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寒光》羊脂白玉戈

98、步步紧逼

　　另一边的华清峰，离火殿内的众人皆是忧心忡忡。
　　静瑜思索片刻后应下了云台长老的提议，允他带上云台峰自愿出山一战的妖物一道去清理阵外遮天蔽日的下等魔。

　　靠近离火殿外侧的角落里偶尔传来几声不打明显的小声抽噎。
　　玄徵稍稍回头看去，那是几个半年前才刚收入门内的小弟子。

　　想必是担心早先离山前去封裂隙却一直未归的静珣。
　　对此玄徵感到奇怪。

　　依静珣的实力，山脚的裂隙应该早就被封印完全才对。
　　可现在，山内众人不仅不清楚裂隙是否被封印完毕，甚至被一大群远超预想数量的下等魔围攻。

　　这般“乌云压顶”的景象，莫说会叫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感到心慌，即使是与下等魔正面打过交道的玄徵也难免有所忌惮。
　　对面数量太过庞大，此番并非他一人能够招架得住。

　　奈何角落里的几个小弟子依旧在抽噎，玄徵思索片刻，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不会有事的。”他不动声色地蹲下，压低声音安抚道。
　　“可……”其中一个小弟子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都憋红了，他抬头看着这位年长的师兄，断断续续说道：“静、静珣长老他……”
　　玄徵向他微微一笑，“静珣长老不会有事，他与我保证过。长老说到，便能做到。”

　　一众还在抽噎的小弟子顿时间停了下来，颇为诧异地打量着这位师兄。
　　面前的这位究竟是个怎样的厉害人物，竟然能叫静珣长老与他做保证？

　　见他们都停下了抽噎声，玄徵以为他们依旧有些害怕，又继续说道：“若是实在害怕，这几日你们便先回泽地居，尽量不要出院子。”
　　“师、师兄，你……啊不，您。”方才那个婴儿肥的小弟子支支吾吾地看着玄徵，“……敢问师兄，道号为何？”
　　玄徵一愣，“我俗姓苏，叫我苏师兄便是了。”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把道号隐去。

　　“苏……苏师兄。”小弟子小声重复一遍。
　　谁料他后面的一个偏瘦的小弟子像是记起什么般突然问道：“苏、苏师兄可是传言中执剑长老座下的那位二弟子 ？”

　　传言中？
　　玄徵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他，轻轻点头，“正是我。”
　　“不过……什么传言？”

　　那位小弟子左右看了看，往前凑过来对着玄徵的耳朵小声说道：“我刚上山时便听说过，说您是门中百年来第一个敢私闯后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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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没准还是第一个私闯后山被掌门抓了个正着的。

　　没料到竟是旧事重提。
　　玄徵原本的好奇心被这短短几个字瞬间扼杀在摇篮里。

　　暗自叹了口气，玄徵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我送你们回去。”
　　几个小弟子面面相觑，紧紧跟在玄徵身后走出离火殿。
　　临走前玄徵给不远处的祁枢打了个招呼，见对方朝自己点头，他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将几个小弟子送回泽地居，玄徵又重新返回离火殿。
　　高处的静瑜长老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些着急。
　　她身后还站着呼吸急促的祝余。

　　想必是祝余传来了什么要紧的消息。
　　这么向着，玄徵摸索到祁枢旁边小声问道：“方才又来什么消息了么？”

　　祁枢皱着眉，半天才回答道：“……薛师弟还在山下。”
　　“什么？”玄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来回看向旁边的祁枢和殿上的静瑜长老。
　　“可有人去传信与他？”他连忙问道。

　　谁知祁枢却微微摇头，“那群下等魔像是斩不尽般，刚劈开一条缝，眨眼睛便有更多的下等魔将其覆盖住。除早先趁它们还未如此聚集时离开的云台长老与那些个妖物外，此刻山里的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更是进不来。”

　　他最后一句话叫玄徵感到心慌。
　　倘若真如祁枢所说，不仅无法将山中情况传给山下的薛煜，就连寒光剑能否顺利送还到自己手上都没了定数。

　　奈何云台长老已出山多时，却不见阵外下等魔的数量有一丝减少的意思。
　　若非离火殿内有一座浑天仪，仅凭天色推断时间的众人根本难以辨清此时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约莫黄昏，静瑜开口打破了大殿中揣揣不安的气氛。
　　“今日情况特殊，诸位夜间多留些心眼。”
　　戒律长老犹豫片刻，提议道：“依我看，不如……愿意留下得便一同在殿内静坐，以防万一。届时消息传得快，在座诸位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话音落地，离火殿中陷入一阵寂静。
　　半晌过去，无一人离开大殿。
　　“……那便有劳诸位了。”纵使殿中还有数名小辈，静瑜依旧起身向着在场所有人行礼道。

　　玄徵师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守在殿门口，祁枢从殿内走出来便瞧见这两人愁云密布的表情。

　　“执剑长老他……”祁枢试探道。
　　“师尊不会有事的。”再平淡的语气也掩盖不住玄徵内心的担忧，紧锁的眉头出卖了玄徵的真实想法。
　　照此下去，华清峰能撑多久，他确实有些没底。
　　玄屿突然开口道：“祁师弟，掌门那边如何？”
　　“我每隔两个时辰便确认一次，清幽阁那边暂时没有异常。”祁枢转向玄屿回答道。

　　正说着，玄徵突然察觉到怀中的玉坠有些异样。
　　迅速将其拿出，只见玉坠像是在撕心裂肺地鸣叫一般，声音异常刺耳。
　　他不由得捂住双耳，却发现对面两人一脸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师弟，你没事吧？”玄屿率先开口道。
　　奈何那鸣叫声太过尖锐，玄徵一时间也无法开口回答。
　　他轻轻摇头以作回应，而后靠着殿门缓缓滑坐于地上，咬紧牙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察觉到玄徵手里拿的是阵眼，祁枢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原本被下等魔遮得严丝合缝的天空开始出现异常。
　　不再像先前那般遮天蔽日，下等魔仿佛在听从谁人号令般在空中让出一个又一个的空隙。

　　点点星光好不容易透过空隙，却消失在着陆前的半途中。
　　紧接着，那些空隙中央出现如烟花般散开的光点。
　　祁枢下意识地以为是大阵与玄徵产生共鸣，继而逐步清剿这些下等魔。

　　谁知在他看清楚那所谓的“烟花”后，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是……”祁枢抬手指着空中，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玄屿闻声走上前，顺着他所指的反向一看，顿时眉头紧锁道：“是下属魔。”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往殿内走去。

　　一旁的玄徵捂住双耳坐在地上，额头上已满是细密的汗。
　　倘若玉坠只是一直如同最初那般鸣叫，他也不至于难受至此。
　　只是在鸣叫之后，紧接其后的便是一阵难熬的心悸。

　　不同于以前，此番心悸之强烈，甚至让玄徵有种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似乎在下一刻就将穿过胸腔跃出体内的错觉。
　　而伴随心悸而来的，还有剧烈的头痛。

　　玄徵不记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在意识尚未清醒之前，他看到了一些离奇到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画面。

　　恍惚间他看到自己手握寒光，与彧瑚对峙。
　　双方有来有往，打了约莫三刻。
　　期间彧瑚一直是游刃有余，像是在与自己嬉闹般，丝毫没有把他眼前这具身躯里杀意看在眼里。

　　正如昨夜那般，玄徵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了眼前这具身躯。
　　他不明白为何这具身躯会对彧瑚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以至于其每一次出剑都是照着彧瑚的死穴去。

　　只见不远处的彧瑚缓缓地抬起右手。
　　像是要施以法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意思。
　　可惜还不待玄徵弄明白他想做什么，眼下这具身躯便迅速出手。

　　眨眼间，寒光剑薄而锋利的剑尖瞬间刺穿彧瑚的胸口。
　　剑身刺穿肉/体的感觉太过真实，竟叫他一时间难以辨别这究竟是真是假。

　　鲜血自伤口处逐渐扩散，直至整件月白色的大氅都被染红。
　　其出剑用力之狠，竟是将整个剑身尽数没入对方的胸腔。

　　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玄徵想要松开剑柄抬手去抱住早已站不稳的彧瑚。
　　然这具身躯却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死死握着剑柄，抬眼看着那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

　　玄徵能看出来，彧瑚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后者吃力地抬起右手，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在他腰间拦了一下，随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去。

　　看着被鲜血浸透的大氅，玄徵的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要上前扶起对方，却动弹不得。
　　想要放声大哭，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被困在此般场景里的玄徵并没有注意到，系在他腰间的螭龙佩在他意识模糊之际，曾发出过一阵强到甚至略显刺眼的光亮。
　　只不过与彧瑚在附近时的反应不同，螭龙佩并未发热，反而在光亮渐弱后降至冰点。

　　“苏玄徵，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语气中带有些焦虑，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

　　突兀的声音将玄徵从方才悲痛欲绝的情绪中稍稍拽出。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

　　抬手擦去挡住视线的眼泪，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飞快的心跳。
　　他隐约看清有一人半蹲在自己旁边，一手点住自己的额头正中。
　　待他回神，玄徵集中精力于双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来人一身雅青色大氅，看得玄徵一愣。
　　半晌后他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随即却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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