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秋的幻想》半目方糖

8、无踪

　　雷吉娜已经在赶来科隆的路上，肖恩和她约在在徐晓瑛公寓楼下碰头。雷吉娜掏出备用钥匙打开徐晓瑛的房门，发现徐晓瑛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灯闪烁，马上就要没电了。她攥紧徐晓瑛的手机，微微发抖。身后肖恩看她神色不对，也紧张起来。雷吉娜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程序，看了一下，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对肖恩说：“她在去南边的火车上。”

　　在肖恩的车里，两人一时无言。他们在每次问诊后都会通电话。肖恩会把他对徐晓瑛的诊断结论告诉雷吉娜。在他看来徐晓瑛心理稳定，适度自信，高度自洽。她能敏锐捕捉到别人的心理变化，共情能力很强，价值观普世。可奇怪的是她表面上虽能了解其他人的想法，本质上却不太在乎别人的感受。表面温柔平和，内里冷淡理性。这样的心理状态与她的同理共情能力恨不协调。肖恩推断，她编故事给他是为了阻止他对她的心理干预，尽管三次诊疗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对她进行心理干预的程度。对这个判断雷吉娜却从来不置可否。
　　此刻看向靠在宽大副驾驶座里的雷吉娜，肖恩忍不住出声:”瑛，她…”
　　雷吉娜咬牙切齿地说：“那女人又在搞消失。”
　　肖恩这时有些不知所措：“…你是给她装了什么追踪设备吗？”
　　雷吉娜瞄了一眼手机：“给她的证件里装了一个追踪器。她手机可以不带，证件总要带在身边。”
　　“可以和我说下她证件的事吗？”
　　“肖恩，你有没有曾经想过，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我知道你一直不敢，或者说回避相信她说的事情的真实性。”
　　肖恩握住手里的方向盘，有些茫然。潜意识里他或许已经认可了那个天马行空却没有什么逻辑漏洞的故事的可能性，只是理智让他不敢相信，情感让他不愿相信。
　　雷吉娜等了一会没听见肖恩回答。她焦躁地捶了下座椅，然后捂住脸：“她的证件是我在罗马尼亚给她做的。她…在这二十年里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整容技术也是可以实现的。”与其说是在说服雷吉娜，肖恩更像在说服自己。
　　“我就怕她去整容，那样我就找不到她了。”雷吉娜声音有些颤抖：“她消失过一次…我恐惧那种感觉。“
　　肖恩仔细思梳理着徐晓瑛和他说的所有事，忽然问雷吉娜：“你曾经调查过她吗？“
　　“查过。当年找她时并没有查出来什么。她在中国的档案自然是无懈可击的。能查的到的也就是她离开中国后的轨迹。这次她回来后我又通过家里关系追查了一下。表面上，她只来过德国…陪伴过我几年。实际上，在其他国家也能找到她的痕迹。她用过的名字不止徐晓瑛一个，她的事我不知道的实在太多。“雷吉娜忽然很泄气。
　　她猛然想起昨天酒吧里碰到的那个老人。连忙拨出一个号码。电话里和人讲了几句，看向正在开车的肖恩。肖恩似乎没有听懂她的罗马尼亚语。她有些心虚。她生在德国，罗马尼亚语说的很生疏，有时还不得不用几个德语单词。也不知道肖恩能听懂了多少。挂了电话后，她心事重重地没说话。肖恩忽然问，“芸也是她曾经用过的名字？“看来他还是听懂了些。
　　“我想是的，昨天似乎有人认出了她。我希望这不是她消失的原因。“雷吉娜望向外面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让肖恩很疲惫。他建议休息一下。雷吉娜却接过方向盘。她告诉肖恩微型跟踪器由于体积小，激活后续航能力非常有限，估计马上就要没电了。幸好追踪到英戈尔施塔特时，信号显示徐晓瑛在那里下了车。
　　凌晨，在追踪信号闪烁几下最终消失后，雷吉娜火急火燎冲入英戈尔施塔特火车站。她在站台间昏暗的灯光中焦急地寻找着。她感觉心脏被攥紧，浑身的关节都在叫嚣，她绝望地登上每个站台，但她没能看见徐晓瑛的身影。她的喉咙紧到让她张大嘴巴才能呼吸，绝望地走出车站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她觉着她又一次失去了她。

　　忽然，她发现肖恩在车站出口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她想也没想冲过去，抄起一个垃圾桶敲在那个人的后脑上。那个人软绵绵地倒下。肖恩还慌张地揪紧自己的衣襟。两人面面相觑。雷吉娜看着肖恩高达健硕却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破涕而笑。她指挥着肖恩把那个人抬到车里。听肖恩乱七八糟讲述着他似乎看到徐晓瑛的身影，追过去时看见她被几个人架走。而这个人冲过去似乎要抢人的样子，没抢到，反而被推开。他觉着这个人一定知道什么，就过去想询问下。谁知这人转身就跑。他直觉不能让他跑，就这样纠缠起来。其实说是纠缠，还不如说肖恩在单方面挨揍。幸亏雷吉娜回来的及时。看着肖恩被打的口鼻出血的惨象，雷吉娜抚额。庆幸他还算头脑清醒，抓住了徐晓瑛消失前最后一丝线索。

　　卢卡醒来时，发现自己蜷曲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前排一男一女正是刚刚把他打晕的两人。他后脑痛，还有些恶心，不禁□□了一声，判断自己被砸脑震荡了。前排漂亮的女人转过头来，让他晃了一下眼，心说真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女人竟如此彪悍。正自胡思乱想，那车停在一个小旅馆边。女孩转过头用罗马尼亚语和他说：“对不起卢卡，我和你爷爷通过电话了。我们…不知道是你。“
　　卢卡正昏昏沉沉思考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见车门被他爷爷打开了。雷吉娜和他爷爷打了声招呼，似乎是约定明早见面再聊。卢卡就被爷爷架出了车。他已经不会说罗马尼亚语了，但还是能听懂一些。听见身后女孩叫住他爷爷，然后丢过来他的钱包，才迷迷糊糊想明白估计是证件被人家检查过了。

　　卢卡觉着今天很倒霉。今天大学课少，下课回家吃完晚饭，想着上会儿网就睡了。爷爷忽然让他去火车站接人。他本不情愿去。可是深更半夜，他觉着让年迈的爷爷去也不合适。午夜，卢卡满腹狐疑来到火车站，看到唯一的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孩在出站口安安静静等着。那应该就是他要接的人。刚过去要询问时，却看到那个亚洲女孩被几个人裹挟着走了。他冲过去想要问明白，却被暴力拒绝，着实狠狠挨了几下。刚从地上爬起来，又冲过来一个人。火头上，和那人扭打起来，没想窝囊气没出来，竟被偷袭敲晕。搞得他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
　　他扶着脑袋抱怨地问爷爷那都是些什么人。他爷爷却不肯细说。安顿好他后，他爷爷面色凝重地打了几个电话。卢卡晕晕乎乎没听真切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雷吉娜和肖恩在早餐厅与卢卡的爷爷碰了面。老人知道的不多，只是受雷吉娜家人委托来接徐晓瑛。他并不知道徐晓瑛其实是逃到这里来的。昨晚他联系了几个人打听徐晓瑛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他稍微责备了雷吉娜一下，怪她没有说清楚原委。雷吉娜有些委屈，这事儿也没法说清楚。不过好在确定徐晓瑛暂时在这里，老人许诺会帮忙寻找她的下落。这让肖恩和雷吉娜稍稍放下心来。

　　他俩在这个城市溜达了一天。实在无从找起，只是没头没脑地乱转。肖恩有些感慨原本普通的生活在遇见徐晓瑛后忽然变的不可思议起来。他这时后知后觉地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她就这样消失。肖恩看着身边不停走着的的雷吉娜，再次确认徐晓瑛是个实实在在出现过在他生命中的让他心动的女人。
　　雷吉娜的精神却越来越紧张，几乎到了崩溃边缘。作为心理医生，肖恩知道现在实在不是交谈的好时机，尽管他很想和雷吉娜聊聊徐晓瑛。

　　傍晚时，卢卡打来电话，邀请雷吉娜去他家，说他爷爷有了徐晓瑛的消息。他们赶到卢卡家时，发现不止卢卡爷爷在等着他们。不大的公寓里塞进好几个人。雷吉娜过去和其中一个男人拥抱了一下，和肖恩介绍说那是她表哥维多。肖恩在与徐晓瑛的交谈中知道雷吉娜家在罗马尼亚来头不小，但还是对这兴师动众的行动有些诧异。雷吉娜表哥说徐晓瑛在大学附近被人看到过，他们会继续找，让雷吉娜别着急。卢卡也承诺明天会去学校帮忙打听。
　　肖恩注意到雷吉娜精神一直紧绷着，尽管她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来自家族的支援没有让她有丝毫放松。回旅馆的路上，肖恩想安慰一下她：“吉娜，别太担心。只要瑛还在这个城市，总能找到她。“可是，雷吉娜却没有回应。

　　在房间前两人分手时，悲伤溢满雷吉娜的眼睛，她和肖恩说，”谢谢你，肖恩。你不懂。这次也许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