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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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上已是深秋，马上又要到吊着一口仙气过冬的季节了，可窗外依然是雨雾朦胧，暗红色砖墙的老楼，挺拔入云的松柏，水泥铺就的街道，彻夜长明的昏黄路灯……
按理说一个军事基地，不该如此诗意，但是在周围群山环抱，青惨惨的浩瀚苍穹下，这里美的就像一副水墨画。
宋青元今天起得很早，听完早报后裹上基地统一配发，估计是用来cos企鹅的大衣，迷迷糊糊打开门，想借这冷风吹吹他这还没醒透的脑子，但是让他清醒的是站在走廊上的人影，“唐明？”为什么这么早在门口堵他，难不成大祸临头？
唐明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是，“把思想报告交一下。”
“不是……呃，”他想说不是不用写吗，觉得这样说态度有点嚣张，下意识把门悄悄关上，假装自己没出来过，“我马上写。”
“算了，出来。”
宋青元穿着那无比实在、既厚又长的黑色羽绒服跟着唐明走，一边走一边想，设计这衣服的人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下摆开口那么小，走路都迈不开腿，难道是为了暖和？那为什么会漏风呢？
天光微亮，基地仍是一片寂静，远处山峰上的高压线铁塔和风力发电机互相对望，静默不语，俩人走在长街，路旁偶尔经过跑操的队伍。
场面有些尴尬，宋青元试探道：“你起这么早，就为了收一个思想报告？”
“最近一周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啊，都挺好的。”
“有做过什么事？”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语言组织能力的糟糕，只是想同平常的朋友一般聊聊天，又不知道如何营造一个随意的气氛。
“还是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不过现在这种芯片制造的子弹有效射程只有一米，都到丧尸跟前了，还不如拿平底锅直接拍呢。”宋青元毫不在意地自嘲道。
“你还在坚持你的设想。”自从机械军队代替了部分士兵，前线开始无所顾忌，各种武器轮番上阵，不管是否存在幸存者，对沦陷区进行犁地式的轰炸，打到这种规模，个体的意义已经无足轻重。
可是无论有用也好，没用也罢，他只是在尽一个科研人员应有的职责，“为什么不，你看过《超能陆战队》吗？”
“没有。”
“啊，那是个老电影了，”他们是隔了一辈吗，怎么都有代沟了，“我就想，如果能把动作捕捉录入芯片，让丧尸替我们去打丧尸，不是很好吗？”
“可以尝试。”
“尽力而为吧，总不能混吃等死，我那会刚从早报上听说一个特别不好的消息，有个官挺大的人自杀了，”
世界就是这么小，容不得侥幸，唐明想如果他知道这事是自己做的会不会怕他的不择手段？可是他接着说，“你们压力都那么大，一定要注意心理健康，万一抑郁了呢。我认识的人里就有，博士延毕，六年了，最后也是从教学楼一跃解千愁，人挺好，也挺可惜的。”
宋青元闷头往前走，不知道唐明什么时候顿住脚步，差点撞上。
“那你呢，没病吧？”
这，这话拿来问候人的？为什么还这么郑重其事，这种时候这个场合配合着这张脸说点什么不好，是他长得像是有病，还是这话有什么隐藏的含义啊？
宋青元并不存在的政治头脑飞快转动，思想，疾病，有了！注重政治修养，防止思想疾病，果然，这才是唐明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他隐约记得观察期内好像有什么抽查思想状况，这不巧了么，宋青元亲切地握起唐明的手，像是田埂上的老农碰上了下乡体察民情的领导，热情道：“组织放心，一切都好。”
“……？”
宋青元发现唐明不仅没有表现出满意，反而面露不虞，难道是自己浮夸做作的演技把人家恶心到了，尴尬而礼貌的微笑再次被拉出来撑场子，算了真的不至于，宋青元劝自己，就要收回手，不料被对方反握住。
“手怎么了？”无论掌心还是手指上都有很多微小的裂口。
“没事，摔的。”话是这么说，他自己还心疼得不得了呢，平时洗个衣服都带着橡胶手套，被他精心保护堪称林妹妹的手，结果被马教官喊去搬木头，上面满是木刺他也不知道，后来举着俩手去找封禾帮忙挑刺的时候那小子还损他是不是帮诸葛亮草船借箭去了，想想就生气。
又不是小孩，老这么拉拉手也不合适，宋青元噌地抽回手，为了掩饰尴尬还顺带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恰到好处地演示了什么叫欲盖弥彰，转头刚巧看见供应部开门借故去买面包吃，没来及跑又被提溜回来，“吃饭去食堂。”
“没到饭点呢。”
“不公平，”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小米粥，宋青元向唐明投去了“质疑”的目光，“既然大家都是无产阶级，为什么咱们的食堂不一样……”
边上，木雕屏风将樟木桌分成一个个单独的隔间，桌面上居然摆着云竹，宋青元好奇地摸摸它的叶，还是活的。
唐明把餐具推到他面前，“只是为了维持必要的秩序，如果你想，可以常来。”
“你不吃吗？”
他的作息都是按照时间表来的，现在还早，“这些天的训练还适应吧。”他在找机会提前结束观察期，可惜一直没碰上合适的时候。
“别提了。”没想到部队也不完全是个光明磊落的环境，背后下绊的事大行其道，有时候他不过暂时离开座位，回来一看饭就被洒满剩饭汤，这种容易发现的还好，更有甚者往他饭里吐口水，要不是有一次邻座好心提醒他，估计会不知道这回事，到底谁他丫的那么闲老跟他过不去。
不过他自然不会跟唐明诉苦，习惯性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想他一个男人戴妈妈的戒指竟然也合适，怪不得小时候学钢琴，刚见面老师就说他手指细软难成大家，现在一看果然是那么回事，看来很多故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走向。几番考虑，他还是把戒指摘下来放到唐明面前，“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你了。”
这还是当初托程汤帮他拿到的，“不是很重要吗，怎么能随便送人？”
“重要的不是这个东西，是意义，这是我那活不见人的爹留给我妈的唯一东西。”
“那不是更不能随意交给别人吗？”
“我小时候，我妈她经常把这押给金店，有钱了再买回来，放我们手上也是聚少离多啊。”往事不堪回首，但愿他和妈妈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唐明还在围绕着重不重要打转，“那就是不重要的意思？”
这人怎么关注点那么奇怪，“你管它重不重要呢，关于它的过去都只与我有关，但是现在我就想把它送你，有问题吗？”
“没有。”
一手捧着小米粥的碗，略灼人的热度让他手上的裂口有点疼，“我最近听说了ERO的事，你说他们是不是太乌托邦了，怎么会有国家向恐怖组织投降，条件还那么苛刻，追着他们打还来不及。”
“已经有十二个国家宣布投降了，其中甚至有五常的两个。”
当真前途渺茫，号称中流砥柱的国家也不过如此么？“那我们呢？”
“小国才会苟且偷生，大国没有投降的权利，不能为了少数人的未来，牺牲大部分国民的生命。”
这话比料峭寒天里的一碗热粥更暖人心脾，宋青元笑道：“我忽然发现，不管等待我们的是多惨烈的战争，有你在就挺让人安心的。”
这对他来说大概是最高等级的赞美，“我一个人决定不了什么，”说到这还有点心虚，他才刚刚结束了一个投降派领导者的性命，而且手法并不光明，“在自己的领土上开战，即使战术上是成功的，战略上也是失败的。”
也许有个办法，宋青元正要开口，一道调皮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抓住你的把柄喽，”钟凌毫不见外地坐在唐明边上，“听声音像你，没想到这么巧，这些天都没怎么见你呢？”
钟凌注意到边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只顾吃饭的宋青元，带着笑意主动伸出手，“宋先生，久仰大名。”
她显然当这是一句好听的场面话，随即毫不留恋地将目光转向唐明，“收受贿赂是违纪的哦，被我发现了，怎么样，想怎么拉拢我？”
宋青元不知道送东西还会给人惹上麻烦，正想要不还是拿回来，后者倒是直接收下，“有所图谋才是贿赂，这只是礼物。”
“嗯？”钟凌灵动的眼睛向宋青元看去，她的目光太过机敏，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我有点好奇送礼物的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他请我吃饭。”
“哎呀，让人失望，”钟凌托起下巴，意有所指道，“都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我当着你无所取的原因，是想把唐明当目的呢，他很贵哦。”
嘀嘀嘀——
是宋青元的闹钟响了，他今天早起的原因就在于去实验室看他新出生的小白鼠，慢点就都烤死了，感谢这个铃声把他拉回现实，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回这姑娘的话，“有事先走了啊。”
关了铃声看到盘里还剩下一个小笼包，孤零零的有点可怜，“你不吃是吧？”
唐明摇头。
宋青元拿起它匆匆离开，“回见。”
“什么啊，我早听说我妈妈十分器重他，还以为高水平人才都是上了年纪的地中海呢，没想到人长得还挺标致，你觉得呢？”
唐明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示意后也离开了。
钟凌站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手指不停抠着梨木座椅的花纹，久久才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0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