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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与我一起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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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平趴在窗边,双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愣神。红楼的对面竟是座白墙黑瓦、三层高的贡院,下檐出甍,四面皆窗。红楼与贡院,一座靡丽,一座威武,两两相望,好不有趣。
甘酉连叫了几声小姐不应,看她呆愣的神情便知又遨游虚空去了,就顺着清言,先去了后院安顿。
后院多是些小厮,但好在还有几位管事的大娘,甘酉解释了由来,便由大娘领着去了一间空荡的房间。她打量着四周,虽久未人住,沾染了些许灰尘,但该有的家具都有,也算满意,就开始着手整理行李。
此时清言房内,他领着安平进入里屋。相比于外室的华丽,里屋就相当朴素了。木制的床榻上一袭素色床褥整齐地铺着,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墨画,窗边有个几案,上面放着一座青檀盆景,绿意盎然,生气勃勃。安平进了里屋,眼前一亮,里面就如同清言哥哥的人一样,一派清雅。
屋内正中的圆桌上还放置着几张宣纸,上面字迹未干。见安平朝圆桌走去,清言羞涩地遮了遮:“闲暇时得了本字帖,便自己学着描摹着玩玩。”说着,便准备匆匆将桌上的笔墨与宣纸收起来。爹爹说过,男儿家写字弄墨是不得人喜欢的。
安平跻身清言身前,拦住了他的动作,“噔噔”手脚灵活地爬上木凳,双手撑着桌,欣赏字迹,睁大了眼:“清言哥哥好厉害呀。”那一个一个的字方方正正,娟秀整洁,不像她,龙飞凤舞,画画似的,每次一练字就把宣纸弄得乱糟糟的。
“当真?”清言嘴角愉悦的扬起,眸子闪烁,仿佛天空的星河。他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写字。对面贡院出来的考生,待考完后,总会三五好友相约,上红楼消遣,满是书生气,但他也从不显露自己会些笔墨,怕惹得他们不高兴,这些文人墨客向来自命清高,区区红楼小倌也敢舞文弄墨。但他还是喜欢服侍对面的考生的,书生意气,对待他也稍微温柔些,不会像有些年纪大的达官贵妇,满脸横肉,还有些不良癖好,让人实在痛苦。而安平见到字迹,不仅没有不喜,反而很是钦佩,让他十分高兴。
时间仿佛停滞,安平又将清言看呆了去,半晌懊恼回神,拿起毛笔,外头问道:“清言哥哥,我父...父亲总骂我字如大虫,丑得令人发指,你教我写字好不好?”
若是君后与教习师傅在这,怕是要惊掉下巴。平日上蹿下跳怎么都不肯提笔的小狐狸现下居然主动请人教。
清言被这童言童语逗笑出声,贴上身来,手包住那双肉乎温热的小手,蘸了些许墨,在空白处有序地提笔按下,写下安平二字,并开口安慰道:“安平还小,以后定能写好。”
安平笑得像只小狐狸,她的头倚在清言哥哥胸膛,可以闻到清新的草木熏香:“还要写清言哥哥的清言。”
“好。”清言微微一笑,便在安平二字一旁落笔。
安平喜滋滋地盯着那四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拉着清言哥哥桌对面的凳子上,新开一张宣纸:“清言哥哥坐在这不要动哦,安平给你画像。”她字虽不精,但尤善丹青。自女皇与君后发现她绘画上的天赋,便给她请了各路名师。她习得各家所长,一手好画可谓是出神入化,每每都在女皇君后及大皇女生日时画上一副做贺礼。
清言看着安平霎有其事地作画,有些好奇那么小的小姑娘能画出什么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安平停下笔,举起画,抬眼看看清言,又看看自己的画,满意到:“好了!送给清言哥哥!”
“多谢安平。”清言接过,看呆了去。画中人眉眼如墨,身姿芊芊,一条绸带半束着发,好漂亮潇洒的一个少年郎。他耳梢微红:“安平之画技,真当令人大开眼界。”
“清言哥哥喜欢就好。”她摇头晃脑,看着清言一脸震惊,不由得意。
夜晚,清言躺在软榻,银色的月光洒下披在被衾上,厚厚压在身上,闭上双眼,竟是一阵说不出的满足之感。
“嗯哼”床上传来一声呢喃,紧接着是被子翻动的“簌簌”声,清言循着声音看去,安平两只手伸了出来,覆在了被上。
夜凉天寒,清言微叹一口气,掀开被子,拖着鞋子来到床边,轻轻抓起糯米莲藕般软软糯糯的小手往被子里塞。正当起身离开之时,小姑娘两手将他的手抓得更牢了,粉嫩的小嘴似乎还念叨着什么,发出娇里娇气的小奶音。
清言哑然失笑,顺着坐在床边,细细打量起眼前睡得正熟的小姑娘。婴儿般白嫩的肌肤,双颊微微泛红,就像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干净地就像一张白纸,不谙世事。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如此纯善又可爱的小姑娘。
他缓缓地从温热被窝中拎出两只抓着他的小手,动作轻柔地掰开一只小手指,一只又一只,仿佛在和他开玩笑似的,拨开后三只手指,前三只又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清言无法,怕小姑娘冻着,只好又把手藏进被窝中,自己则蹲坐在床边。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也愈发离散。忽然,脖子似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脑袋重重的下垂,清言猛地睁开眼,回过了些神。
初春的夜晚,湿意浓重。他感觉冷意渐渐袭上身,迅速渗向五脏六腑,忍不住抖了下,打了个寒噤。刚才过来,想着只是帮小姑娘盖下棉被,就未批外衣,只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寝衣。
“嗯~”小姑娘又发出奶奶的声音,侧身向里翻去,顺带着他的手也向里带去。清言只得起身,伸着手半趴在床上。他已有半只手肘都在被窝内了,被窝内的温暖像是巨大的磁铁,直吸得他想往被窝里钻。
清言双脚一抖,抖掉了脚上的鞋。他实在是又冷又困,掀开被子,在小姑娘身边躺下。来不及多想什么,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着他全身,他精神有点恍惚,眼皮子沉重得再也睁不开。
窗外夜风阵阵,树叶“簌簌”地吹着箫,刻有雕花的木窗有些松动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此时屋内,两人温馨安宁,一夜长眠。
翌日,安平睁开眼,意外的发现手上牵了只细细长长的芊芊玉指,她疑惑地翻过身,清言哥哥的俊脸在眼前放大,一只手盖住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
许是她的动作弄醒了清言,清言睁开朦胧的双眼,那一瞬间,竟像个幼童,全然没有平日温文贤淑的样子。北安平心里狂啸,清言哥哥怎么那么绝,好想画下来!
清言思绪渐渐清醒,看向眼前明显惊讶至极的小姑娘,慌忙道:“我...我昨夜只是想帮你盖被子,你可能梦到了些什么,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局促起身。
北安平也坐了起来,心里已经放着五彩缤纷的烟花爆竹,她平日偷偷看的画本子可多啦,改懂的都懂啦,但清言哥哥如此羞涩,她可不能孟浪,把清言哥哥吓跑了。于是,安平清了清嗓子,在清言紧张的眼神下,装作大方道:“清言哥哥舍不得床就和我一起睡好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清言红了脸,他才没有舍不得床。
安平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清言的手:“清言哥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小时候我看上了姐姐的九连环,她舍不得送给我,母亲就教我们一起玩,这样我也能玩到,姐姐也不用割爱。清言哥哥要是舍不得的话,我们就一起睡嘛,这样我也能睡床,你也能睡床,岂不两全其美?”
安平心想,要是把清言哥哥骗上床就好了,香香的,一起睡觉,想想就激动。
清言看着六岁的小娃娃一本正经地与他讲道理,不知该哭该笑。
“不必了,我睡榻上就好。”
“清言哥哥,你不必害羞,我在家时经常与父君一起睡的。”安平一派善解人意的样子。
清言无语,你一个六岁的小娃娃我能害什么羞啊。
“清言哥哥,你真能舍得这张大床?”小姑娘一脸不相信。
清言有些话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在乎睡在床还是软榻。
安平见清言似还在斟酌怎么开口,觉得火候不够,又拿出招牌技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泪眼婆娑:“清言哥哥,要不我睡软榻吧,母亲说女子不可夺人所爱,你睡床吧。”
清言见小姑娘的眼眶里隐隐有泪珠在打转,急忙:“安平别哭别哭。”
“那你与我一起睡床!”小姑娘嘟着嘴。
“好。”清言扶额,看着平静下来的小姑娘,暗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看见,小姑娘撸起袖子擦眼泪的背后,是一抹奸计得逞的狐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