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寒光》羊脂白玉戈

99、束手无策

　　察觉到玄徵神识逐渐恢复，掌门目光在他空荡荡的后背停留片刻，而后放下点在他额头正中的手指。

　　远处传来书数声大大小小的惊呼。
　　距离玄徵最近的祁枢语气中也满是诧异的出声道。

　　“师尊！”祁枢略带焦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闭关期间强行出关可是会——”
　　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掌门抬手打断。
　　“为师在清幽阁中感应到大阵有过一瞬的减弱，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祁枢似是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收回方才唤醒玄徵的手，掌门缓缓起身，仰首看着华清峰的上空。
　　“玄翊。你可知山外的那只大魔为何物？”
　　祁枢一顿，轻轻摇头。

　　见他答不出来，掌门稍稍低头，目光移向地上仍然略显脱力的玄徵。
　　“山外的那只大魔，莫非……是心魔？”低头思索片刻，玄徵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掌门肯定地点头，转而看向祁枢说道：“倘若我不强行出关，只怕山中会有更多的人如苏玄徵方才那般受其影响。”

　　原来是心魔搞得鬼。
　　听掌门如此说到，玄徵稍微放下心来。
　　只是不知为何，心悸之感却仍不见好转。

　　掌门看了看祁枢，又低头看向玄徵解释道：“心魔常以调动人族的七情为辅，一旦成功……轻者陷入其中，重者走火入魔。届时再吸取对方的灵力，为之己用。”
　　说着，掌门回首扫视一番整个华清峰，“山中得道者并非多数，更多的是如你们这般尚未悟道的小弟子。未有设防，心不静，自然敌不过心魔的攻势。”

　　被掌门一阵见血的戳到痛处，玄徵抬手蹭了蹭鼻尖。
　　而后按住自己的胸口，依靠着殿门缓缓起身。

　　他抬眼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祁枢，却见对方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
　　眼神往下，便瞧见对方漏在衣袖外那只带有那块奇怪胎记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还不待玄徵开口询问，掌门转身走入离火殿内。
　　“诸位，如今事态紧急，贫道不得不出山清理一番。”
　　抬头环顾离火殿内的众人，掌门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山中的安危便交给诸位长老了。”

　　坐在高处的静瑜听他这么说，目光一滞，有些慌张地开口道：“掌门师兄！你才将将强行出关，不可——”
　　不待静瑜把话说完，掌门抬手打断道：“别无他法。静珩不再山中，静珣与云台长老都在山下。”
　　掌门话头一顿，回头看向离火殿外的玄徵，和急匆匆走出去询问对方状况的玄屿。

　　殿外的二人，与当年的自己和静珩颇有几分相似，却又比当初的他们关系更加融洽些。
　　须臾，掌门收回目光，平淡地说道：“何况，贫道既已得道。拯救人界之事，自然该由贫道出手。”

　　“掌门他……”转头看向殿内，玄徵语气中有些担忧地小声道。
　　他与掌门自然是没有与静珩来得亲，况且掌门还在半年前抓到过自己私闯后山的行迹。
　　说句实话，玄徵心中实则是略为惧他。
　　可就方才对方那一番话而言，玄徵又觉得掌门似乎没有自己印象中那般严厉。

　　与他一道转头看向殿内的玄屿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祁枢。
　　半晌后玄屿才开口道：“怎么说掌门也是得道之人，不会如此轻易被一个区区心魔打败的。”
　　祁枢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接话。

　　看得出对方内心的担忧，玄徵没敢把自己从彧瑚那得来的消息告知他。
　　见掌门转身欲走出离火殿，玄徵找了个借口说道：“我突然记起我有件重要的东西拉在院子里，去去就回。”
　　说完，不待另外二人有所反应，他快步离开，绕道至那二人看不到，却是掌门出离火殿后的必经之路上。

　　在路上守了片刻，直到不远处响起脚步声，玄徵才快步迎上去。
　　“掌门。”
　　见本该在离火殿的苏玄徵竟会在中途截住自己，掌门脚步一顿。
　　“你可好些了？”
　　“多谢掌门关心，弟子已经好多了。”
　　掌门颔首，静静地等他说下文。

　　稍稍抬眼看向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玄徵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掌门，山外的心魔如今魔力大增，其实力恐不可同日而语。”
　　闻言掌门一愣，略为不解道：“你从何处知晓的此事？”
　　玄徵犹豫许久，他在思索是该说是师尊告诉自己的，还是告诉掌门是自己山下时收集来的线索。

　　谁知掌门盯着他的反应看了片刻后，却轻轻摇头，小声感慨道：“看来静珩师弟的猜测的确没错。”
　　听他提起静珩，玄徵霎时间睁大双眼看向掌门，“师尊他……”
　　“你师尊曾与我提及过，他说你院子里恐怕藏了只灵力极强的灵物，还说对方或许是四百年前的那条白龙。”

　　玄徵知道院里彧瑚的存在暴露了，却不知道原来此事早就暴露了。
　　“此事也是那条龙告诉你的？”掌门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问道。
　　继续瞒下去也没有意义，玄徵只得点头承认。
　　“寒光剑也在他那？”掌门轻轻挑眉问道。

　　没料到掌门竟然猜到这一步，玄徵一时间有些懵。
　　二人间沉默片刻，玄徵才缓缓点头，坐实掌门的推测。

　　“我明白了。”掌门向前走至他身侧，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回离火殿去罢，那处安全些。”
　　维持低头行礼的姿势，玄徵愣住许久。
　　直到掌门的脚步声逐渐行远，他才如梦初醒地转身看向掌门离开的方向大声道：“还请掌门务必多加小心。”
　　闻言，掌门头也不回地应道：“早些回去，我可不敢拿他徒弟的性命开玩笑。”

　　看着远处掌门随风翻飞的衣角，玄徵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要为华清峰做些什么，又因剑不在手上，只得守在山中与空中无数的下等魔干瞪眼。
　　咬紧牙关，玄徵沉默片刻后转身返回离火殿。

　　掌门的突然现身让殿内一众长老全都从屋内转至离火殿前的空地处。
　　待玄徵返回离火殿，只见祁枢满脸不安地仰着头看向空中。

　　祁枢在偶尔出现的几个空隙间来回扫视，大有种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够穿透华清峰上空那层密不透风的“黑布”，清楚看到掌门现况的模样。
　　玄屿则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地微微低着头。

　　“祁枢。”玄徵走上前，“掌门心中有数，自有他的分寸。”
　　对玄徵的话充耳不闻，祁枢依旧仰着头在空隙间来回巡视。

　　半晌后祁枢才小声说道：“他们不准我出山。”
　　若是将出山之人换成静珩，他与玄屿恐怕也会是这般手足无措，忧心忡忡。

　　深知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慰到祁枢。
　　玄徵思索片刻，沉默着站在一旁仔细打量起怀中的玉坠，并试着与作为阵眼的玉坠共鸣。

　　期间空中传来数不清的金属碰撞声，乃至惊雷的声音。
　　山中众人虽知掌门早已得道，自是能呼风唤雨，却仍是为其捏了把汗。
　　因掌门自行打断闭关静修，谁都不清楚此事究竟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正当玄徵觉得小有所成，似乎在隐约间感应到了玉坠在回应自己的灵力之际，原本黑漆漆一片难辨昼夜的上空突然发出一阵亮光。
　　光线穿过密密麻麻的下等魔，竟是似火般将华清峰上空不少下等魔烧成灰烬。

　　待亮光褪去，大阵外的下等魔也已被清理过半。
　　望着天空的祁枢长舒一口气，玄徵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掌门成功了？

　　正当离火殿外的众人看到此番景象，心道还算好有掌门及时出马时。
　　重新恢复平静的华清峰上空坠落下一个深色的身影。

　　离火殿前的空地上陷入一阵死寂。
　　众人不知这究竟是何情况，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紧那道身影的方向。

　　全神贯注盯着天空的祁枢一愣，随即立刻向其即将落下的位置飞奔而去。
　　与玄屿对视一眼，玄徵师兄弟二人也紧随其后朝着那处快步走去。

　　待他们二人赶到。
　　只见祁枢跪坐在地上，他身前则是叫玄徵极为眼熟的雅青色大氅。
　　玄徵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无形的藤蔓缠在原地，自己则动弹不得。
　　心悸的感觉越发明显，藏于袖中的双手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玄屿先他一步向前走至祁枢身后。
　　定睛看着被祁枢接至双臂的中年人，隐约间，他似乎看到掌门的胸口还在稍稍上下起伏。
　　他脚步一顿，而后快速上前，伸手探向掌门的鼻尖。

　　“祁师弟，掌门还活着。”玄屿收回手，转头看着旁边的祁枢。

　　在听得玄屿这句话前，祁枢脸上满是悲愤。
　　悲他那么多年来，好不容应再次遇上一个待自己有如己出的师尊。
　　却愤恨此时的自己竟依旧这般软弱无力，只能眼睁睁地再度看着如父亲般的师尊在眼前离世。

　　祁枢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玄屿一眼。
　　随后才颤颤巍巍地伸手向着掌门鼻尖探去。

　　直到一丝轻如鸿毛的微弱气息传到他的指尖，祁枢才如梦初醒地回头向着远处的众人喊道：“掌门还活着！快叫莲花峰的人来！”

　　祁枢的两句话把玄徵从方才无端的恐惧中稍微拽了出来。

　　正当玄徵欲向躺在地上的掌门走去时，华清峰的上空突然传来一道陌生却又叫所有人恨得牙痒的声音。
　　“给你们一天时间，交出那个先天剑魄。若是交得快，没准还能放你们一码。”

　　是心魔。
　　虽从未听过心魔的声音，也不曾见过对方的样貌。
　　然而玄徵的潜意识告诉他，能发出如此让人厌恶的声音的一定就是那只打伤彧瑚，如今还伤了掌门的心魔。

　　毫不在意山中众人的怒火，心魔懒洋洋地说道：“倘若交得慢了……”他拖长尾音，故意磨蹭半晌后才磨着牙厉声道：“那你们就都等着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