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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败絮其中 ...

  •   谁知魏义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竟浑身一僵。
      这般反应却更是坐实如同坊间传闻的那般,魏义或许真的与后娶的妾室沆瀣一气,策划谋害了秦氏。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魏彰不禁有些恼,大声问道:“你不是同我们说秦氏是死于难产吗,为何此时又不愿同仙长详说?”

      魏义抬眼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玄徵,似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解释。
      “秦氏确实是死于难产,这一点上鄙人自然不敢对仙长多做隐瞒,只不过……”他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玄徵,又转过去看了一眼魏彰,“她腹中所怀……并非孩子。”

      “此话怎讲?”
      “什么?!”

      玄徵的追问与魏彰诧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魏义满脸难以切齿地缓缓解释道:“当时的状况实在是叫鄙人也感到异常震惊,儿子也是为了不引起阿爹你们的惊慌,才一直将此事瞒了下来。”
      “仙长您有所不知,秦氏临产之前,鄙人曾请过数位大夫来替她问诊摸脉。可来过府邸的大夫都说秦氏肚子里的不像是一般胎儿。”

      就在与魏义接触的这短暂片刻里,玄徵仿佛体会到以前彧瑚听人说话绕圈子时的烦躁感。
      不知是否因身处官场的缘故,魏义说话总是喜欢兜兜转转半天说不在点子上。
      表面上听起来是在极力说明,实则却让听者有种被对方敷衍的感觉。

      玄徵略微不悦地皱眉问道:“何为‘不像是一般胎儿’?”

      轻叹一声,魏义挣扎片刻才缓缓道来。
      “秦氏临产之际,鄙人请了几名城中有名的接生婆,还有先前替她问诊摸脉的那些大夫。没过多久,接生婆于屋内大声惊呼,说是秦氏肚里的胎儿过大,极有可能难产致死。”
      “鄙人当即吩咐几位大夫入内查看,谁知大夫将将入内却传来接连数声惊呼。在下觉得此事略显蹊跷,便迅速赶往屋内。谁知鄙人进屋时秦氏却早已西去……”

      话说至此,魏义抬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几位接生婆合力抬着一个高约半尺不到,表面被鳞片覆盖的球状物。屋内众人皆对此物束手无策,那球状物下一刻突然自己裂开,那里面……”魏义的表情顷刻间变得苍白,且做出一副恶心反胃状,“那里面竟是一大群小蛇……”

      端坐高堂上的魏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玄徵则目光盯着手边的茶盏思考起来。

      “你为何从未同为父说过此事。”
      “阿爹……这事太过蹊跷了,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捉弄儿子。”
      ……
      父子俩还在为此事你来我往争执不休,一旁的玄徵却默不作声地盯着地板上的一条缝隙陷入沉思。

      柳氏为妖,秦氏死于难产,却产下一窝幼蛇……
      莫非这柳氏便是所谓的蛇妖?
      可柳氏又是如何将秦氏肚子里的胎儿替换成幼蛇的?

      本就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玄徵对此虽颇为难以切齿,却依旧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在此之前……魏员外郎可有碰过秦氏?”
      魏义轻轻点头。
      “……那柳氏呢?”
      魏义一愣,继续点头。

      见对面的玄徵皱着眉盯着手边的茶盏,魏义突然想到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立刻出声问道:“仙长莫不是在怀疑柳氏?”
      他这问题倒是问得颇为蹊跷,联系他方才所述,玄徵觉得比起秦氏,魏义似乎要更偏向于柳氏一些。
      玄徵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点头。

      一旁的魏彰见玄徵点头,立刻附和道:“为父早就和你说过勿要娶柳氏,你偏不听。你看看你现在惹出的好事!”
      “仙长,柳氏是断然不会这般害人的。”魏义连忙转向玄徵解释,“何况,她……何来这般害人的本事?”

      这幅口吻摆明了是说只要玄徵不给出确凿的证据,魏义便绝然不信此事乃柳氏所为的意思。
      还不待玄徵开口,一旁的魏彰倒是厉声问道:“那若是苏仙长查明个中缘由,坐实了罪魁祸首就是柳氏,你又当如何?”
      “儿子我……”魏义被魏彰一瞬间问得说不出话,紧咬下唇沉默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倘若当真是柳氏,儿子便赠其休书一封。”

      “人命关天之事,休书一封便想解决,那这人命也未免太过便宜了些。”半晌没出声的玄徵突然插话道。
      他下意识地开口,语气竟是同彧瑚惊人地相似。

      这话听得魏义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向着玄徵行了一记大礼:“仙长!倘若真是柳氏,还望仙长高抬贵手!”
      不知为何玄徵心中有些莫名的恼,只不过他恼的并非柳氏,而是面前的魏义。
      碍于不能发作,玄徵耐着性子同魏义解释道:“此事并非在下能做主的。倘若她真是犯下如此大过之人,自然有地方会处置她。”

      魏义以为他所指的是交由京兆府处理,悬着的一颗心稍许落地。
      起码依照自己的身份,去找京兆府说个情也不是不可行。

      听见玄徵这般说道,一旁的魏彰立即打圆场道:“既然苏仙长如此说,不如这些时日就先暂住犬子的府中,也免去了往来路途的劳神费力。”
      常年混迹官场之人说话的确不同于普通平民,分明是怕玄徵来回进出魏家的宅邸引起他人的怀疑,却说得仿佛是为了玄徵自己方便那般。
      既找不出拒绝的借口,也没有回绝的必要,玄徵佯装思索片刻后便答应在魏员外郎宅中住下。

      有了当初在苏州城的经历,玄徵不禁对魏义的私人书斋有些好奇。
      在魏义将要吩咐小厮来带领玄徵前往客房之际,他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地随口问道:“想来魏员外郎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书斋中的圣贤书必定不会少,不知可否让在下前往拜读一番?”

      全然没有料到玄徵会提出此般要求,魏义一愣,随后倒也欣然答应并吩咐小厮先带玄徵前往厢房放置行李,再带他前往位于院子北面的书斋。
      魏义如此坦然的模样倒是叫玄徵有些意外,看来这书斋里应该未藏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过为以防万一,玄徵还是在魏府中一位长相颇为秀气的小厮带领下来到这间私人书斋。
      路上玄徵试图旁敲侧击地开口问道:“在下今日一路见过贵府中数位样貌上乘的侍女小厮,唯独小哥您的长相倒是较府中其他人而言更为清秀,不知贵府收人时究竟是怎样一个要求?”
      他说这话时本不含其他意图,只是直觉告诉他,此事或许与魏府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有关。

      谁知带路那位小厮听得他此番发言,却突然涨红脸四处环顾一番后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还望仙长恕罪。”

      恕罪?
      小厮的反应听得玄徵一头雾水。

      见玄徵半晌不说话,那小厮又继续小声说道:“小的……小的并无断袖之癖。”

      ……
      这是把自己当成好男风之人了?
      玄徵愣了片刻,发觉自己竟一时间接不上小厮这句话。

      要说他没有断袖之癖,那又为何会对彧瑚产生如此情愫?
      可若要说他有,也不见他对除彧瑚之外的人产生类似的感情。

      正当他自顾纠结这个问题时,只听那小厮像是在做补充般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小的……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进到魏府。”
      “小哥误会了。不过方才你所说,‘迫不得已’是何意?”听到小厮的自言自语,玄徵从沉思中惊醒,连忙转移话题道。

      小厮咬着下唇犹豫片刻,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小的家中贫寒。彼时正值魏府招工,其告示中标红的一条便是要求相貌端正,上乘者优先。小的寻思自己的容貌虽算不得多好看,却也能算的上相貌端正,也就前往报名。”

      似是有难言之隐般,小厮咬紧牙关犹豫了许久。
      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小的不曾想,坊间关于魏员外郎的传闻不仅是真的,他本人实际的所作所为较之传闻更是过火。”

      玄徵听得一头雾水,意思是这魏员外郎不仅风流成性,还有什么更加伤风败俗的行径?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那个小厮将声音压至最低,语气中甚至还带上一丝绝望,“魏员外郎不仅好女色,还好男风……”
      后半段他并未继续说下去,不过根据小厮的反应来看,玄徵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话语间,二人已来到书斋。
      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玄徵沉默片刻才问道:“小哥从未想过出府?”
      小厮皱着眉摇头,“小的家境本就不好,故而当时与魏府所签卖身契将近三十年……小的就算想,也不敢。”
      长叹一声,玄徵心里对这个魏义真是说不出恼。

      任小厮在屋外等着,玄徵独自步入书斋。
      虽说这魏义作风糜烂,但这书斋的确符合常人对于能够考取功名之人的想象。

      书斋三面都放有高约七尺的多宝阁,每个格子都被密密麻麻的卷轴堆满。
      玄徵随手抽出几卷翻看起来。
      这些放置于与他视线齐平处的典籍基本上都是些留传至今颇为有名的经典古籍,以及考取功名必不可少的圣贤书。
      翻看一圈后玄徵意识到这层并无异常,随即便打量起最顶端那层以及最下方一层。

      依照常理若是想要隐藏某事,藏书人定会将藏有秘密的书卷放置于旁人难以预料或是难以拿取的地方。
      如此想来,玄徵决定从顶端看起。

      其中一个看似随意放置于顶端,却又装模作样用旁边两卷卷轴欲盖弥彰地盖住半边的书卷吸引了玄徵的注意力。
      伸手将其取下,解开系带,缓缓将其摊开置于一旁的书案上。
      书卷的前半段看起来并非可疑之物,不过是卷坊间常见风月话本罢了。

      可若仅只是一卷寻常风月话本,又为何要以这般空惹人怀疑的方式放置于多宝阁顶端。
      盯着将将打开不到三分之一的卷轴思索片刻后,玄徵决定继续看下去。
      谁知这继续一看,可就看出些问题来了。

      卷轴摊开过半,玄徵发现剩余的卷轴中似乎还夹杂着另外一张薄纸。
      他犹豫片刻,将卷轴重新置于地面并将其展开。
      卷轴中藏着的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张此刻才终得“重见天日”。

      出于好奇,玄徵俯身细细观察起这张被夹杂在风月话本里的薄纸。
      只不过随着他深入观察,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不出片刻,他飞速地将卷轴卷起,重新放回到多宝阁顶部。
      而后整个人僵直地站在多宝阁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胸腹上下起伏,久久难以平复的急促呼吸出卖了他。
      青丝下隐约可见,微微泛红的耳尖也似乎昭示着他方才所见的那张薄纸并非什么珍藏图画。

      玄徵双手握紧,小声说道:“荒唐!”
      随即闭上双眼默念起清心决。

      半晌后玄徵才重新睁眼,像是怕被方才的卷轴灼伤双眼般,他的视线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去。
      深吸一口气,他迅速转身离去。

      待玄徵走远,柳氏才扭动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款步从书斋旁的院子里走出。
      望着这位俊俏仙长离去的方向,她拿起手中那块绣花手绢遮住情不自禁扬起的嘴角,继而轻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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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败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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