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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鵸鵌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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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笑盈盈的笑霜猛地一怔,笑容也随之僵在脸上。
玄徵略显吃惊地看着彧瑚,“这位笑霜姑娘是半妖?”
“不妨请她自己来说一说?”彧瑚眯起眼睛盯着笑霜,“应该是只……飞鸟?”
笑霜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得,犹豫许久后缓缓开口道:“奴家,的确是半妖。”
她停顿片刻向里走了几步,向着八仙桌旁的二人欠身,“奴家的生父是只鵸鵌。”
“服之不厌,可以驭凶……”玄徵小声说道。
谁知他的话落入笑霜的耳朵里,竟是让这位佳人美艳的面容上蒙上一层阴霾。
彧瑚挑眉,“翼望山的鵸鵌,其子何故沦落至此?”
“生父身份暴露后被村里人设计陷害,他让母亲带着我远走高飞,却不曾想母亲半途病逝。”笑霜低着头,停顿了好一会儿,“五岁,奴家便只剩孤零零一个人。”
“若不是被妈妈捡了回来,奴家恐怕早已成了那山中野兽的果腹之物。”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地待在这?”彧瑚稍稍眯起眼睛,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笑霜向着他微微颔首,“自然是为了报答妈妈和听雪姐姐的恩情。”
“笑霜姑娘,冒昧问一句,您与听雪姑娘关系是?”玄徵皱着眉问道。
“奴家从进了凝香馆,便一直随着听雪姐姐识字学艺,还与姐姐同吃同住,亲如手足。”笑霜微微垂眸,一副回忆着从前过往的恬淡之感。
似乎与先前丽娘所说并无出入,只是旁边的彧瑚依旧皱着眉盯着笑霜,显然是在怀疑对方。
玄徵思索片刻,抬眼看着那双令人陶醉的桃花眼问道:“笑霜姑娘,屋中真的未出现过怪声?”
笑霜作出思考状,片刻后她摇头,“不曾。不过若是二位仙长信不过奴家,不妨去问一问那些日子来过恩客。”
“不必了。”玄徵摇头,“听雪姑娘她……可有供人凭吊的物件?”
“……”笑霜倏地抬头看了玄徵一眼,眼神中满是愠怒。
片刻后她脸上的表情又再次恢复正常,“物件……倒是没有,不过奴家给姐姐在城郊找了处清静地安放过一个衣冠冢。”
“具体点。”彧瑚突然出声道。
闻言笑霜一怔,转过目光盯住彧瑚,“在城北,城北那座坟包连成片的山丘上。”
彧瑚轻笑一声,“不是‘清静地’吗?”
“那处平日里的确没有多少人来往。纵使姐姐当年差点被赎了出去,她最后也还是凝香馆的人,埋不得别处。”
笑霜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不悦,像是在恼彧瑚为何会问如此失礼的问题。
见她以旧死死地盯着自己,彧瑚眼珠一转,漫不经心道:“我倒是很好奇,笑霜姑娘昨日何故盯着我看那么久。我长得就那么好看吗?”
闻言玄徵迅速转头看着他,脸上写满疑惑。
玄徵小声问道:“你昨日就见过她了?”
彧瑚抬眼瞥了玄徵一眼微微点头,而后又将目光移向门口笑霜身上。
“仙长的样貌自然是人间数一数二的好看,是奴家昨日逾越了。”笑霜态度一变柔声说着低下头去,不再看彧瑚。
左右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点什么来,彧瑚思索片刻,决定先放笑霜走。
“你走吧,今日无事可问了。”彧瑚摆手,“不过若是此后有需要,还望笑霜姑娘能全力相助。”
对待女子,彧瑚虽不像对男人那般粗糙,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
只是哪怕如此,依旧难改他语气中咄咄逼人的感觉,就好比方才一句客套话却硬是被他说出了威胁的效果。
笑霜微微欠身,向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后,转身推开门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有问题?”待笑霜脚步声行远不见,玄徵转头看向彧瑚。
“说不准。”彧瑚瘪了瘪嘴,“不过这楼里倒是没有怪东西。”
“我也发现了,这凝香阁中并无太过明显的灵力汇聚亦或是灵体。”玄徵皱着眉,“是对方太过厉害还是真的没有灵体作怪?”
“我倒是觉得……”彧瑚犹豫片刻,“这事像是人为。”
玄徵一愣,“你是说笑霜姑娘?”
“我可没这么说。”彧瑚扫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们华清峰只接捉妖除魔的委托,这算什么?”
玄徵歪着头看着他,满脸不解,“什么意思?”
“笑霜是个半妖,力量太过微弱,算人族。纵使最后真的是她,我也不能对她出手。”彧瑚撑着脸,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
这话莫名地逗笑了玄徵,他轻笑一声,“若真的是她,自然该我出手。”
“再把她送官?”彧瑚语气颇为不满地问道。
玄徵低头思索看片刻,“看情况,若她并非十恶不赦,也不是不可以送官。”
“不过……彧瑚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出手?”玄徵好奇道。
“原则问题。”彧瑚淡淡说道。
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彧瑚,趁他还没被自己问烦玄徵迅速抛出自己的疑问:“因为她是女子?”
语毕,彧瑚缓缓转过头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咬牙切齿地每个字都重读道:“因为她是人族。”
说完白了玄徵一眼,“是男是女都与我无关,只要对方是人族,我便不能出手。”
不知为何,听完彧瑚解释后的玄徵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吧,我去找凝香馆的小厮打听一下。”玄徵起身说道。
彧瑚嗯了一声,一手托着下巴,把脸转向了窗户的方向。
“彧瑚你……”玄徵停顿片刻,“要同我一起去吗?”
“不去。”彧瑚斩钉截铁地回道。
虽然料到他可能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会拒绝的如此果断,玄徵还想再挣扎一下。
“可我若是独自离开了,万一幕后指使伤到你怎么办?”
抬眼瞥了他一眼,彧瑚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打算一直待在这凝香馆里。目前为止也就一只半妖罢了,我勉强能自保,到真是有麻烦之时,我肯定会来找你。”
这话仿佛给玄徵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低着头思索片刻后应下,转身走出屋子去找馆里的小厮了解情况。
在凝香馆里绕一圈,玄徵最终找到三个在此做工将近二十年的小厮。
一个是从凝香馆初建成时便随着丽娘一道来此做工的,另外两个都是后期在城内招来的,也算是见证过头牌更迭换代的两人。
根据几人所言,五年前下落不明的听雪彼时是随着丽娘一同来到凝香馆的。
像是对待自己家孩子那般,听雪的琴棋诗画都是随着丽娘学的。
约莫是在听雪将满金钗之年时,馆里来了个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小姑娘,也就是后来的笑霜。
丽娘见她孤苦伶仃无亲无故,问她愿不愿意待在这凝香馆里。
小姑娘一愣,余光一瞥瞧见楼上闻声探出上半身看向这边的听雪,她随即重重地点头。
这事就算是这么应了下来。
后来的事便如同先前丽娘与笑霜所说的那样,听雪长笑霜六岁,自然担负起平日里照料笑霜的任务。
只是刚进凝香馆时,笑霜的脾气怪得很,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她就像只受伤后被人捡回家包扎养伤的小家雀那样,除了听雪,谁的话她都不听。
笑也好哭也罢,都只有在听雪面前才会展露。
直到听雪正式挂牌前,两人一直都是同吃同睡,形影不离,比亲姐妹还要亲密。
两个小姑娘时常凑在一起谈天聊心,时不时屋中还会传出几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外人心神荡漾。
后来听雪在凝香阁挂牌,初出茅庐便挂了个头牌。
因此也导致谣言满天飞,将听雪传得是神乎其神,多少达官贵人就为了见她一面砸了数不清多少的银两。
六年前,馆里来过一位长安城的公子,一眼就相中了听雪,说什么都要把她赎出来。
当时他开给丽娘的价可以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得知此事后的笑霜,当晚夜里在自己屋子里断断续续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哭得眼睛都快肿了。
听雪心疼这个与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胜似亲妹妹的妹妹,两人去听雪屋里谈了一夜的心。
好不容易将笑霜这边说通,两边说定了价钱,听雪也愿意跟这位公子走。
那位公子派人去钱庄取些银两,自己则着手准备寄信给家里说明此事,并打算当日就带听雪离开。
结果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一直待在自己屋里的听雪就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没人能想明白听雪是怎么消失的。
若是说是她自己跑的,先前都跟人说好了,她自己也挺喜欢那位公子的,难不成就这么临时反悔了?
但若要是说是被别人拐了去,那也应该留下些什么痕迹才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怎么着也该有几个见到过可疑人物的。
可这事怪就怪在,既没有人在馆外见过听雪,馆内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她压根就没有打开过屋门。
那位公子各项事宜处理妥当后随着丽娘上楼开门时,只见屋中空无一人。
桌上还放着收拾了一半的行囊,人却不见了。
丽娘以为听雪是跳窗跑的,一抬头,窗户是从里阖上的。
这便是五年前听雪失踪的那宗悬案的大概。
若是非要给这段故事打个标签,那就只能称之为“离奇”。
不明所以的玄徵听得是一头雾水,“所以五年过去了,听雪姑娘这……是死还是活?”
“我们也不知道,馆里的大家倒是都念着希望听雪能好好活着。”其中一个小厮摇头,“不过我倒是还记得些小细节,虽说馆里现在的头牌笑霜,同听雪关系亲如姐妹。可听雪失踪的那日,她却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
“你别给人仙长瞎说。”旁边另一个小厮拐了他一下,“笑霜那日情绪明显不对劲,但是怎么个不对劲法儿我也说不大上来。我觉得大概是悲伤过度,所以才会哭都哭不出来。”
“笑霜姑娘后来可有异常之举?”
“异常之举……”小厮抱着脑袋思索片刻,“非要说异常的话……听雪失踪后,笑霜便拒绝在自己的那间屋里接待恩客。”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另一个连忙补充道:“那后来笑霜说自己怕热,请恩客给她弄了些冰放在那屋子里头。结果屋内太冷,笑霜就跟丽娘说以后接待恩客都不在那间了,怕恩客着凉。”
“怕热?”玄徵不解,“那她以前可有说过她怕热?”
“以前说没说过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小厮停顿片刻,“不过在屋子里有冰降温的确是从听雪失踪之后才提出来的。”
玄徵顿觉三个小厮的话似乎和早上笑霜所说有所出入,他低头思索一会儿,“这么说来,时至今日听雪姑娘依旧是生死未卜?”
三个小厮连连点头。
“我们这些同听雪打过交道的都觉得这么好一个姑娘,老天一定会好生待她。”
“所以三位以前从未给听雪姑娘建过坟?”玄徵直白道。
三人连连摆手,有些不悦地看着玄徵,“仙长您怎么这么说,建坟多晦气啊,我们又不盼着她死。”
闻言玄徵倏地皱起眉。
他意识到小厮与笑霜两者话语间的矛盾。
于其他人而言,听雪生死未卜,又因其广结善缘便都期盼听雪还活着。
可偏偏是与听雪最为亲密的笑霜,不仅没有为听雪祈福,甚至还为其建了座衣冠冢。
这个笑霜……是盼着听雪死,还是早已知晓听雪已然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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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鵸鵌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