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初歇》幼方

3、003

　　回到车上，驾驶位与副驾驶已经坐上一男一女。
　　“是同事。”唐明解释。
　　车辆排队开出基地，刚出基地的一段路程是在山上，开车的人似乎不怎么熟悉业务，转弯不减速，像是喝了假酒一样打飘。宋青元局促地坐在唐明旁边，他觉得这三个人完全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外貌竟然有些许的相似，像是不曾经历风吹日晒似的，脱离了传统军人粗粝而充满力量的坚毅形象，难道是草莓兵？不过从那一摔上，宋青元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起码在体能上，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
　　车辆驶进城市，出城方向的车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发现异常闻风而动。街道两侧，那些点亮无数夜晚的灯光犹在，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故的平常。他在这里出生成长，读书学习，城市的烙印，早已镌刻于心，想到这里可能会被行尸走肉踏足，而生于斯长于斯的人却要给它们让步，宋青元心里还是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甘。
　　沉浸在回忆中的他忽然感觉有人摸了下自己的头，转过脸，唐明随手丢给他一个冰袋，都没正眼瞧他，“敷一下。”
　　“谢谢，不用了。”尽管对方的脸比这冰袋还冷，宋青元还是颇有些受宠若惊，他早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出格，个人利益无论何时，都不能凌驾于集体利益之上，这是社会准则，是他僭越了纪律。
　　唐明拿起冰袋二话不说捂在宋青元后脑上，前面两人的聊天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诡异的沉默让宋青元觉得浑身不自在，忙自己拿稳，慌乱间似乎听对方哼了一声。
　　我去，这什么人啊这么横，宋青元对这样浑身上下充满骄傲感的人特别排斥，唐明托郑彬的福，啥也没干就成功被嫌弃了。

　　宋青元下车前，唐明再次提醒他五十分钟。
　　保安在确认他的身份后放他进门，随口问起半夜来是为了什么事，宋青元虽然很想告诉他赶紧逃，但还是编了个像样的理由蒙混过去。疗养院里静谧祥和，绕过花园式的广场，宋青元直奔公寓楼而去，余光中，恍然瞥见一个晃动的黑影，在玫瑰花丛之后。黑夜中一切感官都变得敏感，草木的动静都化成了潜在的危险，他顿时心如擂鼓，走去查探情况，一阵低微沙哑的嘶吼声让他呆立当场。
　　人？那是个人，正慢慢走近，并逐渐在微弱的路灯下露出一角，稀疏的头发，化脓的双眼，口角垂涎，整个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若要形容，宋青元觉得一个人从顶楼坠落后重新拼接再直接站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难道这是丧尸吗？宋青元被这个念头吓到汗毛竖立，数十万钢铁之师被这种烂肉攻破？怎么可能？还是说这仅仅是条漏网之鱼？
　　眼看它摇摇欲坠地走过来，抬起扭曲的手臂，发出不明的声音。宋青元把手放进兜里，他还装着一把枪，这玩意让他觉得喉咙发干，最终没有掏枪，只后退一步，头也不回地向公寓的方向跑去。

　　车辆在寂静的大街上疾速行驶，出一个涵洞时，芥江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个蠕动的身躯，一脚刹车下去，脑袋险些撞到方向盘上，“什么东西？”
　　“你开的车才是什么东西？”副驾驶的流冰把头发往后一抿，直欲把泡泡糖啐他脸上，急刹急停，有没有公德心。
　　三人下车，前去看这异状，只见一个断成两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性躺在地上抽搐不止，他的肌肉仿佛直接与皮肉粘合在一起，几乎没有脂肪层的存在，血管狰狞遒劲遍布全身，腹部的撕裂伤像是遭遇某种大型动物的啃食，内脏裸/露，口中不断冒出浑浊的液体，脸上是极度的恐惧和震惊，人还没死。
　　唐明听见些微响动，刚往涵洞中一瞥，流冰已经开枪打爆了丧尸的脑袋，出手迅速，快的几乎看不清。
　　芥江厌恶地瞥向这两具身体，随即把目光转向别处，“怎么闯进来的？”
　　唐明戴上耳麦，拨通内部专用的卫星通讯线路，“我是星门远征队唐明，请求报告边境状况。”
　　“一切正常！”守卫这段边境线的中校信心满满，漫长而充满不确定性的等待丝毫没有消磨这些青年战士的斗志，他们誓要给前来的敌人当头一棒。搭载重型武器的装载车碾过路面，发动机在轰鸣，周遭全是柴油发动机排出的刺激性气味，让人热血沸腾。在这一切的一切之外，唯独没有来自边境铁网之后的动静，对面山坡上，未知的丛林里，一切都静悄悄，无论雷达还是红外成像都没有异常。
　　“可丧尸已经闯进城市中心了。”
　　听到唐明的话，这位年轻的中校先是有些诧异，把目光转向屏幕，盯了几秒，才终于感到一丝异样，“烟幕？难道是烟幕！”他们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丧尸可能拥有智慧，有自发性和组织性，甚至能躲避开仪器探测。
　　“唐明！”是流冰在叫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批的丧尸正挤压摇晃着地铁站的铁栅栏，少数已经从夹缝中钻出。
　　“稍等，”唐明从后备箱拿出一把枪，继续对线路那头道：“探测地层震动，关闭所有发动机认真听。”说完他把耳机丢在路边一枪打烂，从现在起，不，也许从很早以前，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和绝对的保密了。

　　“唐明？”中校被挂断通信，他下令所有车辆熄火，一声令下，整片地区瞬间变得寂静，开启地下探测仪，随着信号的传回，中校大惊失色，有一瞬间，他那颗千锤百炼的心竟惶然而不知所措。
　　地下五十至一百米处，至少有三十台盾构机在工作，不，检测数目增加至五十台！七十台！一百二十台！挖穿地层，暗度陈仓，丧尸入境，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进攻！
　　更可怕的是，有几十台盾构机，正向着地铁的方向挖去，企图利用现有的工程减少工作量，不对，是为了减少接近地表时发出的噪音，防止被发现，或者尽量延缓被发现的时间！
　　中校颤抖着联系到组织此次行动的作战指挥部，向上级汇报情况，请求率领军队回到城市进行阻击。
　　指挥部很快向边境上的军队传达统一命令，不是回防，而是：突破边境，发起进攻。
　　他们有他们的考量，边境要守，城市需等正在调集的后续支援，若是此时撤掉防线，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

　　流冰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把89式重机枪，50多斤的重型武器在她手里俨然一件精巧的物件，枪身和她并不高挑的身形对比鲜明，选定位置，放稳支架，正对着地铁站的网状铁闸门疯狂扫射，火光四溅，血肉横飞。
　　“芥江，你留在这里帮她。”唐明从后备箱里拿出高密度氮氢化合物，他们还带着任务。
　　“你呢？”芥江像是忘了转移毒株这回事，或者认为与当下的境况相比那件事显得微不足道。
　　“炸了那个病毒研究所。”若不能转移，就地销毁，这是命令。万一混乱导致其他病毒泄露，无疑雪上加霜。
　　唐明看了眼时间，“提防其他方向，丧尸可能来自四面八方，支援部队很快会部署到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等到军队人员接手了这个据点，开车去疗养院等宋青元。”
　　“你呢？”芥江感觉自己像是个复读机。
　　“我可能会比你们还快，比比看吧。”

　　与此同时，基地指挥部正在与总指挥部召开线上会议，除了已经陈列在边境的军队，后续赶往前线的军队将调度到盾构机打穿地面的预测位置，空军已经派出六架歼击机进行火力支援。目前军队已经碾压过边境，寻找丧尸源头，进行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对这一群腐肉进行压制不是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策划了这场世界级的灾难？

　　疗养院，宋青元遇见几个行动迟缓的丧尸，都选择一一避过没有与他们纠缠。
　　走上二楼自己母亲住的房间，打开门却没看见人，心生诧异，忽然就听见自己背后很近的地方有呼吸声。不是他妈妈，这个高度，绝对是男人。
　　电光火石间，他抄起椅子往后一甩，被打倒在地的，竟是刚才那个保安。他张开大嘴，嘴角淌出浑浊的液体，口型好像在说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往前扭动爬行，就要去拽宋青元的脚，这种行动速度对他来讲毫无威胁，虽然不想这么做，宋青元举枪，就算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其他老人，开枪，脑浆四溅。
　　顾不上强烈的呕吐感，宋青元心急如焚，找遍这个楼层不见其人，偌大的疗养院，他四下奔走。
　　时不时会有老人嘶哑的求救声从某个房间传来，刚才的枪响已经惊醒了太多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到底是给了他们求生的机会，还是加大了他们丧命的概率，宋青元无暇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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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盾构机就是常用来钻隧道打地铁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