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1、秋夜遇刺 ...

  •   微风徐徐,黄叶渐生。城中各处已显秋色,街市上人潮汹涌。

      “这京城果真气派十足!”第一次踏足京城的百里桑桑,格外的兴奋,从高耸的城墙,厚重的城门,到宽阔的街道、整齐的商铺,再到热闹的市集、美味的小吃。

      “你的胃也气派十足。”穿着黑色短打衣衫的年轻男子,瞥她一眼,语气淡淡的说。

      百里桑桑两手不空,左手握着几串糖葫芦、糖人儿、糖画,右手捏着几串烤串,吃得正满足,咋一听对方似乎在夸她,一琢磨,哪里不对。

      “欸!阿羽!你嘴巴也太损了吧!”百里桑桑口齿不清,提着串儿追了上去。

      他们前往岭月教,历经波折终于寻找解药,解了柳叶镇的疫情。百里桑桑简直开心疯了,她终于不再是躲在老爹和师兄背后的柔弱小姑娘了。自古医毒不分家,她素来专研制毒,通过这次事情,她对医毒有了新的认识,擅长制毒的她并非不能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救死扶伤,她所擅长的一样有一席之地。

      诸多经历,一路行来,有师兄的贴心陪同,也结识了可靠的朋友。她感觉自己的收获大大的。开心得简直要飞上天。

      就在她担心要和某人道别时,她爹接到官府文书,邀请她爹上京城,给宫里的太后看病。

      “阿羽,说好了,咱们要好好在这京城玩耍一番。”百里桑桑乐极了,也不管羽十三是否答应。

      玉堂里里外外洒扫一新,客似云来,热闹非凡。

      一楼桌子坐满了人,小二在其中穿梭,端茶水和瓜果。二楼厢房的灯笼也点亮了,从一楼抬头望去,隔着尚未拉起的纱帘,隐隐可见见人影晃动。

      开场锣鼓还没敲响,客人们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玉堂不知道这回搞的什么名堂。”

      “谁知道呢,不过玉堂出品,又是陈连笙登台,肯定有些新花样。”

      “我倒是不指望什么新花样,只希望这回他能唱一次《一剪梅》,我最爱那句唱词‘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凄婉哀绝,又掷地有声。”

      “我希望他能唱《一帘幽梦》,我觉得这句‘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写得很好。”

      “你们不知道吗?照这个架势,只怕是首新曲啊。”

      “新曲?什么样的新曲?说来听听?”

      “不知道啊。谁不知道玉堂的保密工作做得好,登台的前一刻都不可能泄露出曲子。”

      “看吧,都说这玉堂里的曲子唱得极好。”二楼厢房雅座,一位穿翠绿衣衫的少女,露出明亮的笑容,为自己找到这处好地方而自得。

      与她同桌而坐的年轻男子,神情冷淡,目视前方,并不应声。

      可这并不影响少女的欢喜情绪,她知道阿羽素来性子冷淡,不爱说话。可是没有关系,她说给他听,她也欢喜。

      玉堂能在京城众多戏园子中脱颖而出,自然有它的不同寻常之处,譬如这宅院之中,花木栽植,一步一景,精巧秀丽;屋里陈设,雕花廊柱搭配刺绣浅色帷幔,清新又不失雅致,桌椅板凳,茶具器物,皆是良品。

      且玉堂中的茶水糕点,花样繁多,味道出众,堂倌个个相貌好,嘴甜又周到,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舒适感。且玉堂中的曲目出众,各色角儿功力不俗。纵是要价不低,可玉堂的客人是络绎不绝。皆因天子脚下,有钱人何其多。

      开戏锣鼓声一响,让大堂厢房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朝戏台望去。

      只见戏台上是一副拉开的厚重垂坠的帷幕,将戏台内的情形隔绝开了。随着锣鼓三声响,帷幕慢慢往两边移开,戏台上的布置一点点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座水墨画屏风,静静地矗立在戏台的中央。

      “陈连笙来了!”

      “不知道这次他会是什么打扮。”

      “是的,之前他每次登台,戏服装扮都不一样。”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饱含期待和激动。一声锣鼓声后,古筝曲如流水般徜徉开来。

      潮水般的掌声过后,在场的观众纷纷议论起来。

      “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有人赞叹,一个伶人竟然也有这般胸襟。

      “区区一个伶人,唱戏就唱戏,家国大事哪里轮得到一个戏子评说?”有人很是不以为然。

      “一个伶人都能心怀天下,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就是!这首曲子实在太好听了!”

      “词也特别好。”

      “‘情字难落墨’这句说得好!”

      “有情无情,都费思量。”

      坐在人群中的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眉眼含笑地望着正前方的舞台,拍掌未停。

      “云姑娘,真的太好听了!”坐在旁边的绿芽,兴奋地鼓掌,凑到淡黄衣衫女子耳边说。

      那是自然,好听感人的歌曲,加上陈连笙那副天生的好嗓子的加持,效果自然更好。云舒摇对演出成功有着极大的信心。

      如潮水般的议论声在云舒摇的耳边涌动,她面含微笑听着,赞叹的和讽刺的,她都不作反驳。

      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上了,现场的观众们议论纷纷。

      云舒摇穿过人群,出了大厅,长长地舒了口气,里面实在嘈杂,且各种气味混杂,让她敏感的鼻子老是痒痒的,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憋得很难受。

      “云姑娘,要回去了吗?”绿芽紧跟着出来了,她知道云姑娘在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不会久留,只是不知其中缘由。

      “你进去听戏吧,不用管我,我就在玉堂里走走。”云舒摇伸手揉了揉鼻子。

      “好吧,那我听完就去陈先生那里找你。”绿芽爱听戏,虽然常在玉堂走动,听戏的机会多了,仍然没有打散她对听戏的热情。

      “嗯,去吧去吧。”云舒摇连连摆手。

      “那你不要走远了哦。”绿芽叮嘱,她可没有忘记之前云姑娘被人掳走的事情,几乎把她吓坏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面对绿芽老母亲般的不放心,云舒摇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绿芽进去了,云舒摇揉着脖子,正要下台阶,突然往某个方向看去。

      不知为何,她今天总感觉有一道粘腻的目光在盯着她。她四下打量了,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心道:难得是我的错觉?

      她慢悠悠地在玉堂的园子里走着,心中那种被人盯着的发毛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自从一路被追杀,她的警惕性就提高了很多,想了又想,她认为确实有人盯着她,非是她的错觉。

      ==

      她在去找陈连笙的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阿奇,于是她把这事告诉了他。

      “竟有这事?那我现在护送你回去吧。”阿奇不觉得奇怪,玉堂里本就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他本不建议云姑娘时常外出走动,可是公子说不要拘着云姑娘,她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

      “倒也不必这般小心谨慎,对方既然盯上我了,就必然不会轻易放弃。你留意一下就行了。”云舒摇不想再过那种一路奔走躲避追杀的日子,有种亡命天涯的流浪感觉。若真是被对方盯上,她就怕了,岂不是显得更加好欺负?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要寻找别的出路。

      “现在不怕了?”阿奇笑着问,当初她可是怕得要死的。

      “见得多了,不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嘛。况且,自己怕是不能让敌人退却的,只有敌人害怕了,他们才会退却。”云舒摇摸了摸鼻子,说起往事,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让敌人害怕呢?”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揶揄。

      “赵公子?!”云舒摇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锦衣的赵凌风,手持锦扇,正立在飞檐亭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正是在下。云姑娘还记得在下。”赵凌风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透露出主人心情不错。

      “当然记得,我又没有失忆。”云舒摇轻嗤一声,她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意味,几乎是立刻就还了回去。

      “云姑娘真实睚眦必报啊。”赵凌风脸上挂着一副风流倜傥纨绔公子哥的笑,眉心微蹙,似是不赞成她的行为。

      “我又不是‘君子’,当然要当场报回去,不然谁知道还有没有报回去的机会呢。”云舒摇微微歪头,耸了耸肩,神情颇为不以为意。

      她神态轻松,走近了凉亭。而阿奇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侧。

      “说得有道理。”赵凌风点点头,伸手示意她进去坐。

      “你在这里喝茶?”云舒摇有些诧异,这里可不是个喝茶的好地方。

      “非也,我在这里听曲子。”赵凌风摇头。

      “这里能听得清吗?”云舒摇四下打量,这处亭子在大厅的背后,与戏台就隔了一堵墙和一条过道,直线距离确实挺近的。

      “‘位卑未敢忘忧国’,此等胸怀,竟是出自一伶人之口,不免让人对天下读书人感到失望,他们熟读经史子集,却未必心怀国家百姓。”赵凌风如是说。

      “你这么说,可就把天下读书人都给得罪了。不怕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云舒摇轻哼一声,走进凉亭,却并不在石凳上坐下,而是在亭子的栏杆上坐下。

      “此处没有旁人。”赵凌风道。

      云舒摇哼一声,不置可否。

      “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赵凌风面色和煦,面带微笑,仿佛很是享受被她的“伶牙俐齿”所攻击。

      “确实蛮久的了,人总是要长进嘛,”云舒摇背靠着凉亭的一根柱子,眼睛打量着他,“你倒还是老样子。”

      这又是变着法子骂他了,赵凌风笑一声,他就是喜欢看她快人快语的样子。

      “上次匆匆一别,不知道赵某的马车现下在何处?”赵凌风在石凳上坐下,慢条斯理给自己斟茶,轻轻喝一口,才慢悠悠的问道。

      云舒摇转头看他,一脸茫然。

      “很好,你倒全然忘了此事。”赵凌风被气得笑了出来。

      云舒摇保持茫然的神情,脑子里在搜肠刮肚回想马车的事情。搜遍了记忆的角落,她终于想起当初赵凌风用一辆马车同她换手表的事情了,虽然她拒绝了交易,但最后赵凌风还是给了她一辆马车——一辆千金不换的马车。

      “我当然没忘,”云舒摇断然否认,随口编瞎话,“那马车我都没敢多用,好好搁在屋里保管着呢。”

      “是吗?”赵凌风显然不信。

      “当然,你都说了那马车很贵的嘛,我自然要爱惜才行。”云舒摇点头,天知道那辆马车现在哪儿呢。

      “很好,既然如此,那赵某改日亲自去取马车。”赵凌风收起锦扇。

      “成,就这样吧。”云舒摇随意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你就不打算问些什么?”赵凌风说。

      “或者是你打算给我说些什么?”云舒摇回过头看他。

      有些事情没有说破,可是双方都心知肚明。

      恰在此时,阿奇和赵凌风都是神色一变,紧接着就听到一个饱含惊喜的声音:“云姐姐!真的是你!?”

      ==

      百里桑桑的到来,无疑将给云舒摇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活力,正是青春年少的百里桑桑,活力满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尽管在云舒摇看来,桑桑比上一次见面时要成熟稳重许多,但那只是偶尔出现的,大多数时候,百里桑桑都在叽叽喳喳说自己旅途的见闻。

      能再次见到安然无恙的百里桑桑,云舒摇心中的愧疚才减少了一些,当初两人同行,谁知半途却遇到伏击。

      “桑桑,看到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云舒摇露出欣慰的笑。

      “我也是,当初真是命悬一线,幸好咱们都福大命大。”百里桑桑重重点头。

      “你怎么会来京城啊?”云舒摇问,而且身边还跟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

      “我爹奉诏进宫瞧病,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百里桑桑回答。

      “原来百里谷主也来了。”云舒摇露出笑,百里谷主救过她的性命,又教她一些医理知识,若能再见百里谷主,自然是愉悦的。

      “是的,我爹已经进宫了。云姐姐你回家了吗?”百里桑桑没有老爹的管束,四处蹦跶得可欢乐了。

      “还没呢。”云舒摇有些黯然。

      “云姐姐你家到底在哪儿啊?这么久了都还没回去。你家里人怕是都出来找你了。”百里桑桑颇为疑惑,云姐姐从未说过她家在何处。上次她悄悄离家,还遇到袭击,把她老爹吓惨了。那时她有几分明白爹娘对于子女得疼爱。

      “我家挺远的,他们应该在找我吧。”云舒摇笑笑。不知不觉都到秋天了,时光容易把人抛,黄了秋叶,白了青草。

      “对了,孔护卫怎么没有跟着你?”百里桑桑可没忘记当初逗孔祥的乐趣。

      “他有差事要办,不跟着我。”自从回了京城,云舒摇就没怎么见过孔护卫了。

      “哦,这样子啊。”百里桑桑长长的“哦”了一声。

      “你要是想见他,下次出门我就叫上他。”云舒摇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

      “你不是说他有差事要办吗,咱就不打扰他办差了。何况我还要在京城呆些日子,有缘自会相见。看戏我都能遇到云姐姐,这可不就是缘分嘛。”百里桑桑笑起来有一股江湖儿女的豪气。

      “成,你说得有理。”云舒摇点头。

      “云姐姐要在京城呆多久啊?”百里桑桑问。

      “可能还要过些日子吧。”云舒摇倒是巴不得明天就能回家,可是她也深知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那咱们先上馆子撮一顿?”百里桑桑对京城的美食可是向往已久。

      “好啊,我请客。”云舒摇自然一口答应。

      “至味楼怎么样?”百里桑桑笑眯眯的问,不见云舒摇立刻回答,她迟疑又问,“你不会还要给霍堡主省钱吧?”

      百里桑桑的搞笑表情成功把云舒摇逗笑了,伸手点了点百里桑桑的小梨涡,笑道:“你呀你,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呀。”

      “难道你被霍堡主抛弃了?不对呀,阿奇跟在你身边,而阿奇是霍堡主的人。”百里桑桑脑袋里已经自动补出了一出大戏。

      云舒摇抿嘴,哭笑不得。

      “被抛弃了就更不应该给他省钱了,”百里桑桑下结论,“走,咱们上至味楼。”

      ==

      至味楼的宴席散去时,已经是入夜时分,灯火此起彼伏地闪烁。

      喝了不少米酒的云舒摇,走出至味楼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阿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云姐姐,说好了我们送你回去。”比云舒摇喝得更多的百里桑桑,除了面颊飞着红霞,行动如常,口齿清楚。

      “不用,你早点儿回去休息。”云舒摇抓着绿芽的胳膊,摇头拒绝。

      “说好了的,就要送。”百里桑桑固执道。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出去玩。”云舒摇拍了拍百里桑桑的手。

      “阿羽,桑桑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云舒摇偏头,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语当背景板的阿羽。

      “我才不需要他照顾呢,我能照顾好自己。”百里桑桑扯着云舒摇的袖子,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从门口到马车上的路途中吹了风,一进马车,云舒摇就更晕乎了,扑过去趴在车座上,绿芽塞了个软枕到她手里,她拖过去枕在脑袋下,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说了我要送你的。”百里桑桑拉开马车帘子,钻了进来,挨着云舒摇坐了下来。

      云舒摇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百里桑桑指着她说:“你不会是不想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吧?”

      “怎么会?我就是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云舒摇抱着枕头,坐了起来,靠着车壁,打着哈欠。

      “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了,就赶紧出发吧。免得坊门落锁,我回不了客栈。”百里桑桑抓了抓头发,歪着头,靠着车壁。

      ==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车厢里云舒摇和百里桑桑靠在一起,早就睡得昏天暗地,绿芽默默坐着。她看得出来,见到百里姑娘后,云姑娘是真的很开心,连说话都更多了。

      阿奇赶着马车,时不时对抱臂坐在一旁的阿羽投以好奇的目光。

      从哒哒的马蹄声中,阿奇还是听到了微弱的踩在瓦片上的声音,他手里赶着马,却竖着耳朵听,估摸着刺客的人数。

      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宽巷子,是埋伏的好地方。

      刺客持刀从天而降时,阿奇瞬间就抽出了刀,迎了上去。

      “有刺客!”听到动静的绿芽拉开帘子就看到阿奇正在和两名刺客缠斗,顿时喊出了声。

      “又有刺客?”

      “刺客在哪里?”

      云舒摇和百里桑桑都被惊醒了。

      “又来?”百里桑桑可没有忘记上次的经历,一把拉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看到阿羽抱着双臂,闲适地靠着马车。

      “来了几个?”云舒摇拍拍百里桑桑的肩膀问。

      “两个,“百里桑桑观察打斗情形,“云姐姐,你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怎么会老是遇到刺杀?”

      “我才不是什么大人物。”云舒摇否认,她看得出来阿奇应对得游刃有余,对方两人联合起来,都不是阿奇的对手。

      “你这个侍卫还有两把刷子嘛。”在阿奇重伤两名刺客,刺客遁逃后,百里桑桑如是说道。

      “阿奇,你没有受伤吧?”云舒摇问。

      “没有,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点离开。”阿奇快步走了回来,将刀回鞘,回到赶车的位置,拿起了缰绳。

      “好,你小心点。”云舒摇点点头。

      百里桑桑又看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阿羽,跟着钻回了车厢。

      “云姐姐,这是你在京城第几次遇到刺客?”百里桑桑问。

      “第一次。”云舒摇飞快想着这一次刺杀又是谁的手笔。

      “第一次?你在京城结了什么仇吗?”百里桑桑感觉那些人是有备而来,而这一场刺杀,和上一次刺杀完全不一样,上一次人多势众,来势汹汹,根本就没有人多少反应的时间,而这一次,更像是一场试探。

      “没有,我在京城很少走动,没有结识过什么朋友,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云舒摇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所经历的刺杀,必定和她或者她身边的人有所关联。

      如果是花郎卫怀疑她的身份,大可直接抓她回花郎卫所验明身份,而不是暗地里搞刺杀。

      “那就奇怪了。”百里桑桑疑惑。

      “不奇怪。”云舒摇轻轻一笑。

      “你已经知道谁是幕后指使了?”百里桑桑奇道。

      “大概能猜到。”云舒摇记起之前在街上有一个侍女说她家夫人要见她。或许就在她以为自己深藏不漏的时候,别人早已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百里桑桑觉得云舒摇看着竟然不生气,也不害怕,仿佛在说“明天要吃什么”一样。

      “回住处。”云舒摇觉得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再琢磨琢磨未来的路怎么走,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短时间内她怕是回不了家。

      “啊?”百里桑桑不淡定了,“要我帮你查吗?”

      云舒摇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我说真的,虽然我刚到京城不久,可是我也是有门路的。”百里桑桑说得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勾起了云舒摇的好奇心。

      “什么门路?”云舒摇问。

      “我有个朋友是青枫山庄的,青枫山庄在京城人面比较广,我可以托他帮忙查一查。”百里桑桑嘿嘿笑答。

      “你还是别查了,我请霍绎去查一下。”都说天子脚下权贵如云,江湖门派还是少掺和京城的事务,以免惹祸上身。云舒摇不希望百里桑桑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的人生信条是,能不麻烦别人的事情绝对不麻烦别人。

      “对哦,我还把霍堡主忘了。神木堡在黑白两道上都是有名号的,他去查,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百里桑桑恍然大悟。

      一场短暂的刺杀,让两人都酒醒了,无心再睡。

      云舒摇双手交握着,手肘撑在膝盖上,她思绪复杂,来京城这些时日,日子过得太平,她绷着的心弦才有所放松,这时又来了一场刺杀。若说之前的屡次遇刺,有些刺客是奔着霍绎来的,那这一次无疑是奔着她来的。

      任谁被刺杀都不会高兴的,百里桑桑看云舒摇沉思的样子,没有出声打扰,又看看绿芽,发现绿芽抿着嘴巴,双手握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

      第二次刺杀比第一次来得更迅疾如风,四个刺客的身手比第一次来的人更厉害,阿奇一人已是难以招架。

      “这次来得很厉害啊。”百里桑桑蹲在马车门口,观察战况。

      “看出来了。”云舒摇紧紧盯着,手不自觉地抓着门框。

      “我马上放信号弹,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帮忙。”云舒摇觉得不能再等了,阿奇固然武艺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比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阿奇落败是迟早的事。她从怀里摸出布袋子,却发现布袋里的信号弹不见了。

      百里桑桑从云舒摇的神情变化自然知道信号弹怕是没了,她伸手拍了拍环抱双臂坐在一旁的阿羽,“阿羽,出手帮忙啊。”

      阿羽淡淡看她一眼,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喂,阿羽!”百里桑桑知道他什么事也不关心,也没有帮助他人的热心肠,可眼下这个紧急情况,他如何还能袖手旁观呢?

      “他武功很高吗?”云舒摇根本没想到一声不吭似隐形人的阿羽会武功。

      “对,打那四个不在话下。”百里桑桑点头。

      “怎样才能出手帮忙?”云舒摇盯着阿羽问。

      “一百两,”阿羽那双淡漠的眼睛望过来,“黄金。”

      “成交。”云舒摇立刻点头。

      阿奇的衣衫已沾了不少血迹,两名刺客紧紧缠裹住他,另外两个刺客持刀慢慢朝马车逼近。

      “我们只要她,其他人只要现在离开,都可安然无恙。”其中一个刺客指着云舒摇说。

      “只要你们现在离开,我也可保你们安然无恙。”百里桑桑冷笑道。

      “不知死活。”两个刺客对视一眼,如疾风暴雨般迅疾地攻了过来。

      刀光剑影在靠近马车门之前,就被拦住了。阿羽拿着一根马鞭,击退了两名刺客。

      “上一个说我‘不知死活’的人,坟头都该长草了吧。”百里桑桑撇嘴。

      有了阿羽的加入,战况很快得到扭转,四名刺客纷纷倒下。他神情淡漠,手里拿着马鞭却像拿了一柄绝世好剑。

      倒下的还有阿奇,云舒摇跳下了马车,冲了过去。

      “欸,云姐姐!”百里桑桑出了马车,焦急地喊,万一还有刺客呢,就这么冲出去,岂不是成了刺客的靶子?

      “阿奇,我先扶你回马车,然后再给你包扎伤口。”云舒摇抓住阿奇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你快回马车!”阿奇咬牙道,万一此时再有刺客,只怕他拦不住。

      “不要废话,赶紧走,我扶你回去。”云舒摇低吼道,扶一个男的很不容易好吗。

      “云姐姐!小心!”百里桑桑高声喊道。

      阿奇抓着云舒摇的胳膊,翻身避过了那一剑,紧跟着一剑又来,阿奇不得不强行提气持刀对敌。

      “云姐姐!”百里桑桑冲过来,将眼看着要倒在地上的云舒摇抱住了。

      “快走!走到大街上,会有巡街的士兵。”阿奇喊道。

      刺客丢开阿奇,直直朝着云舒摇而来,会几招花拳绣腿的百里桑桑拉着云舒摇,哪里躲得开。

      眼看着刀刃的影子映在云舒摇的脸上,她睁大了眼睛,心想:完了,今天怕就是她的死期了。

      转瞬之间,刀刃堪堪擦着她的胳膊而去,阿羽用马鞭将她拉到了一边。

      “云姐姐,你没事吧?”百里桑桑关切的问。

      “我没事,”云舒摇喘着气,“倒是你,桑桑,你那点功夫,你冲过来做什么?万一你受伤了,让我如何给百里谷主交代?”

      “什么交代不交代?你是我的朋友,眼看着你有危险,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百里桑桑皱眉道。

      “桑桑,谢谢你。”云舒摇眼中含泪,她在这个世界也是有朋友的人了。说罢,她转身去找受伤倒地的阿奇。

      这回她也不想着先将人弄回马车了,先包扎伤口止血比较重要。百里桑桑不放心,过去帮忙,友情提供了伤药。

      刺客负伤逃离,阿羽立在那里,目光搜寻到百里桑桑的身影,闪了闪眼睛,走过去。

      马车很快离去,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只留下几具倒地的尸体。

      ==

      宅院的灯火已然点亮,在夜风中闪烁,树叶哗啦啦响着,仿佛在唱歌。

      何伯一听动静,就知道云舒摇回来了,亲自迎了上去。

      “云姑娘,你受伤了?!”何伯到的时候,云舒摇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她的衣衫上沾了些血,顿时大惊失色道。

      “不是我,”云舒摇神情冷凝,“有两件事情请何伯去办一下。”

      “云姑娘请吩咐。”何伯正色道,云舒摇很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笑呵呵的。

      “阿奇受伤,即刻请大夫给他医治;收拾两间客房,我有两个朋友要留宿。”云舒摇快速的说。

      说话间,府里的侍卫已经将阿奇从马车里抬了下来,百里桑桑四下张望,阿羽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

      “是,我立刻去办。”何伯应声道。

      “桑桑,收拾客房还要一会儿,咱们先去换身衣裳吧,”云舒摇看着百里桑桑,她们两人的衣裳都沾了血,“何伯替我招待一下阿羽。”

      “是,云姑娘放心。”何伯点头道。

      “阿羽,那我先和云姐姐去啦。”百里桑桑对着阿羽笑道。

      阿羽只是淡然点头,表示知道了。

      ==

      夜风拂过,灯影憧憧。秋日的夜里,鸟雀叫声渐少,时不时从哪里传出几声,显得夜空有几分寂寥。

      换了一身衣衫的云舒摇,觉得那股子血腥味儿总算淡了些,她送百里桑桑二人前去客房,叮嘱两人安心住下。

      何伯也说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阿奇怎么样?大夫到了吗?”云舒摇紧了紧披风的领子,望着廊下晃悠悠的灯笼。

      “大夫已经到了,正在诊治。”何伯回答。

      “好,我过去看看。”云舒摇道。

      “大夫说都是皮外伤,上药静养些时日就可痊愈,姑娘明儿去看也是一样的。”何伯说。

      “无妨,就今儿去吧。”云舒摇自然知道何伯所想,无外乎夜深,去侍卫们住的地方,多少有些不便。但阿奇因她受伤,她不去探望,心中过不去。

      何伯不再劝,云姑娘看着和气好说话,可是极有主见,她决意要做的事情,公子未必都劝得住。

      探望了阿奇,云舒摇才放心回了玲珑阁。

      “姑娘遇刺之事,我即刻写信告知公子。”何伯说。霍绎吩咐过,何伯做任何事都要请示云舒摇。

      “好。”云舒摇痛快答应了。刺杀一事,霍绎总会知道的,不论她是否允许,这座宅子以及这这宅中所有人都是霍绎的人。

      “今晚府中守卫预备添加人手,姑娘可安心歇息。”这样一来盯着玲珑阁的人就变多了,只怕云姑娘心里不乐意。

      “有劳何伯安排。”云舒摇颔首,看着何伯走进夜色中,她回头才看到绿芽站在不远处,瑟缩着,像一株孤零零的嫩竹。

      “还害怕吗?”云舒摇走过去,轻声问。

      “不怕了,”绿芽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云姑娘,你说我现在去拜师学武是不是太晚了啊?”

      “不晚,人想学什么,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不过绿芽,你要想清楚,毕竟学武,真的很辛苦。”云舒摇的手搭上绿芽的肩膀。

      “比学字还要辛苦吗?”绿芽问。

      云舒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从小学习,知道学习的不易之处,也知道学习的容易之处,可是她没有学过武,无法进行对比。

      不过她想:天下间的事,大抵都是“熟能生巧”吧。

      ==

      屋里灯火通明,烟雾从香炉里袅袅飘出,屋内布置,清雅出尘,整齐干净。

      “公子,来消息了。”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侍从门外走进来。

      “派去的人,折损四人,负伤三人。四人已经安葬,并抚恤其家人。负伤三人,已在医治。”黑衣侍从向坐在案几后的人行礼。

      “第三次也没成?”案几后的人执笔的手一顿,诧异地问。

      “是,第一次两人为一名随行侍卫所伤而退,第二次四人为两名侍卫所杀,第三次一人为一名侍卫所伤。她的身边,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侍卫。”黑衣侍从回答。

      “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案几后的人抬头问。

      “这人是第一次出现,目前还没有查到,”黑衣侍从面有愧色,“不过属下会继续探查此人。”

      “也不是神木堡的人?”案几后的人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吃惊。

      “目前没有查到这人和神木堡有任何关联。”侍从摇头道。这是令他们都很诧异的,那个人凭空出现云舒摇的身边,仿佛一早就聊到了今天的刺杀。

      “她是什么反应?”案几后的人又问。

      “开始没有下马车,直到那名叫‘阿奇’的侍卫受伤,她跳下马车冲向了那名侍卫。”黑衣侍从顿了片刻,抬眼望见案几后的人的神情,才知道公子问的并不是那名武功极高的侍卫。

      “她害怕吗?”案几后的人又问。

      “应该是害怕的,毕竟被人刺杀。”侍从顿了一下,以寻常人的视角去猜测。

      “嗯,去吧,有消息再来报我。”

      案几后的人沉吟片刻,将笔搁在笔架上,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扣着桌面,与手相隔咫尺的是一柄玉为骨锦缎为扇面的扇子。

      ==

      屋里安静可闻落针声,只听见烛火哔剥声。

      云舒摇披头散发立在书案后,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正在执笔写字。这是她给自己规定的任务——每晚睡前练字两刻钟。

      门被叩了两下,云舒摇运笔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应了一句“进来”,手里的动作没有停,而是继续将那个字写好。

      这时敲门的人是谁,不用猜都能想到。被人关心,着实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推门而进,霍绎看到立在书案后的人,脸上的焦急才缓解了几分。

      “阿舒,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霍绎快步走过去,将人上上下下打量着。

      “我好着呢,你怎么过来了?”云舒摇也没想到霍绎来得这么快,现在怎么也该将近子时了,夜里城中各个坊市之间的坊门是要落锁的。

      看到她安然无恙,霍绎松了口气,露出几分笑,“来看某人是不是哭鼻子了。”

      “你才哭鼻子呢,你全家都哭鼻子。”云舒摇撅着嘴,翻了个白眼。

      霍绎只是笑,面如云霞,蔚蔚然令人目不暇接;皎若皓月,朗朗兮叫人心生向往。真真个俊俏少年郎,让云舒摇春心萌动。

      她倾身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只能对我这般笑,不许出去给我招蜂引蝶。可要给姐姐记住了!”

      霍绎笑出声来,她偶尔跑出来的饱含占有欲的话,总是能令他感到无端的愉悦。

      可是有个字眼却令他不那么开心,比如“姐姐”,都在提醒着两人年龄的差异,她总是说她比他大,可是从不说自己的年纪,他一度怀疑是她胡编乱凑来糊弄他的。可是诸多经历,他能看出她没有对他撒谎。他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在年纪伤骗他。

      “我可从来没有‘姐姐’。”他一把捉住在他脸上晃悠的手,稍用力,就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欸!欸!你不要说不过我就动手啊。”云舒摇挣扎了一下,就由着他抱着了。

      “阿舒,这件事查清之前,暂时不要出门,好不好?”霍绎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天知道他得知她遇刺的消息时,心里有多么害怕。可是他不能向任何人诉说,于是在坊门已经落锁关闭的情况下,他一路飞奔,跃过无数的墙头和院落,只为了能亲眼确认她是安全无恙的,此刻将人紧搂在怀里,他才心安。

      “好,听你的。”云舒摇同意。反正她从来宅得住,有吃有喝有得玩,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都难不倒她的。

      她拍了拍霍绎的后背,明明遇刺的是她,可是眼前人却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惊慌失措。她想:他现在的确很喜欢很喜欢她。

      正好,她也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秋夜遇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