個反應就是抱起野貂，然後狂奔！

　　奔了一小段路，確定安全後，我就抱著牠翻著牠的毛皮，想找找看牠的傷口。

　　找到傷口後，為了怕延誤時間，我用嘴就著傷口，要把毒血吸出來。但我忘了我前天吃飯的時侯咬破了嘴，結果吸了幾口血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又中毒了。

　　但我身體裡應該還留著上次解藥的藥性，而這小東西如果沒有即時把血吸出來，很可能就會沒命了。

　　我托著還有些許意識的身體，抱著野貂走回竹居。

　　我一走進竹屋，就看到一張清淅的臉。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惜春。

　　「小姐妳怎麼抱著一隻貂啊！」「小姐！小姐......」聽完最後一聲惜春叫的「小姐」，我就原地倒下，失去了意識。

　　「棠兒！棠兒！妳在哪？」又是那個夢，只是那少年不是在跟我玩，而是在到處找我。

　　「我在這！」我大聲的回答他。但他卻像沒聽到一樣，繼續找我。

　　「棠兒！棠兒！」他越找越急，像發了瘋似的。

　　我也越喊越大聲，但他依舊沒有聽到。

　　後來我感到背後有一陣推力，身體就往前一倒，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水裡沁寒的感覺跟上次的夢一樣，一樣的害怕，一樣的悲傷。

　　「我......又做夢了。」我坐起身來，自言自語了一句。

　　又是這個夢，我小時侯掉進水裡的那一次，上次也夢到了。但我真記得那只是一次意外，沒有甚麼陰謀陷害，更別說是有人推我了！

　　但那之後我到是病了一陣子，連幾十天都躺在床上。那時綏哥哥還把他的琴搬到我的屋裡，說要給我彈著玩呢！

　　我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原本看到的黑影，現在都一一有了分明的輪廓。

　　對了！是蛇毒的關係，是蛇毒使我的眼疾又減輕了不少，才能看得如此清淅。而且這種感覺我竟還似曾相識。

　　我又看到我床頭旁放了一隻包了紥的野貂，大概是我救的那隻，牠看起來跟摸起來一樣，都是毛絨又可愛的。

　　「小姐......妳醒了！」從門口進來的惜春，飛奔到我的床邊，雙手緊抱住我，一邊哭一邊道：「小姐......我以為......以爲......我再也見不到妳了......我......我好害怕......妳醒不來了......」

　　看到惜春這麼大的反應，我心裡也覺得怪對不起她的，畢竟我老是發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我用雙手把她的頭從我的肩上抬起來，放到面前。結果一抬頭我就看到一張精致的小臉，含著淚，撇著嘴，整個輪廓都由一條條分明的線組成。

　　「你好美啊！惜春！」我托著她的臉叫著。

　　「小姐，妳說甚麼傻話呀......等下！妳看得清我了！」惜春的眼睛發了亮、帶著笑意的彎著眉眼。

　　「對啊，可能是蛇毒的關係，我可以看得清楚了，就連摀住耳朵都不會撞到的那麽清楚！」我也開心的笑了。

　　「太棒了！小姐！」惜春再次把我抱緊。

　　「欸！說到蛇毒，小姐，妳抱回來的那隻貂，我也給牠餵了之前皇甫公子多給的湯藥，還把傷口處理了一下。不知道牠現在怎麼樣了？」惜春說著就放開了我，走到床頭邊看著那隻野貂。

　　「牠是不是死啦！怎麼一動也不動？」惜春摸著野貂道。

　　我也伸手摸摸牠，熱熱軟軟的，像是上巳節時剛蒸好的龍舌一樣。

　　「牠沒事的，還有呼吸。」我用手輕按著牠，牠身體一上一下動著，我的手也跟著一上一下。

　　過了幾天，貂兒已經可以動了，只是牠的傷還沒好，所以我還是把牠留在竹屋養傷。

　　過了一個月，貂兒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活潑的牠會在我練完劍回竹屋時，第一時間奔迎上我，每次都像是小妻子見到遠歸的丈夫似的。

　　「小姐，我看這貂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們把牠放了？」惜春端著茶進來，看著貂兒道。

　　要是把牠放了，我還是真不捨得，但牠本屬於自然，讓牠歸山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啊，我明天去練劍時，就把牠放回竹林。」我看著趴在我膝上睡的小傢伙，乖順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隻野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