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寒光》羊脂白玉戈

33、九峰之境

　　这年谷雨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前些日子太华山接连下了将近十来天的小雨，老天倒是也给面子，大会初日便极其赏脸的放晴。
　　正如玄徵那日所说，今年的九峰之境在华清峰举行，为方便各路散修和其他门派的长老弟子出入，华清峰的护山大阵也有所放宽。

　　玄徵一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出门去，说是要作为今年参会代表去迎接另外两派人士。
　　本来他一走，彧瑚倒也乐得个清净，翻翻书斋和观星阁里的书再打个盹什么的，悠闲得很。
　　谁知他这大费周章好不容易找到几卷感兴趣的书刚坐下来准备细细品读一番，原本清净的华清峰却突然像是涌入几万只苍蝇似的搅得人不得安宁。

　　虽说入室弟子所住的院子距离主殿以及比试会场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就常人而言，已是足够安静。
　　奈何彧瑚听力好，就算此时是负伤状态，听个方圆十里的响动也是不在话下。加之来人众多动静非同小可，彧瑚有史以来第一次想把自己这双耳朵给割了。

　　逼不得已，他左右一琢磨：下山吧下山吧，今日这华清峰可真是没法待。
　　只是可惜虽然现在出山容易，可他伤没好，走不了多远，只得在山下附近的小城内溜达。

　　一早便去了离火殿的玄徵在大殿内见到门内各大长老，常见和不常见的都聚齐了。
　　挨个行过礼后他找到坐着右边的静珩，走到他身后站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鸠鸣山与鹤归峰的长老及其参会弟子。

　　玄徵扫了一眼掌门身后的祁枢，这两年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修行，也没怎么聚过，现在这么一看，对方已然是个仪表堂堂能撑起华清峰门面的大弟子模样了。
　　玄徵心中不由得感慨着，再一抬眼，便看到对面站在静瑜长老背后出落得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的祝余，对方也瞧见了他，对着玄徵淡淡一笑。
　　玄徵意识到自己稍有逾越，连忙收回目光转向大殿门口的方向。

　　半个时候后，守山弟子前来禀报：各门派参会弟子已经陆续开始上山，鸠鸣山与鹤归峰的几位也将在不久之后抵达离火殿。
　　鸠鸣山的掌门与两位长老携着其门下三位弟子率先来到离火殿，光是从样貌上来看，对方门下这三位显然要比玄徵他们都要年长一些。一番寒暄与介绍后，华清峰门内的俗修弟子带着几人在殿内落座。
　　不出两刻，鹤归峰的三位长老也带着门下的弟子了殿。待鹤归峰落座后，三方你来我往，有说有答聊了好一会儿。

　　在此之后玄徵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也没找到到底是什么人在看自己。

　　总不会是彧瑚吧。玄徵心想道。
　　山下某个正在酒楼里喝酒听书的人霎时间感到鼻间一阵痒，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

　　玄徵正纳闷着，转过头就瞥见掌门身后的祁枢在给自己使眼色，大概是叫自己往对面靠近殿门口的方向看去。
　　玄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方才鹤归峰长老落座的位置后面，站着个杏脸桃腮娇小玲珑的女冠。
　　对方恐怕没有料到玄徵会突然间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这边，小姑娘整张脸红得跟个熟透的苹果似的，吓得连忙移开了视线。

　　不是彧瑚啊。玄徵暗自叹了口气。
　　酒楼里喝酒的某个人再次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酒给喷出来。
　　不是吧，我可是龙啊。彧瑚揉着鼻尖莫名其妙地想道。

　　离火殿内三派人士交谈大半天，说得玄徵昏昏沉沉，思绪都飞出天际，偏偏还要时不时回过神来陪着众人一起笑。
　　他在想彧瑚今天会不会乘此机会下山，要是真的下山会不会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越想越有些后怕。他不禁小幅度轻晃着脑袋告诉自己相信彧瑚，对方已经说了不会下山的。

　　异常无趣的交谈在门内俗修弟子前来禀报“参会众人皆以上山，可以正式开始”的瞬间画上了句号。
　　他随着静珩一路来到正峰峰顶的乾坤殿，殿外早已站满了来自九州各地的大小门派与散修人士。除去幼时在长安城东的集市中，玄徵确实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势，不，应该说哪怕是幼时的长安城，也不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不知为何，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索起来，想看看彧瑚会不会幻化成哪个不知名的散修来看自己。

　　结果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他的小动作倒是引起侧前方静珩的注意，静珩压低声音问道：“找甚？”
　　“回禀师尊，弟子在找隋师兄。”玄徵想都没多想顺口答道。
　　静珩轻笑，小声道：“玄屿今日不在山中，为师知道你们师兄弟二人感情甚好，已经差人告诉他，让他明后两天抽一天时间回来看你比试。”

　　玄徵一愣，突然间觉得很是对不起师兄。
　　“师尊……”

　　“何事？”静珩有些奇怪的问道。
　　玄徵停顿片刻，“今年的九峰之境，也有乾元宫的人来参会吗？”
　　这个名字让静珩不由得皱起眉，他微微点头道：“我派一直以来秉持公正公平，虽说对方走的非我正道，但若对方要来也绝不会拒绝。”说罢静珩轻叹了口气，“稍后掌门要宣布比试规则，你且仔细听，勿要再分心。”
　　“是。”玄徵连忙低头道。

　　经静珩这么一说，玄徵稍许收回了些心思，他刚集中精力便发现在离火殿内的那个目光依旧追随着自己。
　　玄徵不由得回头，果然还是殿内的那个女冠，对方在与自己目光交接之前就红着脸把头转向另一边。
　　玄徵不明所以的抬手擦脸，以防万一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就在这时，走上高台的掌门开口了。
　　“多谢在座诸位愿赏光来到我华清峰，参与六年一度的九峰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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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便是一大段类似于方才在殿内所说的客套与寒暄，在场上千号人鸦雀无声，全都静静地听着掌门进行例行开场白。

　　正如那日静珩告诉玄徵的那般，九峰之境共比试四个回合，分别为剑术、法阵、卜解卦，以及秘境。
　　前三场皆为单人比试，第四场则需要团体合作。除去历年作为主办的三大派，其余的散修和小门派亦可自行组队报名参与。
　　胜者可获得由主办方提供的一件宝物，往年的宝物有过诸多法器例如缚仙绳，净灵瓶还有静珩手中的那枚万宝囊，亦有炼丹所需各类奇花珍草，或是大前辈们曾使用过的古今名剑。
　　至于将所得宝物交给队伍中的哪一位，则有参会者自己定夺。

　　大会一共举办五天，前三天对于散修而言为初选，组队参会者通过抓阄两两成组进行三项单人比试，胜者进入下一回合，反之则为落选。截止第三日子正，散修的队伍只能有六队获得最终参与秘境之炼的资格。
　　而前三日比试对于三大派的参会弟子而言则要相对轻松得多。三大派采取比分制，单人回合赢一场便是一分。
　　积分最高者可在第四日的秘境之炼与另外六队散修队伍同时进入秘境，其余两队则按积分高低，在此之后顺序进入秘境。

　　掌门说到这，大概的规则说明便算是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依次向众人介绍今年三大派参会的弟子。出于礼节，作为本次大会的东道主华清峰的三名入室弟子的介绍排在了最后一组。

　　玄徵左耳进右耳出地站在台侧看着台上的鹤归峰的弟子简介，这才知道方才那个总是盯着自己看的女冠乃鹤归峰内有名的剑修，好像是姓林来着。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转头看向旁边的祝余问道：“祝师姐，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祝余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吓得一抖，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检查半晌，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吗？”
　　玄徵不禁皱眉，“从在离火殿里就有人一直盯着我看，我在想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旁边的祁枢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不禁失笑，“你是在说鹤归峰的那位林姓女冠吧，我看她那副模样可不像是看到你脸上有脏东西的样子。”

　　姑娘的心思总归是比男子要来得细腻些，祁枢随口一说，一旁的祝余愣了片刻，随即便笑起来，“看来我们的苏师弟被人相中了。”
　　见玄徵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另外两人无可奈何地摇头。
　　“苏师弟，你平日里倒是伶牙俐齿脑筋转得飞快，怎么遇上这事反而这般愚钝。”这下可终于让祁枢逮到可以口头调侃他的机会了。

　　“我……”玄徵顿了顿，反问道：“哪有人一见面就能喜欢上的？”
　　“许是一见钟情也说不定。”祝余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一见钟情也不该对着我这样的，怎么说也应该是……”玄徵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说“怎么说也该是彧瑚那模样的才会让人一见钟情”。
　　他思索片刻，又把话头给咽了回去。

　　祁枢和祝余正在兴头上，想要捉着他让他把话说完。这时候，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的出现，拯救玄徵于水火之中。
　　“几岁了，还讨论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收收心，马上到你们了。”
　　三人有些禁诧道：“静、静珣长老。”
　　“怎么都一副见鬼的模样，我还没死呢。”
　　玄徵连忙笑道：“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过您了，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别惊讶了，鸠鸣山的三个弟子要下来了，马上就轮到你们了。”
　　静珣瞥了一眼台上的静珩，又压低声音跟他们说道：“执剑长老见你们三个在底下聊得正欢，生怕你们把正事给忘了。”
　　被自己师尊点名的滋味让玄徵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鼻尖。

　　终于轮到华清峰，三个人依照入门顺序依次上台，三人一排往台上站定，下面一片喧嚣。
　　“……华清峰今年定是看脸选的弟子吧，怎么一个比一个好看。”
　　“欸，哪有这么说话的，华清峰哪年不是凭实力选的弟子。”
　　“这、他们是来选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