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清歡，十里漫雪》大雪之後

11、竹林

　　隔日，我便帶上貂兒去練劍。牠乖乖地坐在我肩上，並沒有要跑走的意思。

　　到了上次遇到牠的地方，我就把牠放了下來，牠的兩只小眼，烏溜溜的，圓圓的，直望著我。

　　「好啦！你可以走啦！可以回家了！」我蹲下看著牠，招了招手意示牠快走。

　　結果這貂兒竟然一動也不動，就繼續水汪汪的看著我。

　　我們就這樣對望了一會兒。

　　「好吧！你不走，我就先走了喔！」我站起身來，轉頭就往竹屋的方向走，甚至忘了自己是來練劍的。

　　但當我前進幾步後，那貂兒就跳躍幾步跟上。

　　我又快步往前跑，牠就繼續跟上我。

　　直到跑到竹屋前，惜春看到我身後的貂兒，不解的道：「小姐，妳還沒把牠放回去？」

　　「我放了啊！但牠硬要跟著我，我又有甚麼辦法？」我走到門口的臺階上坐下，看著這黏人的小東西。

　　「不然，我們養牠好嗎？」我突然閃出這個念頭，便問問身旁的惜春。

　　我看著這貂兒，越看越出神，可能是因為牠長得特別好看。

　　「養牠？」「我覺得公子不會同意。」惜春也看著那貂，搖了搖頭道。

　　「是嗎？」「但我看綏哥哥不討厭小動物的啊！」之前我還小時，看過綏哥哥在市集上救過一隻被小孩欺負的幼鳥。以此推斷，他應該不排斥小動物的吧！

　　而且最近綏哥哥越發忙碌，整日都待在太學，我一天都見不著他幾回，更別說他會來竹屋看到這隻貂兒了。

　　既然綏哥哥見不著貂，那我也不用刻意讓他知道了吧？

　　因為我爹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有時覺得綏哥哥特別像我爹，他甚麼都寵著我，可也都管著我，自然我就養成甚麼都向他報備的習慣了。而這次，還是我第一次沒有向他說，就直接做了決定。

　　「我們養牠吧！」我走過去抱起貂兒，篤定的道。

　　「好吧，那小姐要替牠取名字嗎？」惜春問到。

　　「嗯......」我看著眼前毛絨絨的的貂兒，突然想起了遠在荊州的謝玄。

　　「就叫牠大竹子吧！」誰叫牠黏我如同謝玄黏綏哥哥一樣。只是若換成是謝玄黏我，那我可能做夢都會笑出來。

　　「大竹子？為甚麼叫大竹子啊？」惜春疑惑道。

　　「因為......我是在竹林撿到牠的。」這個藉口是我臨時想出來的，雖然很爛，但總比告訴惜春大竹子是我給謝玄取的外號的好。

　　「這樣啊......來大竹子！快來！」惜春笑著向大竹子招手，可是大竹子卻往我懷裡鑽了鑽，絲毫不理會一旁笑得燦爛的惜春。

　　「快去！」我放開了抱著大竹子的手，也幫腔的要牠去找惜春。

　　但牠還是一動不動，直接無視我們倆的動作。

　　「還真是不可愛......」惜春嘆道，也放棄了摸大竹子的想法。

　　就這樣，之後我每天都帶著大竹子去練劍。

　　大竹子十分的靈活，我所有的劍法牠都跟得上，牠就在我的劍尖跳躍，陪我練劍。

　　而眼疾恢復後我每天除了練劍，還做了一件特別的事——認字。

　　我天天都泡在書堆裡，剛開始是惜春一字一字的教我，而現在我已經把《詩》、《書》、《老子》等都看了遍了。

　　曾經背過的詩書，現在都以眼睛再次接受，真是再奇妙不過的感覺！

　　「惜春我去竹林練劍了！」我每日早晨讀書，午後練劍，日復一日，就這麼過去了。

　　「欸欸欸......小姐等一下！」惜春叫住了正出門的我，小跑著送了件裘袍過來。

　　「外面天寒，小姐披上再去吧！」惜春說著，就把裘袍披上我的肩。

　　「其實不用披的，我舞幾下就出汗了！」我看著身上厚重又不方便的裘袍，不願的道。

　　「小姐還是披著吧！都已經冬至了，加上外頭風又大，要是染了風寒就不好了！」惜春緊了緊我的衣領，繫上了胸口的結。

　　「那好吧！」我別了惜春，帶著大竹子，開門要往屋外走。

　　門一開，一襲寒風灌入我的袍子。

　　想不到天氣這麼冷了，深冬已經來了。

　　算一算，自從上次謝玄回荊州，也有快半年了。他給我的劍譜，今天就要練完最後一式了。

　　到了竹林後，我正翻著手中的劍譜，突然鼻尖上一股涼意，再看到劍譜上多了幾點白。

　　我伸手往鼻尖一摸，原是下雪了！

　　「下雪了！大竹子你快看！下雪了！」我斂起了手中的劍譜，手捧著大竹子，在飄雪中歡快的轉著。

　　「原來雪這麼美！白得跟你一樣！」我看著大竹子，開心的叫到。

　　大竹子便咻的一下從我手心跳了下來，直圍著我繞圈圈。

　　結果還沒繞幾圈，牠就往竹叢中竄了進去。

　　「欸！大竹子，別亂跑啊！等等我！」我擔心大竹子跑不見，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跑了約莫百步，大竹子終於停了下來。牠旁邊站著一位穿裘袍的公子。

　　那公子看著年歲二十出頭，一頭如綢絹的長髮散在肩上，一對墨染的眉眼精銳有神，高挺的鼻梁聳在如玉的臉旁上使得更加深邃。

　　他身著一襲玄青裘袍，領口處繞了一圈白毧，高拔的姿態像深冬裡立著的傲梅。

　　這人看著竟比女兒家的惜春還美。要不是他高隆的眉骨，我還真以爲是哪家下凡的仙女姐姐呢！

　　但他長得雖好看，卻一直板著一張臉。白皙的眉間微微顰著，朱丹似的唇看不見一絲笑意。

　　「敢問公子從何處來？」在這深山的竹林中，要遇到一個有生氣的人還是不易的。

　　「荊州。」他淡淡的道。

　　等一下，這聲音......

　　我驚喜了一下，原來眼前這不苟言笑的男子是謝玄！

　　「你......你甚麼時候來健康的？」我又驚又喜的跑向他道。

　　「昨日。」他還是沒表情的道。

　　他領上的白毧染上了剛落的雪，髮上也沾到了一點點白。

　　「那你怎麼找到......這？」我環顧了下四周，確定這是在竹林而不是湖邊的竹屋。

　　「我剛才去了竹屋，惜春說妳在這練劍，我便來看看妳練得怎麼樣。」他看了眼我手上未出鞘的劍，緩緩道。

　　「那......你幫我看看？」我小心道。

　　「嗯。」

　　我轉身拔出劍，按著劍譜上的一招一式，踏步舞劍，掃了漫天的竹葉和著雪。

　　「末了！」我把還差一式的劍法過了一次，便在他面前站好。

　　「基本的招式都有了，只是手舞出去時要打直，速度要更快。」他看完後說到。

　　我照著他的指示再做一次，但我在揮劍時，卻瞥到他輕蹙的眉頭，我就知道，我還是沒達到他的標準。

　　忽然一陣風，他一轉身，貼在我身後，反手捉住我的手，帶著我輕輕一踮，落雨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雪白的光。

　　轉身的當下，我感到背後一陣暖意，還有自己臉上的熱意。

　　「記住方才的感覺，再做一次。」他把我放下來後，退到一旁看著我道。

　　我照著剛才的方式揮出劍，再次閃出白光。

　　「嗯，可以了。」他淡淡的開口道。

　　謝玄的聲音是如此好聽，卻也如此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