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初歇》幼方

2、002

　　地武装部，宋青元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下半截漆成绿色，上面半截是白色，地砖旧得都裂开了，好像跟学校最老的教学楼用的是一种材料。
　　“你好，宋先生。”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向他伸手。
　　宋青元满心疑惑，隔着棕色的实木办公桌同她握手。
　　“请坐吧，目前的情况相信已经有人负责传达到了，节约时间，我长话短说。你的研究，我们很早就注意到了，神经元细胞与集成电路的拟合，或者说，模拟一种生物与机械兼容的大脑，对么？”
　　宋青元为这份言过其实的描述感到难为情，“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利用少量的神经元细胞对人脑计算能力进行简单的模拟罢了。”
　　“我们需要你的研究，如果你的设想能够实现，我们可以很快打造出一支近乎人类智慧的机械兵团。”
　　机械军团？不知怎么，乍一听见这个词，宋青元脑海中迅速闪过的竟是无数可怖而疯狂的人状结合体。生物与机械的汇聚，无论如何都与美好这个词相去甚远，“我想，我们现有的装备应该足以解决这一切。”他完全看不出人类会败给一坨坨行尸走肉的可能。
　　“目前得到的信息看，情况不容乐观，与我们领土相接的其中五个国家已经全境溃败，只有拥有军队的政府和少数具有武装能力的组织分散在四处负隅顽抗。我国边境线曲折而漫长，这场战争，我们不能独善其身，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动员一切力量，投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我能起到什么作用，我的意思是，我完全同意加入军队，但我恐怕就是个拖后腿的，我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国家需要的时候除了一腔热血别无其他，实在有点尴尬。
　　“还没有沦落到送你们上战场的地步，你只管在这里继续你的研究，这里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军事基地，却配备了最顶尖的研究设备，许多像你一样的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继续科研工作，接下来的这场持久战，拜托了。”
　　可是打造机械军团这个目的同他的研究本意相去甚远，“我只是想把这项技术用于解决人类神经元不可逆的损伤和衰退问题，没想过……”
　　他的解释实在固执又可爱，大度的女士给予他一个包容而和蔼的微笑，“我们的敌人并非人类。何况，当初人类建造粒子对撞机的目的在于探究希格斯玻色子，但这个过程中科学家发现了现代互联网的基础—光子，很多研究最终都会偏离设想，你怎么知道你研究的价值不在于此呢？”
　　宋青元在女人的话语中一遍一遍寻找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场持久战？”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世界各大洲几乎同一时间遭到了袭击，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宋青元说不出话，可能是地球向他们开了个玩笑吧，看来，接下来又是阴谋论者的狂欢了，“我……有个不合时宜的请求。”
　　女人静静等他开口，
　　“我可以先回去一趟吗？”
　　她并不意外，“我认为你不应该对我们现有的装备过于自信，我刚才提到，国境线实在漫长，临时调集来的三十万军队不一定能保证没有一处遗漏的突破点。”
　　“可我妈还在里面。”
　　似乎觉得情有可原，女士没有犹豫太久，“你要是能找到出基地且顺路的人，就同他们一道，天亮前务必回来。若是没有，那就别强求，等待统一组织的后续撤离。现在人手紧缺，抽不出单独的小队去救某一个人。”
　　“我知道，谢谢。”

　　急匆匆跑出大楼，宋青元撞见等候许久的郑彬，后者正想向他询问情况，还没开口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宋青元问他，“你想跟我去把我妈接来吗？”他虽然希望，却并不奢求，即使郑彬答应，他也不会让他真的同自己去，只是看到对方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是会失望，“逗你的，只批准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郑彬故作诧异状，反正他的家人没在里面，只能勉为其难地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那也太危险了，还是我跟你去吧，我去找这里的人商量……”
　　不知是对这个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顾着面上周全的男人感到欣慰还是无奈，宋青元只是微微一笑，把脖子上的挂饰摘下来抛给对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仁至义尽，你去拿你赌赢的五百块钱好了，再见吧。”宋青元说完潇洒地一挥手，留下郑彬一人兀自在风中凌乱，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少年人的情感，大抵冲动而不走心，虽热烈，却在岁月打磨下无以为继。某个秋日的初见，奠定了两个人各自的悸动，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可惜郑彬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同性恋，他只不过觉得新奇，被周遭不知何时兴起的这股“另类即孤高”的风气侵染，才会抛下众多异性追求者，执著地要搞定这朵备受导师欣赏推崇的高岭之花。
　　郑彬傲慢、自大、谄媚、世故，无论生活习惯还是脾气秉性都有诸多缺点，他只有一点了不起，那就是得到了宋青元不合时宜的喜欢，由于自幼缺少父亲的陪伴，宋青元外表似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内心却坚定而柔软，郑彬于他更像是一种男性角色的弥补，他也是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这并不是爱。
　　至于那倒霉的五百块钱，郑彬的异地恋女友跑到学校实验室闹了一番，虽然只打翻了几个并不十分重要的培养皿，但一想到那些他寄予厚望，可怜又可爱的神经细胞们居然就这么死了，宋青元也颇伤感，至于是对试验成果的惋惜，还是对郑彬长久的隐瞒，他也分不清孰轻孰重。只是后来有个说话颇刻薄的小子和郑彬打赌，要是自己一个星期还没和郑彬分手，他就给郑彬五百块钱，郑彬傲慢而不可一世的脾气上来，对那人道，我就是求他也绝对不让你这个孙子得逞。
　　宋青元也是后来听说的，看在时间的面子上，他这几天都没提这件事，许是长久以来习惯成自然，哪怕自己并不看得惯郑彬的言谈举止，还是不想让他输。好巧不巧，今天正是第八天。

　　车辆来来往往，穿着短裤短袖的宋青元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他向着来时的出口走去，不断向过往车辆上的人挥手致意，询问他们能否捎自己一程，可惜得到的反馈都是不能。
　　他对这个国家，对这支军队充满信心，后续撤离绝对撑得住，只是不知道他妈妈会被带到哪去。紧急状态下不可能面面俱到，她生活不能自理，会有人好好照顾她吗？
　　宋青元依旧执著地询问车上的士兵，彷徨间，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刚才车上那个把他摔翻在地的人，虽然宋青元对他的印象差极了，可眼下他十分迫切，那人于他就如救命稻草。不知道为什么，宋青元竟觉得，如果连他都拒绝了自己的请求，那就没有人会答应了。
　　宋青元拦住了那辆众多军用卡车之间的越野，对方放下窗户，眼神冷的让宋青元还没说话就怯了。
　　“你有事吗？”对方先开口问道。
　　“你是要出去吗？”对方不答，宋青元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随即补充道：“可以带我一个吗？”
　　唐明让宋青元上车，却将车辆驶离了出基地的队伍，停在一片空旷的靶场，丢给他一把手枪，指着最近的一个白板，“打那个。”
　　宋青元从来没有摸过枪，射击类游戏虽然玩过，但那有什么实际作用呢？这人怕不是故意刁难他，即使如此，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到他这里却变成，举不稳枪，瞄不准靶，扣不动扳机，紧紧张张，全力一试，随着子弹出膛的一声巨响，虎口震得发麻，靶子纹丝不动。
　　“好极了。”唐明面无表情，转身就要回车上，宋青元不知哪来的冲动，对着靶子开了第二枪，命中！
　　不过是隔壁的靶子，唐明瞥他一眼，向他招手，“走吧。”本来也没让他一定要打中，只是等人的间隙来这里一下罢了，不过这份全力一试的坚持让他有点欣赏。
　　宋青元忙不迭地跟上对方的步伐，听他讲道：“这次任务是转移市病毒研究所的毒株，我会先把你带到疗养院，之后你有五十分钟的时间，只能带一个人，不要泄露消息以免引起恐慌，随后我会回来接你，如果有任何超时或者不服从命令的行为，我会直接把你丢在那，明白吗？”
　　宋青元连忙点点头，“明白，”可是他又心生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疗养院的？”
　　唐明不屑地哼了一声，“猜的。”其实无论刚才郑彬同他朋友的对话，还是宋青元同郑彬的交谈，他都听到了，不是有意，只是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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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初见宋就被唐摔翻了，这还怎么写，不写了（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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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