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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夏收 ...

  •   夏收前要准备的最后一步就是打场。

      所谓打场,就是在平地上轧出一块坚硬平实的场地,以便把割回来的麦杆堆在这里晾晒脱粒。

      这个晾晒场一般人都在地头直接打,这样可以减少劳动量,减少了搬运麦秆的距离。

      首先,把地头的麦子割出一块空地,去除根茬,然后用牛拉着石磙在地头来回碾轧,把松软的田地轧得坚硬平实,最好还得保留一定坡度,以便下暴雨时可以及时把雨水排走,不至于把麦子泡到。

      其次,把割倒的麦子连杆带穗,一捆捆抱到晾晒场里,摊开后晾晒一两天,把麦杆晒干。

      接着,牛拉着石碾子在摊开的麦杆上来来回回一遍遍碾压,把晒干的麦子从麦穗中脱壳。这个过程要重复多次,因为每次碾压,只能轧到最上层的部分麦杆,下次麦穗被上面的秸秆挡着轧不到,所以需要一遍遍翻动,这个过程叫“翻场”。

      把麦粒全部从麦穗上脱粒之后,由于秸秆比麦粒轻,所以在翻动过程中,麦子回掉落在秸秆的下面。所以这时候需要用杈把秸秆挑走,留下底层的麦粒和麦穗壳。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麦粒与麦壳分离,等某天起风后,借着风力,把堆在一起的麦粒和麦壳的混合物,用木锨高高扬起,风会自动把较轻的麦壳吹的更远,而教重的麦粒掉落的教近,通过风选,实现了麦子的初步脱壳分离。

      接着,用筛子把麦粒和剩下的少部分麦壳麦穗等杂物再次通过晃动的方式,使教重且体积小的麦粒可以通过筛网落下,把杂物过滤出来,进行二次振动筛选。

      哪怕到了后世,用联合收割机的年代,所谓的机械自动筛选,其实内部机构也是对风力吹选和网子振动筛选这两个过程的模仿,只不过风选不再借助自然风,而是鼓风机,筛网变成了传送带振动筛网,原理是一样的,但效率提高了几十倍。

      在没有机械的年代,整个收麦过程要持续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农民需要披星戴月,不停地忙活,男主人甚至要住在凉晒场里,寸步不离,一来防止别人偷自家麦子,二来防止夏季突降暴雨,把粮食淋湿浸泡,三来需要等来风力较大的天气进行“扬场”。

      一日三餐需要女主人回家做好送到田间地头,男主人晚上睡觉的地方,要么是地头用树枝秸秆搭建的茅草屋,要么是秸秆垛里挖个洞蜷缩一晚。

      有一首童谣生动地描述了夏收时农民劳动的景象:

      六月里,麦子黄,家家田头闹洋洋,三岁孩童打牛草,八十老翁送茶汤。

      夏收时节,劳动力是十分紧缺的,因为谁也不能肯定明天有没有风,有没有雨。靠天吃饭的年代,不仅仅指的是粮食长在地里的时候,哪怕收割下来之后,还得指望着老天爷赏脸。所以每家每户都要争分夺秒,全家老少齐上阵,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运回仓库才安心。

      人力有时而穷,所以需要借助畜力,打场,碾场,运输,犁地等,都需要牲畜的帮助,所以牲畜也是劳动力的一份子。

      孩子们除了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比如撑麻袋,放牛,做饭,打柴,送饭等等,还得自食其力,尽量减少家里的麻烦。

      关新这段时间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的,在红薯地里扒出红薯,在火堆上烤,在割完麦子的田地里逮些蛐蛐、蚂蚱、蝈蝈等小昆虫,用狗尾草串起来,烤着吃,荤素搭配,反而觉得小日子挺舒服。

      尤其是晚上,吹着晚风,吃完了烤红薯和昆虫烤串,躺在秸秆垛的洞里,看着满天繁星,听着满地的虫鸣,真是天为被,地为床,覆天席地睡在暖和的秸秆上,有一种天地辽阔,遗世独居的感觉。

      除了烦人的蚊虫叮咬,以及时不时想起妙彤的思念之情,把这种缥缈纷乱的思绪扯落,与现实藕断丝连,否则时间长了,真让人忍不住产生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冲动。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

      谁没有过突如其来的冲动,放下一切尘世羁绊,浪迹天涯的想法?

      只不过往往这股冲动来得快,去得快,差不多念头刚生起,就被自己残忍地掐灭。人生在世,谁会没有羁绊,没有牵挂,没有负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关新忍不住想,妙彤这时候过的好吗?她住在山上会孤单吗?

      掰着手指头,关新忍不住轻声哼唱:我有一双小小手,一只左来一只右,从左到右数一数,一共十根手指头。我有一双小小手,能洗脸来能漱口,会穿衣,会梳头,自己的路自己走。

      唱着唱着,关新忽然叹了一口气,没有伙伴和自己一起玩耍,一起唱歌,真是孤单啊。

      从地上捡起一根麦秸秆,叼在嘴里,两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草垛里,翘起二郎腿,呆呆地望着星空。

      与此同时,远处的玉箫峰白云庵里,妙彤正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地躺在地毯上。

      忽然,小手一顿,停在肚皮中间,手指头在肚脐眼上抠了抠,好奇地叫道:“爷爷,我肚子上有个疤。”

      正在门口抽旱烟的根子爷听到妙彤的叫声,回头看了看,笑道:“那可不是疤,而是肚脐眼,每个人都有的。”

      妙彤对肚脐很好奇,就问根子爷:“肚脐眼是什么?”

      根子爷把脐带连着胎儿和母体的道理简单地讲了一下,说:“小婴儿离开妈妈的肚子以后,大夫把脐带剪断,并打一个结,后来就成了肚脐。”

      “原来是这样啊。”妙彤恍然大悟,“那大夫怎么不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呢?”

      根子爷张了张嘴,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丧气地说:“你说的没错,那确实是个疤!”

      妙彤看了看肚脐,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这疤好丑!”

      小手接着在肚皮上抚摸着,过了一会,又问道:“眼睛有什么用?”

      根子爷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当然是看东西啦!”

      妙彤摇摇头,“不对,眼睛白天没有用,睡觉的时候才有用。”

      根子爷看着她,等妙彤给出解释。

      妙彤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眼睛要闭上才能睡觉,一直睁着眼会睡不着觉的。我再问你,牙齿有什么用?”

      “吃东西?”根子爷不敢肯定地回答。

      妙彤摇摇头:“吃东西是用嘴巴吃的,小婴儿没有牙齿,也会吃东西。”

      “那,你说牙齿有什么用?”根子爷傻傻地问道。

      “当然是用来咬人了!”

      妙彤解释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小婴儿没有牙齿,所以咬人不疼,我有牙齿,所以才能咬人。”

      接着妙彤又问道:“鼻子有什么用?”

      “呼吸空气。”根子爷回答道。

      妙彤眨了眨大眼睛,“呼吸空气?空气是什么?为什么要呼吸它?”

      根子爷用手在空中抓了抓,然后结结巴巴地说:“空气,它看不见,摸不着,我也说不清楚它是啥。可是不呼吸,人不就憋死了?”

      妙彤也模仿着根子爷的动作,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不解地问,“什么也没有啊?你说的那空气,跟鼻子有什么关系?”

      根子爷也说不明白,反问道:“那你说鼻子有什么用?”

      “吹鼻涕泡!”

      妙彤笑着说道,“流鼻涕的时候,可以用鼻子吹泡泡。小新哥哥以前可以用鼻子吹很大的泡泡。”

      “头发呢?”妙彤又问道。

      这回根子爷学聪明了,不再回答,而是直接摇头。

      妙彤得意地说道:“头发是用来理发的,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根子爷摸了摸自己的秃头,瞪了妙彤一眼,转身继续抽自己的旱烟。

      妙彤感到莫名其妙,嘴里嘀咕道:“人家还没问耳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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