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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七六章 小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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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怡歌出了门,蒋庸抬手指使着屋中的下人退下。
他端了茶杯,细啜一口:“江州岳山茶,是好茶,不过沈相好似不大喜欢啊?”
沈泽瞧了一眼只饮了两三口的茶水,轻笑一声:“从前饮过雨前的。”
蒋庸好似才想起来:“唔,老夫倒是忘了,沈相在江州做过官,这岳山茶,想来是常饮的。”
“岳山茶,送入京中的都是明前的,量稀,最是金贵。我饮的,是雨前的。喝多了,便只喜欢那个味道了。”
蒋庸嗯了一声,倒没再谈茶的事,他看着杯中的茶汤,好似在看账本一样:“虽这话不该老夫问,但毕竟先侯爷去了,宁远侯府也没个长辈,老夫占了与先侯爷有些许的交情,也算是看着宁远侯长起来的,仗着这份情意,想问问沈相。”他抬头看着沈泽,“您与宁远侯,如今,是个如何的关系?”
沈泽面不改色,他摸不透蒋庸的意思,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了一下疑惑。
蒋庸淡淡道:“是同僚?是好友?亦或是像传言一般?”
沈泽没有应答。
蒋庸笑了一下:“侯爷这些年胡闹惯了,也惹下什么大麻烦,如今偶尔行差踏错倒也无妨,有人指着改过来便是。”他见沈泽沉默着,笑意渐退:“先侯爷的累累军功,换了侯爷的十年安稳日子,可她既然走进了朝堂,早晚是要但大任的,沈相也瞧见了,从侯爷主会试来,也算是渐渐能为君分忧了,往后时日,她自然会担更大的责任。”
沈泽端起茶杯,无声饮了一口茶。
蒋庸忙道:“茶凉了。”
沈泽看了一眼茶杯,将其放下,“蒋大人想说什么?”
蒋庸却又止了这话头:“倒是可惜了这茶,茶本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可茶凉了,再饮便伤身了。”
是在说茶,又不止说茶。
蒋庸不愿见他与姜怡歌在一处厮混。
沈泽压下心中郁意:“情之所至,不可改也。”
蒋庸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沈相,您少年得名,更是弱冠之年登上宰相之位,这才学品行,自是不俗。可侯爷自幼也是熟读兵书阵法,百家圣书,若非身子弱了些,这些年,应是承先侯爷统领万军,他也是国之栋梁。怎么?沈相一句情之所至,不可改也。便要教他因沈相之因,惹得陛下猜忌,断了陛下对宁远侯的圣眷吗?还是说,沈相已有打算,要宁远侯一辈子当个闲散侯爷?”
朝堂讲究制衡,因着姜怡歌与他相交,陛下近些时日对谢安面色好了许多,隐隐透露着要将他再抬起来的意思。若是姜怡歌再与他继续下去,或许会真如蒋庸所言,姜怡歌不是从此只能当个闲人,便是陛下对她失了圣心。
沈泽突然笑起来,蒋庸的一番话,他又岂会不知:“蒋大人,沈某行事,一向只从本心。”
“哪怕如今是我查着沈相的案子?”
沈泽笑意更重:“蒋大人查得的是钱知送往京都的六万银钱,与沈某并无干系。”
蒋庸道:“我还不曾去见那个人,或许去见了,那个人撞上老夫,便真是巧合了,而且我相信,那个人至少去过相府一回。”
“蒋大人可知,将往容州查钱知案子的人是谁?”
“哦?”蒋庸显出三分兴趣来,“莫非是沈相?”
沈泽笑了笑,起身弯腰行了一礼,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蒋大人想以此事来要胁沈某,那恐怕要让蒋大人失望了,今日不早了,沈某和侯爷便先回去了。”
蒋庸看着他走出去,没有出声阻拦,他知道是去容州的查控钱知的人是谁,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场。
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姜怡歌怎么会挑此时去蒋自华院中,说这话不过是个幌子,她在蒋府园子里来回逛了三四圈,沈泽便也寻来了。
她折了蒋府园中的一枝梅花,把暗香染在了身上。
她见了沈泽,将梅花枝递到他手上:“蒋大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沈泽玩弄着梅花,显出分心不在焉来,姜怡歌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
他抬头看她,轻叹一声:“回府吧。”
见他这般,姜怡歌耸了耸肩,与沈泽一同出了蒋府。
刚坐上马车,沈泽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姜怡歌手指叩了木板几回,小心道:“你这般失态,莫不是大限将至?”
她刚说完便听得头顶一声轻叹:“侯爷,若沈某想娶你,你待如何?”
娶她?
姜怡歌自是心生欢喜,纵她以男儿身份活了十多年,可在听到此话时,却仍是女儿家的欢喜。
可欢喜过后,她又不得不考虑到如今的身份。
她要如何嫁给沈泽?
她伸手半抱上他的腰:“蒋大人与你说了什么?”
若非是蒋庸说了什么,他又怎么会突然提及此事。姜怡歌不知如何回答沈泽的问话,只得寻了其他相问。
沈泽问出此话时,也不过是无措,他不曾寄希望于姜怡歌回答他些什么。
“容州。侯爷若是愿意嫁沈某,沈某便使人安排。”
他没说安排什么,但姜怡歌听懂了,她此行容州,定有人对她不利,沈泽是想借些安排她身死,再安排一个女子身份,若她愿意,便可正大光明嫁入沈府。
她相信沈泽能做到。
但是她不能。
宁远侯这个位置不是她的,是她兄长姜少白的。
抱着沈泽的手突然便松了下来,她退出沈泽怀中,面上带了一点冷漠。
“我不愿意。”
宁远侯不能死。
她寻到了能让姜少白站起来的药,只要他站起来了,她自然能再回女子身份。
所以她不愿意假死,也不能假死。
沈泽喃喃:“你不愿意?”
他不知姜怡歌所思所想,姜怡歌回答的太过郑重,与他的问题相合,便成了。
你若愿意嫁我……
我不愿意……
姜怡歌看向沈泽,手往他那处抬了一点,又放下,偏了头不再去看他,拉起了车帘,冷风之中,她瞧见路旁两端小贩与买东西的讨价还价,包子铺老板掀开笼子升向高处的白雾,孩童冻红手也要抓着的红山楂……
沈泽握了她的手,将车帘放下。
“外头冷,别看了。”
沈泽的声音也有些冷。
姜怡歌没有把手抽出来,沈泽的手一向温暖,她贪恋这一丝的暖意,如今惊觉时,竟是有些离不开了。
她与沈泽的关系好像一下便变淡了。
上朝时两人瞧见彼此不过点个头,下朝时也极少聚在一处。
范容谦素来爱管这些闲事,寻了她问了几次,可姜怡歌自己都说不出个为什么,就如同盛夏晴天中入了寒窖。
她借着不喜冻躲在府上,沈泽偶尔来一次,也是带着公文,她坐在一旁瞧话本,他批着公文,没有争吵,也没有往日的旖旎。
今日沈泽不曾过来,范容谦拉了一帮人到了她府上,连声招呼都没打。
姜怡歌抱着小手炉慵懒坐在水阁里瞧着他们闹腾。
范容谦举着半杯酒,眼带醉意:“侯爷,你都马上去容州了,这吃一顿少一顿了,怎么还拉着一张脸?”
前日里陛下下了旨,让她去容州查明钱知一案。
今日这宴会,便是他们与她的送别宴。
她叹了口气:“本侯将离京都,你们几个莫说寻个山水处请本侯游乐一番,至少也在酒楼请本侯吃场酒,如今大咧咧便借着侯府的地儿,吃喝的还是本侯,还想要本侯高兴,本侯如何能高兴?”
蒋自华与白二小姐解开误会后两人情意更深,今日这场,还是忙里偷了个闲才过来的,他坐在范容谦旁边,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好好坐着,东倒西歪成何体统。”
范容谦哼了一声:“侯爷还不曾说我呢,你倒管起我来了!”
他俩一向是吵吵闹闹,当下来回了五六回,终于以蒋自华不愿与一个醉鬼争辩勉强认输。
他看向姜怡歌:“听说侯爷这回去容州,陆伯爷也去?”
姜怡歌点头,天子下旨前并没有与她商量,便指了陆和丰与她一处去:“本侯为正他为副,压他一头,不吃亏。”
蒋自华笑了笑:“陛下还是怜侯爷,一个侯爷一个伯爷,若是有人想使绊子,还得费个心瞧准了。”
姜怡歌被他这话逗得发笑:“那本侯可得收敛些。”
范容谦抱着个酒瓶子送到姜怡歌案上:“与陆……陆什么来着一起做事,定是不爽利,来,下官敬侯爷一杯,祝侯爷,心情愉快!”
姜怡歌许久不曾饮酒,如今范容谦这酒杯子送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一刻便接下了,听着范容谦前言不搭后语,她勾了个笑,将酒一口饮尽。
宴会此时才算是开始热闹起来,一人带着一杯酒来敬她,几番下来,她看人便有些模糊起来,晃着脑袋露出醉意来。
“尔等太过无耻,竟……喝酒!”
朦胧间,她见一白衣自阁外而来,将她手中酒杯夺下。
“你是谁,也敢动本侯的东西!”
沈泽看着她桌上东倒西歪的三四个酒壶,眼角抖动几下:“胆子大了,不是戒酒了吗?”
“今日高兴,小酌几杯。”
还小酌,若是大酌,可是整个人要倒酒坛子里了?
沈泽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饮酒之人,回头吩咐了侯府的下人:“将酒撤下,给他们一人饮碗解酒汤,送回各自的府上,再送碗解酒汤到侯爷房中。”
言罢便一把抱起姜怡歌下了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