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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墨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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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竹居,我就馬上奔向書案,要把謝玄給我的墨絹拿出來。我想用眼睛看看,謝玄給我的第一分禮物會是甚麽樣子,哪怕只是幾個模糊的影子。
謝玄看我圍著書案搗鼓,也沒說甚麼,就只是在竹塌上坐了下來,自己弄了杯茶吃。
「小姐,妳在做甚麼?」剛進門的惜春,提著藥包走過來道。
我把她拉來,小聲道:「妳說我把這墨絹掛起來可好?」
惜春笑了下道:「好呀,只要小姐開心就好!」
我拉著惜春顛顛地往門口走去。再拿著墨絹左擺右擺,叫她幫我看位置。
「小姐,妳又看不到,為甚麼還要掛呢?」我雙手著舉墨絹面對門口,惜春站在我身後問到。
「那麼我既然看不見,妳當時又為何幫我要呢?」其實我早就知道是惜春搞得鬼了,不然謝玄又怎麼會無緣無顧幫我......呃......幫謝公子求字呢?
「小姐妳都知道啦?」惜春心虛的探問到。
「傻子都想到啦!」我回過頭對著她道,但兩隻手依舊按著墨絹。
「但妳自己不還是很開心......」她不悅地小聲嘟囔。
「謝謝妳,惜春。」我衝她笑道。我是真的很謝謝惜春,謝謝她一直努力幫我牽線。
不過要是這個字是謝玄的就更好了,可謝安的書法在建康也算名氣不小,謝玄請他寫也是無可厚非的。
我擺好了位置,想要掛上去,但無奈身高屬實不夠,踮了老久都沒成功。
最後我放棄了,想著等綏哥哥回來,再求他幫我弄上去。
但當我腳根落地那剎,謝玄不知怎麼的出現在我身後,他雙手順著我還未放下的雙臂,又把墨絹往上一掛。
我垂下手臂,轉過身,就看到緊貼著我的一片黑影。我刷燙了臉,想到之前做的夢,也是一樣近的距離。
「那個......謝謝......」我努力擠出原本想講的幾個字,卻發現聲音小得可憐。
「不謝。」他掛完墨絹,就徑自繞過我,又往屋內走去。
他走後,我雙手捧著臉,本想降降溫,卻不想手心的溫度只讓臉頰更燙,一點緩和的餘地也沒有。
等我緩過來後,也往屋內走去。一進去,就看到謝玄站在琴案旁,好像在盯著琴看,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我走過去問他。
「這琴是仲彥的?」他還是維持一樣的姿勢,並沒有看向我。但這樣我到好過一點。
「嗯,對啊!」其實這琴是我的,但是為隱藏身分,就只好撒個謊了。
「妳也通琴藝?」他又拋出一個令我難答的問題,而且這次他還是轉過頭看著我問的。
雖然我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我還是由衷的發虛。才剛騙了他,本就底氣不足,而現在卻要鎮定的敷衍過去。也不知這琴哪裡有問題?他怎麼就剛好問上我了?
「嗯......跟著綏哥哥,所以多少懂一點。」又不能講完全不懂,這樣感覺太刻意了。但他若要我彈一曲,我又很難彈的毫無破綻。
我在心裡默祈他不要叫我彈琴。結果他只是坐回塌上,沒再發問,而我的擔心反倒徒勞了。
我看他似乎不對琴感興趣了,便湊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問他:「那......你甚麽時候教我劍術啊?」
「仲彥要先同意。」他語氣帶點強硬的道。
「我知道!但綏哥哥一定會答應的,相信我!」
我揣著臉篤定地回答。
「好吧,若真如此,那等妳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謝玄話音剛落下,門口就傳來沉穩的跫聲。
是綏哥哥!我奔向門口的他,想讓他看看我雙眼獲明的樣子。
「小心點!這麼大個人了,還一驚一乍的。」綏哥哥接住跑向他的我。又道:「妳的傷勢如何?」他說著便撩起我右手的袖子,按上我的脈搏。
「我沒事的!」我用左手把他的手挪掉,再雙手放上他的肩,道:「皇甫公子幫我診治過了,也開了藥給我吃。我真的沒事了。」「而且,我的眼睛還因此恢復一點光明!」我眼珠子瞪著他看,再左右晃頭,眼珠依然盯著他,以此表示我是可以看到的。
「嗯,幼度跟我說了。」看他沒有很興奮的樣子,原來是大竹子事先就跟他講過了。
「那妳沒給幼度添麻煩吧?」綏哥哥一轉眼就成了說教的樣子,好像我隨時都找麻煩似的。
「當然沒有。」我理直氣壯的說。
但隨後我又想到車上我給他吃桑果的事。可這應該不算找麻煩吧?畢竟是他自己塞進嘴裡的。
「天色不早,我便先回了。」謝玄走來門口,對著我們兄妹道。
「我看還好啊......」我本想留謝玄下來的,但又想綏哥哥一定很累了,所以一句話就咽在喉嚨沒有出來。
「那你得空再來吧!今天謝謝你了!」綏哥哥道。
在謝玄轉身要走時,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謝玄因我的叫喚停住了步伐。
「那個......綏哥哥,我可以讓謝公子教我劍術嗎?」我抓著綏哥哥的手臂,懇求地問他。
綏哥哥想了下,便道:「好吧,但妳要聽話一點。」
「謝謝綏哥哥!你對我真好!」我開心地道。
「就屬妳巧舌!」綏哥哥無可奈何的笑道。
「那......」我轉頭望向站在門外的謝玄。
我很期待謝玄會是甚麼反應,也很疑惑他是不是真的會教我,還是只把我當小孩子糊弄。
「我會教妳的。」謝玄說完,就坐上馬車走了。
他答應我了!就算只是幾個字的回應,卻已比他先前的態度好多了!讓我都快忘了他之前的不通人情。
我目送完謝玄的馬車,就拉著綏哥哥進屋。一進去坐下後,綏哥哥就道:「妳知道幼度明日要回荊州嗎?」
「回」荊州?謝玄不住在建康的謝府?我呆了一下,搖搖頭道:「不知道。」
「幼度在桓溫幕府下任職司馬。」綏哥哥道。「他到建康是來找他叔父的,很快就又要回到桓溫的幕府。」
原來謝玄之前這麼久來一次,就是因為他不在建康。
那這樣以後見面不就一樣難了嗎?況且他還答應要教我劍術,他人都不在建康了!又怎麼可能教我!
剛剛對謝玄的改觀,瞬間顯得我太蠢,原來他只是隨口答應罷了,而我卻傻乎乎的自得其樂。
我氣悶的往塌上一坐,撇著嘴輕罵了聲:「大騙子!」
他就連臨走前都要騙我!讓我獨自期待又獨自失望,還說甚麼讓我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他呢?我準備好了!可他卻要走了!一聲不吭的走了!
再見到他也不知要到甚麽時候了。
我想著就又氣又難過,氣他的不告而別、信口諾言,難過下次再見到他不知道要過多久。
而且荊州相隔建康如此遙遠,我就是站在城牆上,聽到了城西外十里晚林的颯颯風聲,也聽不到荊州南郡玉泉寺內日日敲鳴的晚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