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初歇》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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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闻言齐刷刷将视线投过去。
　　程汤站在最前，谨慎而期待地问道：“你记得我是谁吗？”
　　只要会说话就能证明记忆是没问题的，但就算这么简单的事，他都不确定能不能做到。
　　“当然了，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宋青元从前有轻度近视，现在不戴眼镜居然也能看得很清楚。
　　没人说话，他无意间扫了一眼窗外，心生疑惑便微微眯起眼，问道：“今天几号？”
　　窗外的光景像是秋天，可他能记得的最近的事分明是冬天。
　　“十月五号。”有人回答。
　　“十月？”
　　就在昨天，日志翻开了新的一页，他会像往常一样把精确到分钟的时间标注在左上角，并不出于任何目的，只是因为强迫症而已。所以他明明记得，昨天是十二月十八号。
　　他抬手用力按着太阳穴，直至骨节发白，头疼到了非常痛苦的程度。
　　唐明本想上前，宋海研先他一步，关切道：“又头痛了吗，我去给你拿点药吧。”
　　“等下，妈……”他不确定地握住妈妈的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不是……”
　　宋海研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现在已经没有怪物啦，过去的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他将目光扫视过所有人，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觉得怅然若失。
　　程汤见情况还好便驱散众人，“先都出去吧，留一个人就行了。”

　　人群散尽的走廊里，程汤纳闷道：“咋回事呢，按理说不应该忘了那么多啊？”
　　因为记忆的转录此前从没有人试过，参考文献只有宋青元独一份不成文的手稿，他们找来了他原来的导师一同参与，经过反复验证才最终付诸实践，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我猜是因为，他的程序中途被我关停了。”
　　如果后续工作没出错，那只能往前找问题。
　　“所以这个时间点，卡在你们从俄罗斯回来以后？”
　　“应该是去之前。”
　　“这是好事呢，”程汤思来想去，最后安慰道，“想想你都干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这不是给你机会重来一回呢，好好把握。”
　　“就算全忘了也没关系。”
　　程汤摇头道：“你不怪我就好。”

　　医院是个很难住下去的地方，尤其当他发现周围人说不出的怪异，把氛围整的跟精神病院似的，就想着尽早搬走。
　　听妈妈说政府分配了住的地方，他打算先搬过去再就近找工作，正好娘俩相互照顾。
　　谁料把想法一说，竟然遭到了她的拒绝。
　　“为什么啊？”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能跟你老娘住一起呢，自力更生去吧，别说了。”
　　如今她和唐明已经建立起了坚固的阶级友谊，哪怕她这傻儿子现在把人家忘脑袋后去了，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可……”这和他大不大有什么关系，孩子照顾父母不是应该的吗，他这特别好糊弄的妈是不是又听了什么励志毒鸡汤啊，“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一直希望……”
　　“哎呀，”宋海研催促道：“去办手续啦。”
　　“……行吧。”宋青元也没多想就下楼去了。
　　等他走后，唐明进来，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位热情的母亲。
　　“没关系，慢慢来吧，”宋海研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啊，相爱的人会再次相爱，就像麦子和麦子长在一起，我看好你。”
　　“谢谢。”
　　“和我就不要客气了，我看人不会错的！”
　　本来唐明还有点相信她的话，最后一句出来瞬间就没什么说服力了，看人不会错的话，吕腾是怎么回事。

　　窗口工作人员终于把缴费单打完，宋青元顺着那张十六米长的表单看到最后，当场静止了一两秒，其实打印机在加第二次纸的时候他就有点想回去躺着。
　　缴费总额把他卖一百次也交不起，难道通货膨胀这么严重了吗？
　　“这个，能走医保吗？”
　　“当然可以啦，医保承担百分之九十的费用。”
　　别说百分之九十，就算报销百分之九十九，他也没有，想到这宋青元不好意思道：“那我没钱怎么办？”
　　小姐姐听完脸都绿了，长得挺好一人，怎么是个傻子。她勉为其难地微笑着，“那请您自己想想办法呢。”
　　唐明从楼上找出来，就见宋青元托着一沓纸在缴费窗口发呆，随后二话不说把费用结了。
　　我的天，宋青元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着实一惊，这家伙竟然这么有钱。

　　错过了人口普查时期，他的身份证都得临时办理，好在所有银行账户得以保留，并且转存到了一张卡上。
　　拿到卡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查查有多少钱，果然，他的全部身家还是那么点，现在甚至倒欠别人一笔巨款。
　　为什么物价通胀存款不变呢？为什么？
　　唐明看他脸上一片愁云惨淡，适时地问道：“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最近的工地在哪？”
　　“不吃点东西吗？”
　　“这哪吃得下啊？”一觉醒来翻天覆地，只有他依然两袖清风，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穷的人，顿时开心不起来。
　　“走吧，不吃饱怎么干活。”
　　我他么，你很高兴吗？再笑就一分钱也不还你了，怎么这么幸灾乐祸？
　　怼人的话都到了嘴边，硬是给憋了回去，没办法，吃人嘴短。

　　走在街上，宋青元发觉人们的生活节奏慢了不少，在之前，周围人做什么事都十万火急，去食堂吃个饭都要用跑的，因为各种理由压榨时间，对比当时，人们的心态真的悠闲起来，不攀比不浮躁，放松多了。
　　坐在方桌边吃饭的感觉非常熟悉，熟悉到让他有种若有若无的失落，
　　是因为出不起饭钱吗？宋青元扪心自问，一顿饭的钱他还是有的。
　　那怎么会这么难过，像是被世界给遗忘了，也许只是，跟社会脱节导致的？
　　抬头时无意撞上对方的视线，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躲。
　　“我们也算比较熟了，问你个事，知道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宋青元卷起袖子露出手腕，“我小时候这儿烫了个疤，挺明显的，现在居然没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可能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记错，我问我妈有没有这回事，她也记得，我再问她别的，她就说不上来了。”
　　“我不知道。”
　　“好吧。”一段时间过去，这家伙越来越能藏事，早晚变得跟姓萧的老头一个样。
　　想到这他忽然惊了一下，姓萧的老头是谁，萧伯纳？
　　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算了，我可能还没睡醒吧。”
　　“别想太多，适应现在的生活比较好。”

　　饭后唐明说带他去住的地方，宋青元惊喜于政府还没忘了自己，生活忽然燃起希望。谁知道越走越往山里去，难不成是开荒去？
　　等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庭院，他才发觉附近只有这一户人家。当他再走近，说是诧异，倒不如说是惊疑，窗下的蓝色花丛，阳台上的浆果藤蔓……好像和他并不存在的记忆短暂地重合了一瞬，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带给他的感觉却极度不适。
　　“这个院子，包括这座山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呃，”他又开始头疼起来，听程汤说就是睡懵了没大事，他自己也不在意，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挺惹人烦的。调整好状态，他半开玩笑道：“我直接把房子送你抵债行吗？”
　　“还有一半是我的。”
　　宋青元了然，“禁止产权买卖是吧。”
　　要是不欠债该多好，他就直接窝在这里养老。
　　进门到处转了一下，到某个房间前唐明挡住了门，“这是我平时待的地方。”
　　宋青元明白了他的意思，比了个好的手势就回自己屋去了。
　　地面桌面干干净净，床铺书架一尘不染，宋青元仿佛回到高中，每次放假回家都是这种感觉，所有的摆设，都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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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活过期中考试和体测就完结，这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