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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三个问题 ...

  •   初秋的风送来几分清凉,在清晨显得尤其明显。

      已经晨跑了两圈的云舒摇,从绿芽手里接过一件豆绿色的外袍,披在了肩上,绿芽要给她擦汗,她接过帕子自己擦。

      “云姐姐,早啊!”百里桑桑悠闲地走过来,神情懒散。

      “早啊。头痛吗?”云舒摇把帕子递给绿芽。

      “不痛,你大清早在干什么呀?”百里桑桑摇头,她昨晚睡得格外的好,一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

      “刚刚跑完步。”云舒摇穿好外袍,系上腰带。

      “跑步做什么呀?”百里桑桑是个好奇宝宝,什么事情都想问个明白。

      “锻炼身体。”云舒摇一把拢住头发,稍微下蹲,让绿芽给她绑头发。

      “跑步可以锻炼身体?我看你身体挺好的呀。”百里桑桑纳闷了。

      “身体好也要锻炼啊。”增强体质和抵抗力,就算逃跑也跑得快些啊,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是云舒摇的目标之一。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百里桑桑看一旁的桌几上放着一张弓,好奇地拿在手里颠了颠。

      “练习射箭。”云舒摇扭了扭脖子,双臂伸向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你会射箭?”百里桑桑奇了,世间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的女子不少,甚至世家勋贵的女郎会骑马的都不在少数,可是会弯弓射箭的女子,她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云姐姐难道出自将门?”

      “不会,刚学呢。”云舒摇戴上一双奇怪的手套,只盖住了手掌和第一节指节。

      “要去瞧瞧吗?”云舒摇伸出手掌。

      百里桑桑点点头,将弓放到她的手掌中。

      “云姐姐好厉害啊,竟然会射箭。而且还都射中了。”百里桑桑看云舒摇连续三箭都射中了箭靶,兴奋地夸赞道。

      站在她身旁的阿羽,仍旧抱着双臂,目光似乎在看前方,又似乎在神游。

      “准头尚可,力量太弱了。”云舒摇越射越差,有几箭甚至都没有射到靶子的距离,阿羽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

      “云姐姐才学不久,能射成这样子已经算好的了。”百里桑桑气鼓鼓的说,不过她不得不承认,阿羽说得没错。

      云舒摇知道自己的水平,对百里桑桑的彩虹屁也只是笑笑,她的身体素质有待加强,特别是手臂力量。不然射箭练习不能持续,越到后面,手就没有力气了,力竭到弓都拉不开。

      “阿羽,多谢你昨晚出手相助。”云舒摇将弓背到肩上,拱手朝阿羽行礼一拜。

      “你出银子,我出手。买卖而已。”阿羽神情冷淡,语气也同样冷淡。

      “不论如何,都化解了我的危机。”云舒摇笑道,她朝站在屋檐下的绿芽招了招手,绿芽捧着一个盒子小跑过来。

      “这是酬金。”云舒摇伸手一指,笑眯眯的说。

      阿羽伸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点点头,将盒子揣入怀中。

      “阿羽,你还真收啊?”百里桑桑皱眉道。

      “该他收,怎能不收?”云舒摇笑道。只可惜她欠了一大笔银子,这是她主动开口问霍绎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借过这么大笔钱呢。

      百里桑桑摇头撇嘴,就出手那么几下,收这么多银子,太黑心了!

      “走,咱们吃饭去。”云舒摇拉起百里桑桑的手臂,走了。

      阿羽看着两人的背影,风吹动他的头发,在他眼前飘动着。

      =

      秋风一天凉甚一天,秋叶纷纷掉落。

      “秋天来了。”穿一身白衣的云舒摇,蹲下来,捡起一片落叶,举向天空,望了半天,感叹了一句。

      她竟然已经来了这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原来时空的世间流速一样。

      不能出门对她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她蹲了一会儿,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慢吞吞的在院子里走着。

      拼死保护她的阿奇,义气的百里桑桑说要帮着查刺客,不见她去玉堂的陈连笙写信过来问她的情况,还有一知道消息就来看她的霍绎,这些都是令她感到温暖的人。她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交到了朋友。

      云舒摇发了会儿呆,脑袋里胡思乱想,若她没有穿越现在多半在上班吧,下了班要么和朋友们逛吃逛吃,要么躲在出租房里做饭吃追剧看书,可以消遣的活动很多,不过她只爱那几样。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不知年月,更不知星期几了。秋天的风告诉她,年轮在如何转动。

      多想无益。云舒摇站起来,手指捏着落叶,慢吞吞地坐回了书案边。撑着脑袋,看起了书。

      她将百里谷主给的那本草药典籍翻了两遍,也因此能认识一些药草,可惜光看书时看不成一个大夫的,她不事生产,无事可做,除了每日跑步和练习射箭,不出门的时候就看书,这座宅子里有个书楼,各种典籍孤本都有,她不愁没书看。只是她仍旧将草药典籍带在身边。

      这座书楼名为“无边楼”,守书楼的是一个动作迟缓的有着花白头发的老头,人称:张叔。

      云舒摇曾问何伯,“既然此处有一座藏书楼,为何霍绎不在此处读书呢?”

      何伯神情如故,只是眼神暗淡几分,“公子如今是威远侯府世子,自然是要住在侯府的。”

      “世间也没有律法规定,侯府世子须当住在侯府吧。”云舒摇并不认同,照她看,自然是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哪里舒服就住哪里。

      “更何况,霍绎和侯府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交情吧。”云舒摇撇嘴,从霍绎的言谈中,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不喜欢侯府那群人。

      “姑娘慎言。我知道姑娘是为公子不平啊,不过旁人听了恐怕另有想法。”何伯对云舒摇的直言不讳有些惊恐,只是他担心这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何伯说的是,我会注意的。”云舒摇轻轻点头,侯府续弦的夫人,只怕将霍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觉得侯府多年都不寻思将霍绎接回府中,还是在侯府爵位恐无人继承的危机关头才着急忙慌地将人给寻了回来。威远侯对他的儿子恐无几分父子情谊,更何况他的填房夫人,若不是她只生了个女儿,霍绎怕是没什么机会回侯府。

      只是令她感到好奇的是,霍绎明明不愿回侯府,却还是选择了回去做世子。若说他贪恋权势,威远侯府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勋贵,还随时都可能没了的末等爵位,并不能带给他什么权势。更何况他本来就拥有富可敌国的神木堡。

      若换做是她,她才懒得正眼瞧侯府呢,做一个畅游天下的闲散富翁不好么。

      坐拥神木堡的霍绎,尚且还努力读书去考科举。一无所有的她,怎好天天无所事事度日呢?

      云舒摇感觉自己打了一针鸡血,坐端正了,凝神看起书来。

      ==

      临水看花,庭院深深。

      “三波刺客都没能杀了她,”看来霍绎对这名女子护得紧啊。昭和郡主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嘲讽,“那这名女子的出处确实应该好好查一查了。”

      昭和郡主才从宫里出来,此番她联络舅公,还查到了一些地下堡垒的事情,母亲终于高兴了些,称赞她做得好。

      “我找人查了,她最初出现在苍蓝山庄,一直跟在霍绎身边,后来辗转花城和西州,然后就来了京城。她好像突然出现在苍蓝山庄。”李茵宁很无奈,她花了大把银子才查到这些消息,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正是因为查不出消息,李茵宁才决定下杀招,一个村野女子凭空消失,谁人会追查?

      “你说她叫什么?”昭和郡主揉了揉眉心,你说刺杀成功也就罢了,偏偏三波人都失败了。

      “云舒摇。”李茵宁最近也是着急上火,她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就连订亲的男子,也是她中意的人。眼看着都要成亲了,偏偏跑出个程咬金。

      “姓‘云’?”昭和郡主沉吟道。天下姓“云”的人不少,可是和神木堡牵连甚深的人,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古怪劲儿。

      她之前就怀疑霍绎曾经下过地下堡垒,可是一直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而那些从万春镇流出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和苍蓝山庄有关。据她所知,霍绎那时恰好在苍蓝山庄。

      “对,”李茵宁点头,面露疑惑,“你怀疑她来自云山?”

      昭和郡主笑了,沉思片刻,“最好不是。”

      李茵宁心中提起一口气,若她真是来自云山,只怕还是个大麻烦。

      “管她是谁,可不能抢我的人。”李茵宁咬牙道。

      威远侯的爵位,传了两代人,到这一代已经式微了。外边儿看着还是高门大院,可早已经是个空架子,听闻那位填房夫人早就在用嫁妆填补。直到霍绎回府,侯府在银钱上才算能喘口气。她堂堂李大学士的女儿竟然要屈尊降贵嫁到这样的人家。昭和郡主对此嗤之以鼻,奈何李茵宁中意得很,听她这话,大有“非君不嫁”的架势。

      “我知道阿昭你的意思,放心吧,我又不傻,霍菁菁母女两可捧着我了。”李茵宁看昭和神情不对,顿时明了她的意思,拉着昭和郡主的衣袖,自我辩解。

      “自该是捧着你的。”可惜断无一直捧着的道理。昭和郡主点头。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爹娘和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李茵宁咬唇道。她当初不知道怎么了,气昏了头,鬼迷心窍就想请个杀手将挡路的人给了结了。现在想起来,心中惴惴,觉得有些害怕。若是霍绎知道了,只怕会因此厌弃她。

      “既然刺杀失败,就另外找法子吧。”昭和郡主语气淡淡的,李茵宁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在这些事上终究是少了一根弦。

      “我就知道阿昭会有办法的。”李茵宁笑起来。

      “秋闱在即,霍绎也在会试之列,他此番若是高中状元,你当如何?”昭和郡主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转了话题。

      “那我岂不是就是状元夫人了?!”李茵宁笑道,她李茵宁所求之事,还没有不成的。

      ==

      马车林立,人头攒动。将贡院门外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学子们分列两行,排队接受检查,检查无误则可入场。

      “公子到了。”趴在窗口观望的绿芽,一看见霍绎的身影,立刻告知云舒摇,一脸的欣喜。

      “终于来了。”云舒摇搓了搓微凉的手指,倾身往窗外看去。

      威远侯世子参加科考,在京城中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一则威远侯是靠军功封爵的,其家族一直在军中耕耘,直系和旁支子弟都没有走科举一途的。二则侯府世子已经不算是白身了,却还要下考场。

      不少人都觉得侯府世子只是下场玩玩,毕竟他一不缺权二不缺钱。

      也有人知道他是师从黎翀老先生,老先生德高望重,开书院授课,学生遍布天下。黎老先生的弟子,焉会是寻常人。

      他的到来,令一种翘首以盼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传闻中的冰雪公子,是怎样的风姿。

      只见雕花马车稳稳地停下,侍从取下车凳摆放稳当,马车帘子拉开,一个穿靛蓝色衣衫的

      年轻男子弯腰钻出马车,关注这边情况的人,不由得放轻了呼吸,想看一看冰雪公子长什么样。

      却见那着靛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下了马车站定,露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众人才知道他不是威远侯世子。

      紧接着马车帘子又拉开了,一身宝蓝色长直,腰间一根宝蓝色刺绣腰带,腰带左侧挂着一枚玉佩,漆黑的头发束之以白玉冠,两边发髻编着几缕小辫,眉清目秀,面若冠玉,身姿挺拔,双腿笔直,动作利落,风姿翩翩少年郎。

      他眉目沉静,不骄不矜,大步朝贡院大门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为其让道。侍卫携剑相护,仆从拎箱匣跟着。

      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无不引人注目。

      当他看到远处树下的马车时,唇角轻弯,露出一个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如观花开。

      =

      “公子往这边看了呢,”绿芽扯云舒摇的袖子,激动不已,“云姑娘,公子一定是知道你在这里。”

      “你又知道了?瞎猜。”云舒摇托着下巴,看着排队的队伍,唇角扬着,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当然了,别的我不知道,可是公子对云姑娘是真好,真上心。”绿芽连连点头。

      且不说当初为了找云姑娘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公子还亲自去找,好容易把人找到了,一路带着,须臾不离,到了京城还把老堡主的别庄给云姑娘住,衣衫首饰,饮食出行,安全护卫,只要是关于云姑娘的,哪一件事不是公子亲自吩咐的。

      若不是为了让云姑娘生活得更舒适和开心,她也没机会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你家公子在你眼里有什么缺点吗?”云舒摇解救出自己的袖子,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绿芽的额头。

      绿芽认真想了下,迟疑道:“不爱说话,算吗?”

      “真是个认真的丫头。”云舒摇笑道。绿芽年岁尚小,还有些迷糊,但胜在耿直坦率,又活泼热忱,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不爱说话,绿芽说得没错,霍绎本就不是活泼的人,即便是未及二十的少年,面孔稚气未脱,可性格沉静,这份近乎冷凝的沉静在来到京城后更甚。

      自来到京城,她见到霍绎的次数不多,但吃穿用度全凭他的周到安排,她心里很感激,总是想要做些什么以回报他,却发现他啥啥也不缺。

      在京城的他,和之前的他,有些差别。更冷静,更淡漠,更克制,眉心总是不自觉地蹙着,仿佛内心有诸多苦恼。

      不过和她在一处时,倒是多了些笑容。

      她只当他是为科考担忧,每次都鼓励他放宽心态,全力以赴就行。

      如今他终于要进考场了,悄悄来送行的云舒摇,看着拥挤的场景,不由得想到了高考场,场外挤满了来送学生的家长、学生、考场老师、维护秩序的交通警察。场面热闹、激动人心。

      云舒摇绝对想不到自己送考的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很奇妙,但她满心欢喜,早就在心里祈祷满天神佛保佑霍绎得偿所愿。

      待霍绎的身影消失在贡院的大门后,云舒摇收回目光,轻轻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咱们回去吧。”

      “好的,云姑娘累了就休息会儿吧,”绿芽点头,探出头,“张伯,走吧。”

      “也不知道阿奇又跑到哪里去了。”绿芽回来,撅着嘴,不满阿奇出门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云舒摇含笑摇头,绿芽嘴上这样说,有什么好的也不忘给阿奇一份。

      “云姑娘,都说城外的灵山寺很灵验,每年科考放榜前都有许多人前去上香祈愿,我们要去拜一拜吗?”绿芽兴致勃勃的说,她说罢抿着嘴,眼巴巴的望着云舒摇。

      “灵山寺?”云舒摇挑眉,兴致不是很高。

      =

      自古以来,灵验的寺庙庵堂都不缺香火。更何况是京城外的寺庙,更是人声鼎沸,车马往来不绝。

      若是云舒摇早知道会被堵在半道,动弹不得,她说什么也不会来了。

      在她看来,若是途径寺庙,就进去烧一炷香,拜一拜大殿里的菩萨。不拘是什么庙宇,也不论是什么菩萨。

      她对菩萨无所求。

      求人求菩萨,不如求自己。

      “云姑娘,我去前面看看排了多少人。”绿芽第十三次从窗口缩回脑袋时,终于决定要跑着去前面看看情况。

      “好吧,那你小心点儿。快去快回。”云舒摇撩开帘子张望,只见前面烟尘滚滚,啥也看不见。她暗叹污染太严重,拉下帘子,不愿意再往外看。

      绿芽飞快跳下马车,几下就窜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张伯,你看这里能掉头吗?”云舒摇望着前方的人群和烟尘,已然没有心思再去上香了。

      “恐怕没办法了。”张伯前后左右都观察了,实在没空地可以掉头。

      “好,那等绿芽回来,咱们找个空隙掉头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云舒摇已经在心里后悔一万次了。

      霍绎啊,你就好好考试吧,只有靠你自己了。我就不去求神仙菩萨了。

      本以为可能也就像花朝节那般,纵是人多,也不至于如此。她完全没有料到古代的人们对于灵验的寺庙这般趋之若鹜。

      “灵山寺的签很灵验,加上有皇亲国戚前来礼佛,所以京城中很多人来这里上香祈愿。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人的,今日如此,可能是秋闱开考。”张伯说。

      “怎么个灵验法?这里的菩萨专门保佑考生吗?”云舒摇对这个时代的寺庙实在知之甚少。

      “那倒不是,只是多年前有一名叫冯厚塬的举子,在灵山寺祈愿,最后高中状元。从那时起,每年科考前各地学子争相来灵山寺拜佛祈愿,就流传了下来。”张伯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云舒摇点头,这个也符合常理,人们只看到状元郎在灵山寺烧香拜佛,然后就高中了,未必会想到人家十年寒窗的人后苦读岁月。

      未必是灵山寺的菩萨格外灵验,倒不若说是这灵山寺的菩萨沾了冯厚塬的光,从此以后,香火鼎盛,绵延不绝。

      “随着灵山寺的名气渐大,前来烧香的人变多了,生疮害病,求子,求姻缘,求什么的都有。”张伯笑呵呵的说。

      “也是,”云舒摇点点头,“既然菩萨这么忙,我就不要去增加菩萨的负担了。”

      古时候的人,信奉鬼神和巫术,她还是不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忽然听得清朗大笑声,云舒摇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笑得恣意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故人。

      “是你啊?”云舒摇坐直了,目光遥遥望他。

      “就是我。”赵凌风一身华服,腰间插着一把锦扇。他俊脸带笑,手握缰绳,姿态潇洒,活脱脱一副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模样。

      =

      灵山寺里,香客往来如织,各处殿前的香炉里几乎都插满了冒烟的线香。

      云舒摇点燃香,拜了三拜,好容易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这座香炉可以换一个大的了。”云舒摇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香灰,退开两步。

      “你可以捐一个大的。”赵凌风笑道。

      “我囊中羞涩,这等大善事还是交给赵公子比较妥当。”云舒摇坦然承认自己的贫穷,笑呵呵的把球抛给了赵凌风。

      “想不到你也来上香。不是说不愿增加菩萨的负担吗?”赵凌风手握锦扇,满面春风,打趣地说。

      “只是上香,无所求,不会增加菩萨的负担。”云舒摇道,本来求神拜佛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她素来不信神佛,若是遇到庙宇,能上一炷香就上一炷香,却也不会专门去寺庙烧香拜佛。

      “巧舌如簧啊。”赵凌风不以为然。

      “不如赵公子。”云舒摇谦虚道。

      赵凌风觉得云舒摇没有之前那么可爱了。以前她回回反驳他的话,都一副神气且有锋芒的样子,倔得有些可爱。如今她倒是不直接反驳,笑眯眯的,言辞简练,你来我往,只怕能寒暄半天。

      “听说你遇刺了。”赵凌风收拢锦扇,握在手中,神态轻松,可一双眼睛却关注着云舒摇的神情变化。

      “是啊,不知道哪个神经病要刺杀我。”说起此事,云舒摇有一肚子要吐槽的。

      “你的仇人寻上门了?”

      “什么仇人啊?我可没同人结什么仇怨,人我都没认识几个呢!”云舒摇一副很是无语的样子,“正好,你不是人面儿广吗?帮我查一查是哪个家伙要刺杀我。凡事都可以坐下来商量嘛,何必动不动就要伤人性命呢?”

      “你想和刺杀你的幕后主使坐下来谈?”赵凌风一脸问号。

      “对啊,我总要知道为什么要刺杀我吧。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打家劫舍害人性命,总得有个理由吧。更何况聘请杀手应该不便宜吧,何必为了我浪费那许多银子呢。”云舒摇连连点头,说到最后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赵凌风很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她到底是想强调自己的普通,还是她更痛心疾首对方浪费银子。

      “对吧?”云舒摇转头盯着赵凌风,对上他的目光。

      “对,请杀手是挺贵的。”赵凌风点头,手指翻动将锦扇张开,轻轻摇动扇子。

      “我是说,总得有个理由吧。”云舒摇严重怀疑赵凌风压根没有听她说话。

      “应当如此。”赵凌风又点头,若云舒摇知道他和那个刺客组织有关,刺杀她的任务还是他亲自下达的,她会是什么反应。

      “有四名刺客死在了刺杀现场,他会付赔偿银子给刺客组织吗?”云舒摇突然想起。

      不等赵凌风回答,一个穿灰色僧衣的僧人走到了跟前,朝赵凌风双手合十,“赵施主,您来了。了然禅师请您直接去禅房。”

      “禅师出关了。”赵凌风微笑颔首。

      “是的。”僧人低眉顺眼点头。

      =

      灵山寺的了然禅师,佛性超然,佛法高深,这一路上云舒摇听到不少人说起这个禅师。如今有个见到高僧的机会,云舒摇拒绝了,看到赵凌风疑惑的神情,她暗道:笑话,要是被高僧知道她的来处,她岂不是没了活路?

      “我倒是建议你一起去,万一有刺客混进了寺庙,岂不不美?”赵凌风面带微笑。

      “你倒是……”云舒摇正要吐槽,在看到跟在几步远之外的两个佩刀侍卫,目光又绕回到赵凌风的脸上,“挺怕死的吧。”

      “蝼蚁尚且偷生,我惜命有什么错?”赵凌风振振有词。

      “你会武功吗?”云舒摇面露疑惑,她从未见过赵凌风出手,只是他身边永远跟着两个带刀侍卫。

      “你不若猜猜看。”赵凌风笑起来,先跟着僧人走了。

      “有什么好猜的,”云舒摇嗤之以鼻,耸耸肩,还是跟了上去,“绿芽,咱们走。”

      绿芽连忙跟上去,今天云姑娘扮成男装,于是她也是一副小厮打扮。

      原本想着到了禅房外,赵凌风自己进去,她在外面等就行。什么禅师高僧,她才不去凑热闹。

      谁知才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穿灰白色僧袍的老僧人站在院子中,他有一把雪白的胡须,神态平和淡定,远远瞧着确有几分高僧的样子。

      “赵施主。”他转了过来。

      “了然大师。”赵凌风面带微笑。

      落后几步的云舒摇,慢吞吞的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她打量起四周的景色,院中有一棵枝干粗壮的松树,此刻松枝青葱如夏日,松树下有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整个院子干净质朴简单。

      早知道就不来了,在这儿干站着多没意思。她又不想过去瞎聊。她倒是想要转身就走,想到或许暗处有潜伏的刺客,就作罢了。于是她硬着头皮搁那儿站着。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他们朝她看过来。

      云舒摇挤出个笑,颔首致礼。

      “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了然禅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云舒摇不言语,拿眼睛看赵凌风,赵凌风露出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你在此处等我。”略作思索,云舒摇偏头对绿芽说,她往那边走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赵凌风,试图弄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旁观的赵凌风搞不明白云舒摇为何不太愿意见了然大师,若是旁人能得了然大师青睐,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偏偏不以为然。

      “施主,请。”了然大师抬手指引方向,自行先走。

      云舒摇又瞪了一眼赵凌风,朝了然大师的方向走去。她表面平静,内心慌得不行,这个和尚要单独找她说什么?莫非对方真的会掐算得知了她的来处?不管了,看这个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大师同你说了什么?”赵凌风一见云舒摇回来,立刻一脸好奇地问道。

      云舒摇嘴巴紧闭着,盯着赵凌风看了片刻,突然一笑,“大师说你可以多捐几个香炉,就是殿门前那种大的。”

      说罢,云舒摇抬脚就走。

      “怎么可能?大师才不会管香炉的事呢。”赵凌风自是不信的,收拢锦扇捏在手里,追了上去。

      “那你和大师谈论了什么?”云舒摇双手背在身后,疾步而行。

      “我和大师请教了佛法之事,大师说我颇有慧根。”赵凌风笑着回答。

      “慧根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你这是要剃了头发做和尚去?”云舒摇笑出声,仍旧快步走着,瞧她的架势,怕是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出去。

      “非也非也,我尘缘未了,可出不了家。”赵凌风摇了摇扇子,笑眯眯地否决了。

      “你能有什么尘缘要了?难不成是负了哪个姑娘?”云舒摇翻了个白眼。

      “你这张嘴啊……”赵凌风摇头,她怼人的劲儿又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云舒摇哼道。

      他们一行人走得很快,转弯处就和一群人迎面撞上了。

      云舒摇本着礼让的原则,率先让道。

      “这不是赵公子吗?”对方有人认出了赵凌风。

      “原来是郡主啊。”赵凌风拱手笑道。

      “看来了然禅师果真出关了。”昭和郡主含笑道。

      “确实如此。”赵凌风点头。和他们迎头碰上的那群人是昭和郡主和李茵宁,带着几个丫鬟侍卫,脚步匆匆的。

      “赵公子不会已然请了然禅师解过签了吧?”昭和郡主笑问,她只关心自己的事情,了然禅师解签掐算,从无差错,只可惜每回只有他出关之时才会与人解签三签,这次她一得了消息就往灵山寺赶,就是盼着能够得到了然禅师的解签。

      “郡主无需担心,赵某并没有解签。”赵凌风笑答。昭和郡主竟然急着请了然禅师解签,不知道她要解的是什么签。

      “既然如此,就此别过。”昭和郡主此时无心与他寒暄,急着去见了然禅师。

      “郡主请。”赵凌风退开两步,让出路来。

      昭和郡主一行人匆匆而去,云舒摇赶紧转头走了。她曾经在万春镇见过昭和郡主一面,虽然在南境军营未碰面,难免担心对方将她认出来。至于被昭和郡主认出来有什么后果,她倒是没有细想,总归不见得是好事,她寻摸着能避开就避开吧。

      =

      下午的灵山寺,香客几乎都已离去,寺门近在眼前,云舒摇松了口气,赶紧离开就对了。

      “拦住他们!”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呵道。

      云舒摇听到这句,心中一紧,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果真看见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侍卫,疾速冲过去,将寺门给关闭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赵公子请留步。”后面有人喊道。若说在这之前还可以心存侥幸不是找他们的,那这句话一出,矛头指向无用怀疑。

      云舒摇看赵凌风,什么人啊?这么嚣张!

      “不知郡主有何指教?”赵凌风说着转过身,看向来人。

      “你就是那个得了了然大师解三签的人?”昭和郡主盯着云舒摇打量,目光不善。

      “不是,我没有解什么签。”云舒摇立刻否认了。

      昭和郡主仔细看着眼前人,个头高,和赵凌风站在一起,不相上下,可是身形瘦削些,通过仔细辨认,断定对方是女扮男装。天底下女子身量普遍没有男子高,就是在贵族中,身量高的女子也不多见。

      “你就是云舒摇?”昭和郡主的目光沉了沉。

      “她是云舒摇?”李茵宁惊道。当初她未曾看清楚船上女子的面容,可是近日来她可是看过许多次云舒摇的画像。此人虽作男装打扮,可那张脸与画像中人别无二致。

      “我就是云舒摇,怎么了?”对方气势汹汹,可云舒摇也不是被吓大的。就算她以前是被吓大的,可她也明白面对敌人,你越是示弱,对方越不把你当回事。

      “你竟还有脸来此!”李茵宁恨声道。

      “姑娘你谁啊?这灵山寺是你们家开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人若是都踩你左脸上了,云舒摇可不是那种还把右脸捧上让人踩的,“不是你们家开的,那我来不来这灵山寺,可就与你不相干。”

      没头没脸被呛了,云舒摇也不见多气恼,神态懒散。人她都不认识,就嗞人一脸啊?

      “我是李茵宁。”李茵宁自报姓名。

      “不认识。”云舒摇语气冷淡,对眼下的场面感到很无语。

      “你!”李茵宁怒从心生,你心心念念的仇敌,可人压根不知道你,这样看来,你的一腔怨恨只有你自己知道,多憋屈啊。

      “你们到底是找我,还是找这位赵公子?”云舒摇不打算在这和人继续这种无趣的对话,她巴不得原地消失。

      “你是不是问过了然禅师三个问题?”昭和郡主盯着云舒摇,一字一句问道。

      “大概是吧。”云舒摇想了下,觉得自己可能不止问了三个问题,但是看对方这么执着于三个问题,那就当作她问了三个问题吧。

      “那说说你的遗言吧!”昭和郡主眼冷心冷话更冷。

      “是你派刺客杀我的?”云舒摇目光一凛,对上她的目光。

      “多说无益,反正你今天也走不出灵山寺的大门。”昭和郡主冷笑道。

      “灵山寺乃是佛门重地,你竟然要在此行凶?”云舒摇想说你也太目无法纪了吧?光天化日之下,血染佛门重地,就算是皇族中人,也无法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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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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