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寒光》羊脂白玉戈

85、引咎自责

　　影魔会比自己更先提出此事确是叫心魔略感意外。
　　二人虽然各怀鬼胎，但好在截至目前，他们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佯装思索片刻，心魔才装模做样地拍手称赞道：“不愧是影魔阁下，竟能想出如此奇招。”
　　没兴趣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影魔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一脸平静地说道：“与其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你不如出点有用的主意，比如……届时我们该如何攻山？”

　　影魔说得确是在理。
　　比起当着对方的面与其勾心斗角，不如先考虑具体步骤。
　　毕竟后续，可以等自己回到住处再详细考虑。

　　“阁下对此可有头绪？”心魔抬头，将问题反手抛向影魔。
　　影魔瘪嘴，漫不经心地说道:“据说那处有个护山大阵，只有我们这样的大魔才有可能破阵而入。”
　　视线移向对方手上那件被摩擦的嘎吱作响的骨制器具，心魔试探道：“那依阁下所见，若是想要率众多下等魔一齐攻山，须得先废了那个大阵？”

　　谁知影魔停顿片刻后竟大声笑起来。
　　“想不到聪慧如你，竟会提出如此死板的提议。”

　　这番阴阳怪气的发言叫心魔忍不住地暗自磨牙。
　　他低头思索片刻，重新开口说道：“难不成……阁下是想声东击西？”

　　与反应快的人交谈起来，果然要轻松得多。
　　影魔面露悦色，摊手道：“不愧是苍梧城的心魔。”
　　没有再与他计较，心魔略微皱眉，“影魔阁下这般说，莫非是早有候选之地？”

　　闻言影魔不由得挑眉，“人界之事，你不该比我更加清楚？”
　　“还有。”影魔将手里的骨制器具揉搓至温热，“声东击西，并不意味着要确定一个固定地点。”

　　心魔一愣，琢磨起他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不选中一个固定的地点，那就是要把华清峰中拥有战力者分散至各地。

　　见他半天不出声，影魔打趣地问道：“想了那么久，可有心仪之处？”
　　面对影魔轻佻的语气，陷入思索的心魔显然没空搭理他。

　　思索再三，心魔突然意识到虽说将此计称之为“攻山”，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要他们攻入山中。
　　既然破阵难度较大，那何尝不可先将那个先天剑魄引出，以此引来那条角龙。

　　而后将山中那些或许能同他们二人一战者，引至一时间难以赶回来的地方。
　　待到山中群龙无首，便可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华清峰占为己有。
　　至此，心魔顿时有了想法。

　　“心仪之处倒是没有，不过倒是要劳烦阁下与我略作配合。”
　　这番话勾起了影魔的兴趣，“但说无妨。”
　　心魔轻笑一声，“何不利用大量下等魔，先将山中那些或可与我们一战之人引至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支援的地方。”

　　微微眯眼，影魔隐约猜到了些对方的想法。
　　“待阁下将山中主力引开，再由我出手将先天剑魄引出大阵，届时那条角龙必然会赶来。”心魔极其自信地看着影魔。
　　影魔颇为好奇地问道：“如何将他山中主力引开？”
　　“裂隙。”心魔果断道。
　　“可那条角龙也是会去封裂隙的。”影魔挑眉。

　　闻言心魔轻笑一声，也不在乎这句话是否会暴露什么，“阁下莫不是忘了，您在长安城开的裂隙可是人界度过一日后，才被他前往封住的。”
　　听他提起长安城一事，影魔看着他的眼神猛然间犀利起来，“所以你有把握能在一天之内将先天剑魄引出大阵？”
　　轻轻摇头，心魔满脸愉悦，“就算不能够在一日内将其引出，影魔阁下也不必太过担忧。”
　　这次轮到影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依照二者的关系，阁下不妨猜猜看，他是会先去封裂隙，还是先来救先天剑魄？”心魔一副胸有成竹地看着殿上的影魔。

　　逐渐被心魔说动，影魔垂眸思索起来。
　　语气逐渐带上蛊惑，心魔笑道：“只要您的裂隙开得足够多，拖住山中的主力，就够了。”
　　“你如何确定那条角龙必然会在先天剑魄出阵后即刻前往华清峰？”影魔不解道。
　　心魔难得的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道：“这点阁下大可放心，我自有办法。”

　　另一边，苍梧城的六爻殿内安静的仿佛殿中没有任何活物。
　　“主上。”殿下的血魔试探般开口道。

　　拿着始鸠传来的迷信，大天魔控制不住地将手上的纸张捏作一团废纸。
　　“他胆子倒是不小。”
　　而后将纸团精准投入脚边的陶制香炉，炉中顿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
　　盯着炉中升起的黑烟，大天魔忿忿道：“没想到，都叫始鸠的天魔提醒至这个份上，影魔竟依旧要与他一道。”

　　“看来他是笃定了此番定能成功？”天魔若有所思地移开紧盯香炉的视线，转而看着手边的酒盏，“竟然还想向苍梧城传假消息。”

　　血魔抬眼看了一眼殿上的天魔，思索片刻，再次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半晌过后，天魔目光转向他，“龙的下落确认了么。”
　　“是。经人界消息来报，已经确认他近期是在距离新郑不远处的一出荒郊野岭中落脚。”血魔明白此话听起来不大对劲，但碍于消息确凿，他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如实禀报。

　　“新郑不远处？”天魔小声重复，“可是在一棵异常粗壮的降香附近？”
　　闻言血魔略显诧异地抬眼看向高出的天魔，“……确如主上所说。人界来的消息称，角龙在行至那处后，气息便忽然消失了。”

　　天魔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一声后微微点头。
　　拿不准天魔是何意，血魔也不再出声。

　　“华清峰那个先天剑魄呢？”
　　“依属下推测……他应该就是四百年前与主上在太湖一战的那个剑仙。”
　　欲端起手边酒盏的天魔动作一僵，“理由？”

　　“他不只与主上所描述的那个剑仙相差无多，甚至手上还拿着同一柄剑。”血魔波澜不惊地细细道来，“依照常理，剑不易主，更不会多主。”
　　“故而属下推断……”
　　还不待他说完，天魔打断了他。
　　“他体内剑魄可有觉醒的迹象？”
　　血魔回忆片刻，微微点头，“根据属下得来的消息，他体内剑魄已是觉醒接近七成。”

　　“七成？”天魔不禁皱眉，“未免太慢了些。”
　　心魔可不会等他完全觉醒后才行动。
　　思索片刻，天魔才重新开口。
　　“趁始鸠那边还未凑齐兵力，写封信去提醒那条龙。”

　　“主上？”闻言血魔面露忧虑地抬头看着他，“这岂非插手了人界之事。”
　　天魔不解地看着他，“只不过是写封信提前提醒对方罢了，又不是直接出手。”
　　“何况蚩尤元气大伤，此时早已入了未名渊。就算直接出手，他也不会知道。”

　　听他这番意思，难不成主上真的想要直接出手？
　　血魔不禁担忧道：“主上难道……”
　　未曾料到血魔如此较真，天魔轻轻摇头，“放心，我不会出手。”
　　“不如说，我倒是想看看，能叫地皇族人放下身段找我一介魔族寻求合作的人族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

　　松了一口气的血魔抬眼看向天魔。
　　“那角龙那边……”
　　“送完信就回来，剩下的看他们造化了。”天魔垂眸，盯着酒盏上的雕花沉默片刻，“至此，也算是还的差不多了。倘若那个先天剑魄能醒得再快些，没准还能借此机会直接替我解决心魔这个刺头。”
　　血魔一言不发地重新低下头，将此事应下后告退。

　　留得天魔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六爻殿内，盯着手上的酒盏出神许久。
　　殿外一声惊雷，震得天魔握着酒盏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回过神来，他长舒一口气，轻晃手中的酒盏自言自语道：“但愿此后，他不会再这般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