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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隔墙有耳 ...

  •   浓烈刺鼻的雄黄味将地上的灰蛇熏得更是剧烈扭动起来。
      片刻后,似是精疲力竭,灰蛇逐渐停下动作。

      玄徵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父子二人,半蹲下去小声问道:“再给您一次机会,为何深夜闯入在下暂居的厢房?”

      停下动作的灰蛇极其费力地将脑袋慢慢转向他,吐着信子艰难地开口道:“仙长可知您手上那块玉佩不是寻常物?”

      闻言,玄徵不由得皱眉。
      没有回答灰蛇的问题,他早就知道彧瑚赠与自己的螭龙佩并非寻常之物。
      看来这蛇妖是冲着彧瑚的龙鳞来得。
      难怪彧瑚先前想要将玉佩收回去。

      见他半晌不出声,灰蛇以为这位仙长不知自己手中之物乃世间难得一见的龙鳞,略显脱力地开口解释道:“那块玉佩乃千年前于不周山化灵的白龙之物。”

      猛地听到对方说起白龙,玄徵眯起眼睛盯着她。
      “您为何会知道此事?”

      “人界千百年来能最终修成龙的虺屈指可数,而虺与妾身这般普通蛇妖,也无甚差别。”灰蛇嘶了一声,“只要是蛇,又有谁会不想去试一试自己能否修为龙呢?”
      强忍住想要反驳她说的虺与蛇无甚差别一语,玄徵思索片刻,“所以您是想借龙鳞,以长修为?”

      灰蛇一顿,轻轻点头。
      听出她话中被故意模糊的重点,玄徵佯装不经心地问道:“您似乎还差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完?”
      闻言灰蛇身子一僵,她忍着蛇尾传来的阵阵疼痛,缓缓将上身盘起,似乎这样的姿势可以为她提供某种安全感。

      盘成圈的灰蛇犹豫许久。

      直到看见玄徵伸手将放在地上酒盏重新拿起,一副准备给她从头到尾做一次“雄黄沐浴”的架势时,她才面露惊恐地继续说下去。
      “仙长您也知道……蛇妖本就为极阴之物。妾身不久前曾听得一路过的郎君说,若是能够吸食力量极强的阳气,妾身的修为必会大涨。若是妾身真的能够以此修成得道,妾身以后可就能靠自己保阿郎一世安稳了。”

      “路过的郎君?”玄徵不解地重复一遍,“何时遇见,对方是何打扮?”
      灰蛇点头,“约莫……是两个月前,那位郎君一身墨色长袍,还戴了一顶斗笠。妾身……看不清他的面容。”

      “形迹如此可疑之人的话您也信?”此话简直像是柳氏在耍着他玩,玄徵的语气中带上一丝不悦反道。
      似是在犹豫,灰蛇将头埋入盘成圈的身子里,好一会儿后才闷声说道:“对方……不像是人族。”

      “不是人族?那是妖族?”玄徵问道。
      灰蛇连连摇头,“对方周身有着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以妾身愚见来看,他既非妖族也非人族。”
      “那位郎君如此强大,妾身便不自觉地相信了他的话。”

      难道是心魔。

      想到这玄徵顿时睁大了双眼,问道:“他还说了何事?”
      谁知灰蛇依旧摇头,“不曾。”

      玄徵盯着手里那盏雄黄酒,沉默半晌。
      “那么贵府中发生的这起事件……有多少是您做的?”
      他以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叫不远处的魏氏父子听清的声音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远处的两人直到听得玄徵的声音才停下争执,朝这边看过来。

      柳氏虽早已现了原形,但在魏义的目光注视之下,她依旧在试图维持自己的好不容易在后者心中建立起的形象。
      犹豫许久,灰蛇才小声询问道:“仙长,妾身……”
      不待她说完,玄徵冷声打断道:“大点声。您这般小声,那边的二位可没法听清。”
      灰蛇一怔,略显不安地扭动起脑袋,左右来回看了看。

      “秦夫人……确是死于妾身之手。”灰蛇说话时带有明显的哽咽。

      “你怎能……!”先前你侬我侬时用的爱称在看到原形后便被魏义随之抛弃。
      又听她这般说道,魏义的内心顿时被满心恼火却又无处发泄的愤恨感所占领。

      中书侍郎听闻此话,气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一副恨不得快步上前手刃地上这条灰蛇的模样。

      见从未对自己发过火的魏义此刻竟然连爱称都不用了,灰蛇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似是看出她的犹豫,玄徵伸手点着她的七寸处,小声说道:“劝您勿要再耍花招。”

      致命点在玄徵手里,只要这位仙长稍稍用力,自己定当必死无疑。
      想到这,灰蛇浑身一僵,强迫自己无视一旁满眼厌恶看向自己的魏义。

      “虽然妾身知道,知道阿郎喜欢秦夫人,也喜欢妾身。”灰蛇舒展开盘成圈的身体吐着信子,试图靠近屋门处的魏氏父子二人。
      “可妾身不要和秦夫人共享阿郎,阿郎只能属于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妾身。”

      直到用力向前移动时扯到被剑尖钉在地上的伤口,灰蛇才嘶了一声后不情不愿地调头回来。

      照她这么说,柳氏对魏义确是痴心一片。
      仅只是为争宠便设计谋害秦夫人。
      可若是此话成立,那几位后娶妾室又当作何解释?

      “那些妾室呢?”玄徵眉头紧锁地问道。
      灰蛇轻笑一声,方才的惊恐一扫而光,转而略显得意地说道:“她们都不得宠,自然入不了妾身的眼。”
      “妾身不过是将她们当成为收集阳气的工具罢了,犯不着同工具怄气。”
      她说得轻巧,听得旁边魏氏父子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收集阳气……”玄徵似是有些不解地低声重复道。
      不知灰蛇是死性不改还是本就胆大包天,全然不顾自己的蛇尾还被死死钉在地面上。
      她冲着玄徵笑嘻嘻地说道:“就是妾身方才想要与仙长做的那件事。”

      点着灰蛇七寸处的手指一顿,随即用力向下,灰蛇霎时间不敢再放肆,连声求饶。

      “既替您收集阳气,又为何将其行径暴露?”玄徵皱着眉问道。
      灰蛇嘶了一声,语气不悦道:“就算是不得宠,妾身看到那群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小贱/人们天天缠着阿郎,自然会被膈应到。”
      “妾身要叫她们身败名裂,再打包赶出魏府!”

      听到这,玄徵算是大致明白了。

      柳氏确实将魏义看作自己毕生所求。
      奈何遇人不淑,偏偏看上魏义这么一个男女不忌,风流成性的放浪“郎君”。
      她此番,竟与杭州城的笑霜甚是相似。
      因爱生妒。
      或许应该感慨,还算好柳氏还未到达因爱生恨的地步。

      他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继续问道:“府里侍女一事也是出自您之手?”
      灰蛇摇头,否认道:“妾身与此事并无瓜葛。妾身那么爱阿郎,又怎么会舍得坏了阿郎的名声呢。”

      玄徵刚要继续问下去,却突然察觉屋外经过一股夹杂着怨恨的灵力。

      秦氏?
      来不及多想,玄徵快步走至屋门处,里外各布置了一个困灵阵。

      他转身返回屋内准备继续审问柳氏。
      还不待他提醒父子二人,灵体的样貌或许会与他们记忆中的秦氏有所不同,且极有可能被怨气侵蚀变得极其骇人。
      就听得站于屋门处的魏氏父子二人传来异口同声的惊呼。

      “秦氏?!”
      “栎儿!?”

      闻声玄徵转身看向屋门。

      只见画于屋内的困灵阵中站着一位垂着脑袋看不清面貌,却在第一时间被魏氏父子认出的女子。
      女子身着金丝绣花的香叶红大袖衫,头上的发饰较白日里的柳氏而言要素得多,也少得多。

      像是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女子身躯一僵,随后缓缓地抬头向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在看清女子面貌的一瞬,中书侍郎倒吸一口气,捂着心脏差点昏过去。

      魏义也被女子完全不同于回忆中那般娇俏动人的模样给吓一跳。
      好在他比中书侍郎要强些,靠着墙勉强能站直。

      顺着魏义的目光往下,秦氏的裙摆却是被一大片醒目的殷红所浸湿。
      浅色的裙摆被这般大量的液体浸透,剩下那些布料无法再吸收的猩红液体便顺着褶皱滴落在地。
      虽说灵体无法与物体产生交互,接连滴下的血滴却依旧看得人心惊胆战。

      玄徵试探地问了一句,“秦夫人?”
      回答他的是一记向自己飞来的血镖。
      侧身躲过,钉在床柱上的血镖转瞬间化作一滩血迹。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看清秦氏化灵后的模样。
      秦氏转身看向这边,双眼空洞,面有血泪,腹腔处不知何故空缺了一大块。

      盯着玄徵得方向看了许久,秦氏转而指向地上的灰蛇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柳氏!我待你亲如姐妹,你竟这般对我!”

      地上的灰蛇默不作声,缓缓盘起身躯企图以此种方式躲避来自秦氏的咒骂。
      被她此番反应激怒,秦氏抬手便作势瞄准着她七寸处投出血镖。

      眨眼间,屋内响起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玄徵用方才装雄黄酒的酒盏替灰蛇挡下了这一击。
      见自己的杀手锏被对方挡下,秦氏瞪着那双略为骇人的眼睛看着旁边这个多管闲事之人。

      “秦夫人息怒。在下尚有要事还未来得及问完,且待在下问清楚后,您再处置柳氏如何?”玄徵将手里那个粉身碎骨的酒盏收回,与被困在阵里,看起来与一般怨灵又有所不同的秦氏打起了太极。

      “瞧你身为一个修道之人,难不成也被这妖物迷了眼?”不同于白日里中书侍郎与员外郎的描述,此刻秦氏的语气里可丝毫没有他们所说的和善,反倒是讥讽居多。

      没有理会她的讥讽,玄徵向她拱手道:“秦夫人误会了,在下是来还您一个公道的。”

      闻言,秦氏一愣,随即便放声大笑起来。
      “还我一个公道?那么多年过去,现在还我公道又有何用?!”
      秦氏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剧烈摆动的裙摆甩出越来越多的猩红色液体。

      下一刻,她猛地转头看向贴在墙边的魏义。
      想要逼近后者,奈何自己脚下还有个范围不大的困灵阵,出不去,也摸不到。
      她只得看着那个风流成性的魏义干瞪眼。

      内心知道面前的是自己曾经最爱的女子之一,但碍于对方此刻的样貌太过骇人,魏义被她瞪得险些吓晕过去。
      犹豫片刻,他拔腿朝着屋内玄徵在的方向走去,躲在了玄徵身后

      玄徵不得不强忍着心底的厌恶替他挡住秦氏投过来的目光。

      “你和他是一伙的!”秦氏面目狰狞地转而盯着玄徵咆哮道。
      “非也。”玄徵淡淡地回答道。

      “秦夫人,在下想要问您,关于魏宅侍女癫狂一事……”
      他还未完全说完,就听秦氏极其不屑地哈了一声。
      “是我做的。我要这个畜生身败名裂,要这个贱/人给我陪葬!”她来回看着地上的灰蛇和玄徵背后的魏义,咬牙切齿道。

      如此一来,魏宅的事情便都说通了。
      柳氏出于嫉妒,将秦氏肚子里的孩子替换成了一窝幼蛇,从而导致秦氏难产,含恨而终。
      近些日子由于魔的现身,柳氏似乎像笑霜那般沾染了些魔气,这才动起邪心鼓动宅里的小厮与其他妾室行苟且之事,以此为她积攒更多的阳气好助她自己增长修为。

      不过有一点依旧不明。
      秦氏怨气如此之大,去世近五年不可能一直等到近三个月才开始动手。
      难道这也与魔有关?
      玄徵不禁皱眉。

      他正思考着,门边传来秦氏的喊声,“快把这个阵法给我撤了,我要手刃这对狗男女!”
      “秦夫人。”玄徵朝着屋门出行了一礼,“还恕在下无法照秦夫人所言行事。”
      闻言秦氏恶狠狠地盯住他。

      “在下会将柳氏带回华清峰,其罪过自有人去定夺。是杀是留,在下做不得主。”不去看秦氏的表情,玄徵波澜不惊道。
      “至于魏员外郎……想必魏公自然比在下更清楚该如何处置他。”玄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哆哆嗦嗦的魏义,“在下不会杀他,也绝不会允许秦夫人你动手杀他。”

      听他说出不杀魏义,秦氏脸上本称得上精致的五官瞬间坍塌,一张看起来全然没有人样的面容只剩下那张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嘴。
      “我要他死,给我还未出生的孩儿偿命!”秦氏疯狂敲打起法阵边缘看不见的罩子。

      身后的魏义早已是吓得昏了过去。
      玄徵轻叹一声,“秦夫人。”
      法阵中的敲打声依旧一波高过一波。
      “您若是此刻便杀了他们二人,那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玄徵顺着秦氏的思维说道。
      果不其然,对方敲打法阵的声音停了下来。

      “……何意?”秦氏缓缓问道。

      “倘若秦夫人愿放这二人一条生路,想必他们二人的余生也不会太好过。”
      玄徵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柳氏会被在下即刻送回华清峰交由云台峰教化,在下虽无法对魏义出手,不过等着魏义的自然是俗世的刑罚。”
      说完,他笑着问道:“秦夫人难道更希望看到他们二人就这般手拉手去投胎转世吗?”

      显然,他这番话说动了秦氏。
      秦氏愣了片刻,“那若是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呢?”
      眼珠一转,玄徵快速地回道:“在下以性命向您保证。”

      窗外的天边开始逐渐泛起鱼肚白,算得上一夜无眠的玄徵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就在他心底庆幸此番委托总算是大概完成时,院子角落却传来一声细微的树枝摩擦布料的刺啦声。

      玄徵探身出窗,除了墙角那根还在上下颤动的枯枝外,院中空无一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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