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黑法师成神指南》白桃茶泡饭

13、第 13 章

　　圣辉城，北区。
　　这里是帝都的贫民区，也是整个帝都距离卡特斯学院最近的地方。只是，在那场灾难发生前，没有哪个机警的乞丐或者流民提前作出了预兆。
　　源源不断的黑雾从卡特斯学院，曾经帝都绝大部分年轻人心中的圣地涌流而出，接着，像狂风催动的火焰一般疯狂地朝着圣辉城的方向蔓延。
　　所有吸入了这些夹杂着不知名元素的烟雾的人，无不动作迟缓，双目赤红，朝着身边所有的生物张开了獠牙。

　　街头的乞丐，游荡的无业者，以及躺在破烂集体公寓里的病人们……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空气中涌动的黑雾的不寻常，用破布包裹住鼻子和嘴巴。只是，黑雾就像北区里无孔不入的湿气一般，依旧从他们的耳朵，眼睛钻了进去，渗入了他们的毛孔。

　　破旧的茅草屋中，生了重病的妇人朝自己怀中的小孩张开了流着涎水的嘴巴。肮脏的下水道口，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拖着残肢朝人群密集的方向蠕动。
　　北区的“病人们”从屋里走到街上，同已经在街上的怪物会合。又本能地朝着黑雾更加稀薄的西区，南区，金桥区走去……

　　这一切都是在静默中发生的，没有人敢发出呼喊。空气中响起的只有咀嚼声，和他们因为痛苦，发出的沉重喘息声——
　　失去理智并不是痛苦的结束，在黑雾的侵染中，乌黑的犄角从他们的颅顶穿透脑浆，挣扎着伸出来；有人的后背被撕裂，长出融合了血肉的骨骼。
　　在这样的异变之中，不断地有“人”倒下，在肮脏的泥地上翻滚，发出无声的嘶喊。

　　拥有一头奇异白色短发的男孩站在巷子角落里，怔怔地看着已经变成了地狱的北区。
　　那些如有实质的黑雾靠近他时，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介质融化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一米之外，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小查理抱着一截不知道是谁的腿骨，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在听到艾尔斯的声音后，他缓缓地抬起头，转向了他的方向。

　　.

　　东区，永恒辉光大教堂。

　　“不好了，大神官阁下！圣子大人！”
　　教堂前厅的执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北区，不，卡特斯学院爆发了不知名的污染源！已经从西区传播过来了，西区的商人们和东区的贵族们，都朝着大教堂的方向涌了过来。”
　　“他们要求圣堂为他们提供治疗，要求我们前去净化北区的怪物！”

　　“慌什么，慢慢说，”一位金色长发，面容威严，身着骑士装的女子迈步进来，“朱卉宫呢？王城的守卫军呢？”

　　“希尔薇骑士长！”那名慌张的执事像看到救星一般，连忙半跪下来，朝着她禀告，“您快去看看吧，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那可怕的黑雾……”

　　像是呼应似的，不等他话音落下，殿外已经响起了嘈杂的呼喊声：“阿西涅珈殿下！费迪南德冕下！”
　　“救救我们！放我们进去！”
　　“该死的，肮脏的北区，那些不值一提的贱民们，就该借来北联盟的大炮，把那里轰平！”呼喊中夹杂着大声的咒骂。
　　“汉特爵士，你去借吧，现在请让开，我要进去了！”
　　“滚开，我每个月为圣堂捐助三千金币，神父，让我进去，主的光辉一定能够庇佑我们！”
　　……

　　希尔薇没有动，而是看向端坐在座上的白袍青年。
　　阿西涅珈依旧闭着双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在金发女士紧张的眼神下，他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额头。

　　“永恒的辉光照耀着我们。”
　　阿西涅珈低声祷告了一句，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希尔薇：“拦住他们，如果非要进来，也绝不能够靠近圣坛和禁地。”
　　“是，殿下！”

　　如同以往那样遵循了命令，骑士长女士离开了圣坛。在走到大殿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圣子殿下的脸上露出普通人会有的神情，说出语气中带有自我感情的话。

　　.

　　在那不同以往的钟声响起后，苏芳教授迅速地作出了反应——他命令实验室里所有的学生待在原地，同时在门口设置了封闭法阵，手持法杖，急匆匆地离开了。
　　因为他不同以往的严肃态度，和空气中乍然出现的，仿佛预示着什么一般的沉重氛围，没有人敢违逆教授的决定，大家乖乖地留在实验室里，等着他回来。
　　不时有低声的猜测和讨论声响起，星霜有些茫然地看向门外，紧接着，她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是它，是那个，要来了……我想起来了！”

　　夏塔脸色苍白，嘴唇被她神经质地咬出了血痕。她一脸惶恐地看向星霜，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混乱话语。
　　星霜站在她身前，挡住了看过来的大部分视线。还好大部分同学都脸色慌乱，没有人专门注意到这一处。
　　“夏塔，你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夏塔忽然猛地蹲下来，口中不断喃喃道：“不是错觉，不是梦……”
　　“你醒醒！”星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你在说什么？”

　　夏塔被她这样冷漠地一吼，好像找回了一点神智。她打了个激灵，看向星霜，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喃喃道：“我看见了……我以为是梦，我忘了，我忘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尖叫一声，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缩在墙角，原本束起的凌乱黑色长发被她粗鲁的动作拽松开来。
　　星霜掰开她的手，看到夏塔那张艳丽的面颊上，正源源不断地流下眼泪，“我看到了……可是，我好害怕，我以为那是梦。”

　　星霜被她奇异的态度影响，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夏塔疯狂的情绪好像会感染，以至于看着她，星霜也跟着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

　　苏芳教授打开实验室的封印，重新回到讲台上。在他身后，今天同样在“神秘之堡”上课的拉缇维亚教授和容鸣教授一齐走了进来。
　　面对实验室里惶恐不安，或者一脸茫然的学生们，苏芳扬起唇角，道：“小家伙们，都跟我出来，不要怕，排好队，大家一起到中庭去。”

　　看到教授镇定的态度，众人强撑着恢复了平静，在三位教授的带领下，来到了“神秘之堡”一层的大厅里。
　　为了便于组织学生参观，当初改建时大厅设置的十分宽广，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门口的法阵一旦关闭，就连一只小飞虫也很难进入。

　　“听着，小法师们，我们必须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或者更久的时间内，你们都得待在这里。”
　　不等众人提问，容鸣教授继续道：“你们当然拥有知情权，保持安静，都听说过水镜魔法吧。”
　　他打了个响指，“集中精神，看这里。”

　　星霜这才注意到，容鸣，拉缇维亚，连同苏芳三人都站在大厅中央那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在他们旁边，是“神秘之堡”的工作人员，不同于机械部的图书管理员，普通人也能担任，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真正的法师，不少都有着中阶甚至高阶的实力。

　　艰涩拗口的咒语声响起，容鸣教授的袖子里滑出一支法杖，他一抬手，将顶端镂刻着指针和数字的法杖对准了那边镜子。
　　这还是星霜第一次见到他的武器，不过并没有过多分神，她的注意力和广场上的所有学生一样，集中在了那一面镜子上。

　　镜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缕缕水波和白雾，就像投影着一弯湖面。渐渐地，湖水的波纹在流动中染上了颜色，水波和雾气交织，最终组成了一副画面。
　　幽深的榉木林，高大的黑铁大门，被各种稀奇古怪的魔法植物环绕着的熟悉的哥特式建筑……这不是卡特斯学院吗？
　　不，画面中的景象与往常有一些不同。

　　水镜之中，有无数滚滚的黑色烟雾从不知名之处涌现，在空气里翻滚涌动。
　　不时有歪歪扭扭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上，他们中的有些人还穿着机械部的制服，或者魔法部的法师袍，然而一律都神情扭曲，动作迟缓，嘴角不断向下流着涎水，有一部分额头已经生出了怪异的长角。
　　星霜忽然无比荒谬地联想起前世看过的游戏CG，难道说，丧尸病毒爆发了？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

　　恐怖和不可思议的神情同时出现在观看着水镜画面的学生们脸上。

　　“那是什么？！”

　　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声响起，星霜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按理说，法师们不会没有见过异常生物，即使在课堂上见不到，也总在各种魔法生物图鉴里见到过。
　　然而画面里出现的这个正在地上蠕动爬行的“生物”，比深渊里最恐怖的恶魔还要令人难以理解。

　　它的身形无比庞大，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曾经属于人类的四肢，后背处像被什么利器撕裂一般，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凸起。两只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由破碎的钢铁骨架和腐烂血肉组成的双翼从其中蜿蜒着伸出来。
　　“伤痕”的断口处，不断滴落的污血融进青石砖铺成的地底，蒸发出的黑色物质涌流进翻滚汹涌的雾气中。

　　星霜注意到，有一部分烟雾，正是从它身上蔓延出去的。
　　在它的影像出现的刹那，夏塔像出现了应激反应一般，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袖口。

　　容鸣教授紧闭着双眼，唇色苍白，不时有汗珠从他的鬓角落下。随着他的操控，画面中的黑雾逐渐变得稀薄了一些。他或许是在控制水镜的影像，向着黑雾不那么浓重的地方涌去。
　　比如，现在画面中出现的餐厅。

　　“拉比！是拉比！”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低叫。

　　星霜认出来，画面中那只皮毛脏污不堪的动物，的确是一只叫做拉比的犬类魔宠。大概是哪位魔法部的教授或者助教养的，往常很喜欢蹲在餐厅外面，向来往的学生要吃的。
　　此时，它被一名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机械部学生”一脚踹开，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两只浸染了血色的前爪却仍旧紧紧地抱着后者的腿，不让他进入餐厅——
　　不时有被操纵的小型攻击器械从这栋无比熟悉的建筑二楼投掷出来，里面显然还躲藏着一些学生。

　　只是，在源源不断的雾气涌流下，无法判断他们能够坚持的时间。
　　星霜注意到，已经有黑色的烟雾从窗户缝隙里渗透进去……这样的防卫，显然不能再继续下去。
　　可是，不主动攻击，又能在封闭的空间里等待多久？

　　她们现在所在的图书楼，外面是否也聚集着这样的怪物？可是，除了最开始的钟声，并没有人感受到其他的异常……

　　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外面发生什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经常被教授们称作小家伙，不过大厅里的魔法部学生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没有人乍然向维持着魔法的容鸣或者拉缇维亚教授提问。在茫然无助的静默里，只听得到压抑的哭泣声。

　　“刚刚容鸣教授使用的，就是可以传递外界实时投影的水镜魔法。”
　　镜中的画面散去后，拉缇维亚教授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最后一丝幻想。

　　“听着，卡特斯的法师们，根据我们的初步判断，‘神秘之堡’的内部力量可以阻止那些不知来源的污染，也可以阻止我们已经变成了怪物的伙伴们进入这里……”
　　苏芳教授顿了顿，这次，他没有再使用“小家伙”的称呼，而是面对着下方的学生，仿佛已经拿他们当作同辈看待：
　　“先贤的力量护佑着我们。这里是目前可以确定的安全地点，待在这里，否则，你们也会变成外面那样。”
　　“不要愚蠢地白白牺牲自己的生命，救援一定会到来。”

　　“那你们呢？”
　　大部分学生已经注意到，除了容鸣教授之外，拉缇维亚女士，还有留着小胡子的苏芳先生，以及他们身侧一直沉默着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围上了面罩，将法杖握在了手中。

　　“我们是拥有魔法力量的法师，是卡特斯的一员，在危险来临时，我们必须保护这里。”
　　拉缇维亚女士沉声回答。

　　“可是，外面很危险！那些可怕的雾气……还有那个怪物！”有人忍不住喊道。

　　“安静！”
　　拉缇维亚女士打断了众人的呼喊。
　　“听我说，在座的，所有的小法师们，你们是卡特斯魔法部未来的希望。”
　　她的神情依旧是那样严肃，“安静地待在这里。等待我们回来，或者，等待即将到来的救援。”

　　看着底下学生们的神情，她忽然一反常态地开了个小玩笑，“如果觉得无聊，就开始复习所有的二阶魔法模型，等我回来，可要挨个检查。”

　　只是，底下没有再响起一贯的哀叹，或者为她难得一见的幽默发笑。所有的魔法部学生们，在这一刻同时保持了沉默。

　　“我们会做到的！”忽然有人高声喊道。
　　“教授，我们等你回来检查！”
　　“说话算话！”
　　回应的声音里夹杂着沙哑的哭腔。

　　“很好。”拉缇维亚女士抿唇，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她旁边，苏芳教授翘起嘴唇边的小胡子，朝底下的众人挥了挥手，“好了，女士，我们该走了。”
　　他们对视一眼，和身后大半的工作人员们一齐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塔楼之外的黑雾，走进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危险中。

　　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容鸣教授将法杖收起来，抿唇微笑地看向台下的学生：“别怕，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