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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将他卖与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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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嘟嘟”的敲门声,清言整理好衣衫,出去开门,是甘酉端着金盆准备服侍安平洗漱。甘酉朝他略一低头:“公子万福,我来侍候我家小姐起床。”
清言微微笑着点头回礼,出门而去。
今天甘酉拿来的是一套藕粉色的束腰襦裙,甘酉将衣衫一件一件给安平套上,又拧干了毛巾在安平脸上轻柔的擦拭。她略微惊奇,往日她给殿下梳洗的时候,总是睡眼惺忪似梦非醒,今日怎么两眼有神,如此精神熠熠的,问道:“小姐,昨夜睡得如何?”
安平憨憨一笑:“和安平哥哥一起睡得可香了。”
甘酉疑惑:“昨日公子不是在安置了张软榻?怎的还睡在了一起?”
“当然是清言哥哥想和我一起睡,我们就一起睡啦。”安平得意地看向甘酉。
甘酉熟知自家小主子什么脾性,怕是使了什么伎俩让人家公子一起睡了,也不戳穿,只问道:“小姐,今日我们去哪玩儿?”
安平眯了眯眼:“等会儿问问清言哥哥,他对这京城定是比我们熟悉。我们一起去。”
甘酉笑着调侃道:“才一天,小殿下就满脑子清言哥哥清言哥哥了。”说着手脚麻利地给安平梳完了一个双平髻,在两边别上了桃色的流苏花钿,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就出现在眼前。
安平从不会害羞,无甚所谓地笑了笑。
她们来到外室时,清言已经吩咐人将早膳摆在桌上。
安平一见桌上的枣泥糕就两眼放光,还未爬上椅子,就踮起脚尖,在和她差不多高的桌子上捞了块枣泥糕放在嘴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感叹:“好吃。”
清言是第一次见安平吃东西的样子,仿佛一只小松鼠,小小的嘴巴鼓鼓的,可爱极了,不自觉嘴角微勾。
甘酉是见惯了这等场面的,异常熟练地将小姑娘抱起,放在椅子上。
“清言哥哥,你可知这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能不能带我与甘酉姐姐一道去玩玩。”安平嘴巴不肯停,口齿含糊问。
“我亦不太出门,了解也甚少。安平若想寻些有趣的地方,我只知道大相国寺平日里很是热闹,沿街也有许多卖些手工艺品、小猫小狗的,此外就在这东市,也有不少乐棚,小姐可以看看皮影戏,听听说书。”清言道。
“清言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安平歪头。
“我平日通常是不能出去的。”清言温和笑笑,他是这红楼招牌之一,一周只需在楼下的台子上表演一次,再迎一位出价最高的客人,平日虽没有什么事,但也是不能出门的,需在楼内练练琴技舞技。昨日是特意向爹爹批准了购置胭脂水粉才可出门。他不甚在意地对安平道:“安平自己出去,玩得开心就好,不必在意我。”
安平有些失望,但也只好点点头。
用过早膳,安平便与甘酉上了街。二人走走停停,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糖人,又走了许久,终是来到了清言所说的乐棚。一张大红色的纸榜贴在门边的石柱上,写着演出曲目与时间。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场说书即将开始。安平跨入门内,腰棚里面的已经有许多观众了,大家有说有笑,等待开场。她找到一处空闲位置坐下。
戏台上几名壮硕的大娘搬了张木桌上来,桌上摆着一方厚实的醒木。不一会儿,腰棚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原是说书人登场了。她手持折扇,将醒木往桌上一拍,顿时场内安静下来。安平亦被吓得一激灵。
“上回说到这王小将军沙场秋点兵,生擒蛮夷小国之领将..."说书人声音慷慨激昂,时而以扇为剑,时而以扇为盾,将战场上的惊心动魄描绘得淋漓尽致,令人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
安平坐在角落,带来的糕点也忘了吃,只一只手呆呆地举着糖人,也不动口,聚精会神地看向台上。甘酉也是第一次出来听说书,眼睛也不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人已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掌声雷动,安平方如梦初醒,咬掉了一大口糖人。“民间有趣的玩意儿果真比宫内多多了。”她与甘酉道。
两人心满意足地走出乐棚,都觉不枉此行,忽听得旁边传来一阵哭啼声。安平停下脚步,之见一个膀大腰粗的女子拖着一个瘦削的男子,女子骂骂咧咧凶神恶煞,而那男子看上去年岁也不大,似与清言哥哥差不多大小,但面黄肌瘦,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停地哭着。
街上摆摊的小摊贩好似都认识他们,不停地叹气。
安平走上前,找了个面目和善的买煎包的老婆婆问道:“婆婆,你可知那是何人?发生了何事?”
老婆婆摇了摇头:“作孽啊,那女人是整个东市有名的小霸王,日日嫖赌,来我们这胡吃胡喝,也从来不给钱。怕是又去赌场赌输了,现在连自己家的夫郎也要卖去红楼,任人作贱。”
“婆婆,红楼里不好吗?”
“呦呦,小姑娘还小,不懂也正常。”老婆婆皱了皱眉,似十分鄙夷道,“这红楼里的男子均是些不知羞耻,出卖□□的脏东西。”
安平心里有些难过,清言哥哥才不是这样的。看着眼前被拖着走的男人,她心里一揪,是不是清言哥哥也曾这样被家人卖掉。
“廿一姐姐拦住他们。”
廿一一袭黑衣,从空中飘下,略一抽刀,稳稳地立在凶神恶煞的女人面前。
女人登时腿软,偷偷看了眼一脸肃穆的廿一:“女侠这是干什么,小人不知何处得罪了女侠?”
廿一不答话。安平已经拨开人群走过来,站在廿一身前:“你要将你家夫郎卖去红楼?”
“是...”女人犹疑道,揣不准这气势非凡的小小姐什么意思。
“哼,垃圾玩意儿。”安平平时在宫里见多了母皇父后的威严气势,此时一学竟像模像样,把女人吓得一抖。“你将他卖与我。”
话音刚落,男人绝望的眼睛中仿佛有了丝生气,女人也是眼睛一亮,原来是看上这丧门东西了,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小姐想要人早说嘛,这人我原是想卖去红楼,但如今小姐想要,我便给了小姐,我也不多赚小姐的,就五十两银子。”
安平有得是钱,似是一秒都不想多看这个满脸肥肉的女人,便让甘酉给了钱。
女人掂了掂银子,弯腰道:“多谢这位小姐,这人您就领走吧。”喜滋滋地直冲赌坊的方向奔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动了动:“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奴愿意此生做牛做马服侍小姐。”
“你起来说话,不必如此。”安平让甘酉扶他起来,“我不需你做牛做马,若你愿意,我便给你些银子,你自去生活可好?”
男人连忙道:“奴父母早亡,在妻主家里做童养夫,家中已无亲人,求求小姐让奴跟着您吧。”
安平叹了口气,想他一个男儿身一个人生活确实困难。
“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秋儿。”
“秋儿,你先跟我走吧。”安平想着,自己身边无需他一个男儿家照料,但清言哥哥身边并无小厮,到时候让清言哥哥安排。
如此,三人渐渐行至红楼。秋儿见愈来愈近的靡丽建筑,只求求主人莫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却不曾想,安平一脚迈进红楼。秋儿心里最后的希望破灭,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小主人竟也是要将他卖至红楼吗?泪水汩汩地滑落。
安平转头,见到那样一张惨白的脸,吓了一大跳,这才忆起那女人原是要将他卖进红楼的,现在看他这副样子,便知其想歪了。安平连忙出口解释:“秋儿哥哥莫哭,安平最近住在这红楼上,非是要把你卖掉。”
秋儿茫然,想不明白为何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小主人竟住在红楼上,但听得自己不用被卖掉,心下还是定了定。
安平将他带至清言房中。
清言正在房中弹琴,玉指轻扬,抚上琴面,空灵悦耳的琴声似珠玉汩汩流淌出来,美人如画,琴声似山涧水流,身后三人具是忘记了呼吸。
待琴音了,安平方上前:“清言哥哥方才的曲子只应天上仙人才能奏出吧。”
清言脸色微红:“安平谬赞。”
随即,看到了跟在身后的秋儿,不由问道:“这位公子是?”
安平将秋儿拉上前,愤愤道:“我方才在街上遇到秋儿哥哥,他妻主太可恶了,说要将他卖来红楼。我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便买了下来。”
清言眼眸暗了暗,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这位公子何其幸运,遇上了安平。
安平道:“我身边实不缺人,见清言哥哥身边无一小厮,可愿留他在身边服侍?”
“我是无妨,单看秋儿公子可愿意?”清言问向秋儿。
秋儿见这位清言公子虽是红楼之人,无一点娇媚作态,为人清雅温和,刚才一曲琴更是惊艳,心下佩服。“我愿意我愿意,公子叫我秋儿就好。秋儿多谢公子愿意收留,要是公子不收留,秋儿还真不知去哪了。”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清言见到他,总想起自己,也红了眼眶,都是命苦之人,他拉起秋儿的手:“好,那你之后就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