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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金玉其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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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玄徵心里略有怀疑,却暂时无法理清头绪。
“说来也是惭愧,犬子虽品性算不得坏,却唯独喜好流连往返于风月场中。”魏彰满脸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魏某总是在想,秦氏或许是因得知犬子风流成性,这才被气至郁结,从而酿成此等不幸之事。”
这么看来,先前那人说得没准是真的。
玄徵看着手边的茶盏想道。
“在下还有几事想要请教魏公,还望魏公恕在下失礼。”玄徵拱手道。
“苏仙长问便是,魏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了魏彰这句话,玄徵也就不再同他绕圈子,“敢问令郎府邸中的几位妾室是何出身?”
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戳要害地问出此番问题,魏彰显得有些局促,“苏仙长可是在坊中听得了些关于犬子的传闻?”
玄徵直白了当地点头。
长叹一口气,魏彰才缓缓说道:“正如魏某信中所说,犬子府中的那些个妾室,除了最早娶的柳氏,其余几位确如坊间传闻那般皆出自城中有名的教坊司。”
“柳氏?”回忆起信中似乎确有这么一段,玄徵挑眉,“那这位柳氏是何来头?”
谁料魏彰只是摇头,“这……魏某也大不清楚。这柳氏是犬子六年前执意娶进门的,魏某与拙荆曾劝说过他数次,奈何犬子根本就听不进去。”
六年前柳氏进门,一年后秦氏便去世了。
没有想到先前遇见的那个心怀鬼胎的路人所说竟有可能都是真的。
见玄徵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思索起来,魏彰也不敢开口打扰他。
半晌后玄徵抬头问道:“可否劳烦魏公带领在下前往令郎居所一趟。”
魏彰点头,“自然是不成问题,魏某此前已吩咐叮嘱过犬子。倘若苏仙长有需,若是不嫌弃,大可留在犬子的府邸中暂住上几日。”
闻言,刚想开口拒绝的玄徵一顿,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那便有劳魏公了。”他躬身拱手道。
原以为对方会收拾伪装一番,再带领自己走出中书侍郎府前往魏义所在的宅邸,谁料魏彰起身便引着玄徵往内院走去。
玄徵满心的不解,却也没有开口寻问。
反倒是魏彰在前面开口解释道:“犬子与魏某的宅子虽说明面上隔了一条街,座向两个不同的方位。然而两座宅子的内院实际上只有一墙之隔。”
一边走还一边嘱咐玄徵道:“只是……关于魏某家中此事,还望苏仙长能够……”
他一开口,玄徵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魏彰话音未落,便被玄徵截断话头,“魏公大可放心,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山野道士,不会对此多言,更不会大肆张扬出去。”
闻言,魏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许放下。
二人在院中穿行片刻,来到内院一处厢房。
走在前的魏彰引着玄徵入内,而后吩咐两旁的小厮将墙边一个本该作为隔断放于厢房正中的单面多宝阁往一旁推开。
直到多宝阁在两位小厮的共同努力下稍稍向左移动几寸,缕缕微光透过缝隙照射进屋内。
玄徵这才意识到这所谓单面多宝阁实则是扇双面暗门,背面通向的是魏义宅邸内院的一处厢房内,其构造也与魏彰宅邸异常近似。
环顾四周仔细一看,原来屋内早已有人在一旁恭候多时。
那人见魏彰在前,玄徵随后,便连忙上前向魏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而后对方转向魏彰身后的玄徵,颇为客气地说道:“鄙人魏义,见过仙长。早已耳闻家父曾送信请教天下第一峰的仙长,却不曾想仙长竟真的愿意下山为鄙人排忧解难。此番仙长肯赏光驾临寒舍,真是叫鄙人受宠若惊。”
这话听得玄徵不由得挑眉。
介于先前所听得的传闻,以及魏彰口中的描述,他本以为这位魏家次子会是个目空一切的放浪之人。
却不曾料到对方竟是如此一副彬彬有礼的读书人模样。
只是这位魏员外郎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他微微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魏义。
对方年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了太多,一身净色长袍,长发以一顶不大显眼的银冠一丝不苟地束起。
没有半点放浪形骸之样。
玄徵又不禁有些好奇地歪头看了一眼魏义的长相。
虽说自然远不及彧瑚半分,但好歹也算是一副人界常见的翩翩公子模样。
不过对方既然能胜任礼部员外郎一职,想来平日里这般打扮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算不得参考。
想到这,玄徵正要开口与魏义客套几句,却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娇滴滴地女声。
“阿郎,妾身寻你寻了好久,你在这后院做什么呢?”
不知为何,这一声柔媚入骨的声音却是听得玄徵猛地感到一阵恶寒。
他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魏家父子二人,却见这二人的面色说不出来的古怪。
身侧的魏彰一副吃了苍蝇般眉头紧锁地盯着门外,对面的魏义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目光游走在玄徵与屋门之间。
碍于此般场合不适合自己开口应声,玄徵也就闭口不言。
整个屋内陷入一阵尴尬地沉默。
屋外那名女子像是对屋内这般诡异的气氛没有丝毫察觉般,径直推开门走入屋中。
直到瞧见屋内除了魏义还站着另外两个人,女子才脚步一顿,连忙抬手掩住嘴唇,做出一副惊恐状向魏彰行礼。
“哎呀,妾身不知阿爹大驾光临,还请阿爹恕妾身失礼。”
说着,她略显娇羞地抬眼看了一旁的玄徵几眼。
奈何此时的玄徵跟个瞎子似的丝毫不在意对方投向自己的目光,甚至还以一种颇为莫名其妙地眼神回看了那女子一眼。
这股灵力……
玄徵稍稍皱眉。
屋中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过后,魏义才主动开口打破此番极为尴尬的局面。
“叫仙长见笑了,这位便是鄙人的侧室柳氏。”
闻言,玄徵不禁地挑眉打量起这所谓的魏义侧室,柳氏。
对方一身茶花红,头上琳琅满目、金玉交杂的簪花与对面的魏义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先前那声娇滴滴的呼唤确实膈应到了玄徵,不过此刻静下心来细细查看,他才意识到柳氏身上的灵力并不如寻常人族的那般微弱。
反倒是强得有些近似于那只在苏州城遇上的赤狐。
是妖。
他下意识地想道,继而眉头紧锁地紧盯着这个打扮艳丽妩媚的柳氏。
谁知在察觉到玄徵投向自己目光后,柳氏竟然毫不在意地莞尔而笑,还朝着玄徵抛了记媚眼。
不解风情地玄徵皱着眉轻轻摇头。
难怪魏彰方才会是那样一副表情。
柳氏突如其来的出现打乱了三人原本的计划。
方才主动开口解释的魏义碍于一直没人搭话,也不敢再开口。
思索片刻,玄徵移开打量柳氏的视线,一改以往和善的语气略显冰冷道:“不知可否请魏员外郎移步换个清静的地方,也好容在下对此事做些详细了解?”
碍于柳氏在场,玄徵并未将委托一事展开明说,只是略显敷衍的一笔带过。
不料一旁的柳氏却像是当年被彧瑚用剑刺穿后腿的赤狐那般,一抹略带寒意的神色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见玄徵率先开口替他解围,魏义连忙伸手做出一副请的模样,“自然,是鄙人想得不周到,还请仙长随鄙人来。”
身侧的魏彰见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魏义微微摇头。
好在柳氏还算识趣,在玄徵提出移步后,她并未跟随三人一道前往前院。
只是在临走前表现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和魏义眼神缠绵片刻,却又在魏义转身后立即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投向魏义身后波澜不惊的玄徵。
见从玄徵那收不到任何的回应,柳氏颇为不悦地撇了撇嘴,随后便踏着碎步扭动起纤细的腰肢与三人先行告辞。
待柳氏离开,魏义这才引着玄徵向前院方向走去。
魏彰虽极其不喜这位柳氏,但碍于玄徵在场不好得发作,也只得跟随在玄徵身后,在次子的引领之下来到位于前院的堂屋。
不同于魏彰宅邸略显富丽堂皇的堂屋,魏员外郎家的堂屋显然要来的低调得多。
这位魏员外郎还真是处处都叫玄徵出乎意料。
待三人在堂屋落座,三名样貌清丽的侍女陆续给三人端上刚沏好的茶水,魏彰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些。
随着魏义一路走来前院的路上,玄徵留了些心眼仔细观察一番宅邸。
宅子并无所谓风水问题,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一件更为叫人遐想连篇的事。
三人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与侍女皆是容貌秀丽者居多,若是从中任意挑一人,恐怕都能轻易比过平康坊里某些不大受宠的风月场女子。
回想起先前魏彰形容魏义时所用的“风流成性”一词,他难免对此产生些许怀疑。
玄徵飞速地整理一番手头已知的线索,思所着该从哪一个开始问起。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正巧方才遇到柳氏提醒了在下,不知可否请魏员外郎详说一番,当初是如何结识柳氏的?”
当年魏彰和其夫人都没能从魏义口中问出个所以然,玄徵作为一个外人自然就更是难以说服魏义开口,何况此刻其父魏彰就坐于当场。
魏义眼神闪烁,瞟了几眼沉着脸色坐于高堂的魏彰,久久不愿开口。
见对方不说话,玄徵垂眸思索片刻,而后不自觉地模仿起彧瑚审问他人的模样和语气。
将手中端着的茶盏不轻不重啪的一声搁在手边的案几上,稍稍挑眉,看向魏义的眼中透露出一丝冷漠,语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和善。
“还望魏员外郎能谅解,在下并非神仙。倘若员外郎不将事情原委告知于在下,在下可没办法帮您。”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看得对面的魏义一愣,犹豫许久之后才略显尴尬地开口道:“鄙人……约莫是在八年前与友人结伴出游时,于城郊初次遇见柳氏的。”
他此话一出,端坐高堂的魏彰脸色霎时间一变,一副不可置信地盯着魏义。
“八年前?”玄徵挑眉。
“在下记得令尊寄往华清峰的信中曾提到过,魏员外郎在九年前便迎娶了国子监主簿家的三女作正室。”玄徵故意在此停顿,打量着魏义脸上不停变换的神情,“这才仅仅一年……”
闻言,魏彰不由得皱眉摇头。
魏义满脸羞愧地将头压低辩解道:“鄙人并非仙长所想薄情之人,夫人相貌自然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娇俏,且知书达理,为人行事落落大方。只是这柳氏与秦夫人截然不同,鄙人……”
不用听后半句玄徵都能大概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魏义无非就是想说这两人的性格虽大相径庭,但他两者都爱。
想到此处,玄徵不禁摇头。
“所以近些天来发生的数起,贵府几位妾室被人发现与宅中小厮行……”玄徵犹豫片刻,略显尴尬地继续问道:“行苟且之事,这其中并没有柳氏?”
闻言魏义瞬间抬头看向他,语气有些激动道:“这其中自然不会有柳氏!”
玄徵刚要开口问为何,却在下一刻猛然反应过来对方此言究竟为何意,顿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
一旁的魏彰怒视着魏义呵斥道:“胡闹!”
中书侍郎这般开口,也算是无形中替玄徵解围。
他轻咳一声,恢复到先前那副面无表情地模样看着魏义正色道:“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事。可否请魏员外郎细说一番,五年前令正究竟因何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