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EP. 11 羁绊 ...
-
黑夜，又一个黑夜来临，向华义坐在自己位于二十一层的办公室里，隔着宽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区，幽黯的眼瞳半眯着仿似帝王在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土，享受着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快感。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窗投进一丝光亮，黑暗中蓦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向华义头也未回说了声‘进来’。
门，应声而开，跟着是一阵重重的脚步，脚步声在向华义身后的办公桌前停下了。
“华哥，事情已经全部搞定。”
“做得好！”向华义转过身，高大的身材即使陷在宽大的皮椅里也丝毫不显单薄，他觑起眼将来人上下瞧了一番，冷酷的脸上忽然泛起微笑，“阿龙，陪我去个地方。”
不必多问，仅凭向华义脸上的笑容陈子龙就知道他的大佬想要去的地方——Allegro，那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向华义感到放松的地方。
几近午夜的兰桂坊繁华却不糜烂，每一个人都希望在灯红酒绿中放松下心情，向华义一身休闲打扮独自坐在Allegro的角落里，自斟自酌，少了一丝戾气多了一番悠然自得，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哥！”
向华义抬起头，视线一路追随着面前那个慢慢靠近的年轻男子，“阿Joe，累不累？”
向乔逸拉开椅子坐在向华义对面，拿起桌上的紫绒餐巾一面擦手一面答道：“不累！哥，你不要只顾着喝酒，多吃点东西，你不会是嫌弃你弟弟的手艺吧？”
“怎么会呢？你看看，这么多人光顾你的餐厅，阿Joe啊，你这么能干大哥都替你开心。”
“哥，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向华义宠爱地拍拍向乔逸的手背，眼里满是欣慰。
“对不起小姐，里面已经没有位子了。”
门口发生的动静，引起了向华义两兄弟的注意，两人一同望过去，见是侍应生刚刚拦下一位女客人。女客人探头向餐厅里张望了下，试图寻找一张空位，然而餐厅里的确已经客满，她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向华义清楚地看到门廊灯光下女客人失望的脸，他叫过身侧的侍应生低声吩咐了两句，又转头对向乔逸说：“阿Joe啊，你去做事吧，不用理我。”
向乔逸点点头起身离去，他刚刚离开，侍应生便引着门口那位女客人来到向华义桌前，向华义冲女客人友善地笑了笑，说：“小姐，你介不介意同我一起拼桌？”
女客人诧异地审视着眼前冲她微笑的男人，男人诚恳的表情让她放低了戒心，她拿下肩上的挎包，坐在向华义对面的椅子上。女客人点好了餐，端起侍应生刚递上来的水杯轻轻啜着，除了刚坐下时对向华义道了声谢之外，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过向华义一眼。
向华义趣味盎然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话音里带着笑意对她说：“小姐，不好意思，我想问你你觉得这里的菜味道如何？”
女人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说：“OK啦，怎么？”
“不是，你可不可以讲得详细点，比如味道啦、卖相啦，有没有什么地方你觉得不够好？”向华义详细解释道。
“不错啊，在我试过的意大利餐厅里面这间餐厅的意大利菜做得最正宗，很有南部西西里风味。”
“是吗，听你讲得这么在行，你一定去过意大利喽？”
“我Daddy、Mammy住在意大利，有空我也会回意大利看望他们，所以关于意大利饮食也知道一点。”
“这样啊，听到你称赞这里的意大利菜正宗我都很开心。”
女人不解地望着满面笑容的向乔逸，“我称赞这里的菜好怎么你这么开心？这间餐厅是你开的？”
“你不觉得这么好的菜有人懂得欣赏就连它们自己都会觉得开心嚒？”语毕，他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就又接着说：“其实这间餐厅是我弟弟开的，现在你明白我开心的原因了。”
女人点点头，快速吃完盘中的食物，埋单离去。
向华义对着桌上的空盘，竟然难得地生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论及处事待人他一向冷酷，如果不是在Allegro外加他今天心情好，平常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种主动与人搭讪的出人意表的行为，何况对方还不领他的情。然而，向华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他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妮珊走出Allegro的时候已过午夜，整条街依然熙熙攘攘，对于兰桂坊里的客人而言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林妮珊穿过人群走出兰桂坊，周围逐渐安静，隔了一条街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
林妮珊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投在身后的地面被拉得很长，夜里少了汽车尾气的污染，空气都变得清彻许多。林妮珊的个性很独立，做任何事都不轻易服输，可是手头的凶杀案只破了一担，其余两担仍然全无头绪，也累得她的心情变得很差，虽然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妥，可是她此时却无心在意，然而命运却早已在冥冥之中结下了一些料想不到的牵绊。
命运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都安排了一些邂逅，有美妙的，也有乏味，有擦肩而过的，也有相伴一生的，人生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料未来究竟如何，这也是人生的可怕之处与苦难所在。
凌晨时分，餐厅里面的客人一一离去，向乔逸收拾干净厨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冷冻柜和酒橱，才关上日光灯离开厨房。
正厅里，侍应生正纷纷忙着整理桌椅，向乔逸走到向华义身边，说：“哥，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向华义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一个人喝掉整瓶葡萄酒，此时酒劲发作他的头有些痛。向华义扶着桌子站起身，揉了揉弟弟的发心，玩笑似地说道：“啊你个臭小子，竟然长得同大哥一般高，不愧是我弟弟，真是够帅啊。”
“哥，别开玩笑了，来，我送你回去。”说着，向乔逸便要搀起向华义的手臂。
“不用，大哥没事，大哥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也不用急着回家，年轻人要多出去happy下，大哥先走了。”
向乔逸将向华义送出门口，转过身便见A.J朝他走过来，“华哥回去了？”
向乔逸点点头，A.J像是舒了一口气伸臂揽住向乔逸的肩头，“怎么？一会儿我们去哪儿？”
“不去了，我想回家。”向乔逸摇摇头答道。
A.J望着向乔逸，面露委屈，“喂，我说你啊，年纪轻轻不要把自己搞得好像个独居老人一样，呐，就当是陪我还不行吗？”
“好了，算你赢了，真拿你没办法。”
“好，我们即刻走！”说着，A.J连忙拉起向乔逸的手向外走去。
Happy Hours里果然十分happy，只见里面的客人三五成群高声谈笑着，一派欢乐。A.J拉着向乔逸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找一处空位，经过一张桌子旁边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住了向乔逸。两人转头望去，叫住他们的人正是钟立文和李柏翘。
“咦，这么巧啊！”A.J朝钟立文和李柏翘打了声招呼。
“是啊！”钟立文起身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了一下，“一起啊！”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四人重新落了座，钟立文向向乔逸和A.J询问道：“喝什么？”
“啤酒！”A.J应道。
啤酒上齐，刚开始气氛似乎还有些拘谨，或许是因为脾气相投，钟立文同A.J聊了没多久就熟络得如同经年老友一般，都是爽快的男子于是便格外投缘，二人天南海北地聊着越喝越尽兴，不多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
“Ale，少喝点！”“阿文，别喝了！”向乔逸和李柏翘异口同声劝道，说完，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钟立文和A.J齐齐转头看过来，A.J对向乔逸笑着安抚道：“不要紧，大家开心嘛！”
“是啊，没事的！”钟立文附和着，“哈，你们两个真是默契啊，不但劝我们别喝酒自己也不喝？”
“当然了，如果我醉了谁载你回家？”李柏翘笑道。
“对呀，我都是一向不喜欢啤酒的。”向乔逸也附和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西餐厅高级大厨师傅只喜欢葡萄酒，算了，我们自己喝。”
看着钟立文开心的样子，李柏翘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今天是李Sir的忌日，白天他同钟立文一起去‘浩园’拜祭了他的父亲，顺便也看望了Fiona。数年之前，对于他而言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先后离世，曾经鲜活的生命早早归于尘土，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的身边尚有钟立文还有Fiona，Fiona离开的时候他能够依靠的人仅剩下钟立文一个，那段时间他绝望到近乎崩溃。
他的痛全被钟立文看在眼里，他曾经是那样一个外表冷漠内心纤细的男子，只有在钟立文的面前他才愿意放纵自己恣意痛哭，一年，又一年，是钟立文将他由冰冷的砾石生生捂成了温润的美玉。这么多年来钟立文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钟立文他将会如何自处，想到这些，他望向钟立文的眼神不自觉温柔起来。
李柏翘的异常被向乔逸察觉到了，“柏翘，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阿Joe，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认识阿文，真的！”李柏翘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向乔逸被李柏翘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望住，一时间不由自主地折服于眼前那片温暖而清澈的眼神。
“我想我能够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都是一样的。”
言罢，二人不约而同一齐望向旁边划拳正划得不亦乐乎的那两个男人。
夜幕下，命运之轮，缓缓开启。
夜深人静，曲终人散。李柏翘好不容易将醉得一塌糊涂的钟立文劝上车，与向乔逸道过别他发动汽车缓缓驶上大道。凌晨三点多正是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刻，路上车子已经很稀少，看看钟立文再看看手表，李柏翘掉转车头向太平山驶去。
李柏翘将车子停在山顶，四周一片安静，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吸了吸新鲜空气，睁开眼才忽然想起拿出电话查看，翻开电话没有反应，原来是电池已经用尽。李柏翘合上电话装回口袋，信步走到护栏前从山顶鸟瞰整个香港，回头看看钟立文还在沉睡着，眼前的美景无人分享，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夜晚的山顶风很凉，李柏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回到车里。钟立文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了凉意，抱着肩膀缩成一团，李柏翘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倦意袭来，李柏翘也渐渐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左肩上的麻痹感扰醒，朦胧中睁开双眼查看，原来是钟立文靠着他的肩头，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钟立文大张着嘴睡得正酣，他更加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身边正熟睡的人，虽然姿势很不舒服，但他最终还是抵不过阵阵困意昏昏睡去。
清晨，太平山顶，一辆车、两个人，在纷扰的尘世中隔绝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安宁，但却短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