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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丑陋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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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的冬天，历园，梅林。
冬天的白昼来的总是那么迟，黑夜又降临的那么早，历园的萧姑娘这些日子身上不好，放下手上如山的 摊子休养，就那么静静的养着，静到快要修了仙。前线历园的发展已经上了正轨，不断有新人加入，版图也在扩张之中，一切有条不紊，就像他们当初的计划。外面日新月异，大家为每天的生死和成败烦扰，都没人注意到后面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女子——好多人都忘了她是历园四大创始人之一，也曾是个叱咤风云让天地变色的女子。
雪落了厚厚的一层，周遭看不到脚印，她站了太久了。
“你说人世，我不懂……”
一个人太久了便自动生成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响起一个声音，起先在她心底，后来越来越清晰，终于将她环绕祝，彻底包围。她闭上眼睛，幻境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叶翌曾经评价她聪明绝顶，缺点是聪明太过，太过了不懂得分寸，便是看不透了。她曾经不服气，直到那场惨烈的教训迎头压过来，直接浇灭了她所有的焰火。
两年前的她，终究没能忍住，在叶翌参加国手大赛后自己孤身返回去了。叶翌为了对弈的事情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也没有阻拦她，只是轻描淡写的给了一句忠告：“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她错解了那句话的意思，义无反顾地走了。
潇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叶霖铃的别院中，在尹医女的饮食中下了毒。尹医女医术高超，但是江湖上的手段她还是玩不过，自己身体一点点弱下去也查不出缘由，直到药王谷的人出现，将一份死刑判决书交给了她。
“还有多长时间？”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尹医女脸色惨白。
“最多一年。”跟潇有私交的药王谷大夫说出了一个期限。
她颓然倒地，距离最近的月公子扶住了她，另一边，刚得知自己身体恢复有望，至少还可以活十几年的叶霖铃露出凄然的神色，默默的转身出去了。外面夜色清明，她站在水边静静地呆了一夜。
潇在暗处守了她一夜。
接下来，为了甩掉苟延残喘的旧爱，全心全意陪在新欢身边，在那个为了他付出了一生的女子活着的时候给她一个名分，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他家的人，对叶霖铃下手是唯一的选择了吧。时间紧迫，他耽误不起。
潇暗中谋划着，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对即将做坏事的男女。
果然几天后，叶霖铃开始频频周围开始频频遭遇事故——先是有花粉过敏症的她的房间里夜晚莫名出现了香气浓郁的花朵；紧接着二楼她经常依靠的栏杆莫名其妙松了；再然后下人竟然粗心到分不清相近的食材，差点害得她因为食物相克死掉。
有潇的暗中保护，叶霖铃躲过了几次意外。反而是尹医女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因为潇加大了她的药量，短短几天时间她就虚弱得快要倒下了。
她是大夫，为了给叶霖铃看病而来，如今叶霖铃身体日渐好转，她自己却病了，不但帮不上忙照顾叶霖铃，还要给人家添晦气。长点心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她收拾了行囊，选择了告辞。
“尹医女你的身体……”叶霖铃一贯的心地善良，在知道了一切后还要留下她。
尹医女却下定了决心，执意要走。天知道她这样背弃了家族又无法和爱人相守的病人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可能悄无声息第就死在了某个角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月公子脸上的焦虑那么明显，之前涵养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心烦气躁，会为了一些芝麻绿豆的一些小事情发脾气，会犯一些低级错误。潇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是时候了。”潇算了算时间，在心底对自己说。
当天夜里，一切果然如期而至。
夜色浓得能把人吞噬掉，屋里飘荡着浓郁的香气，让人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开了门闩，鬼鬼祟祟的影子趁着黑夜溜了进来，走向了床，摸到了熟睡的人。
“叶霖铃，我的心肝儿。”男人嗓子眼里蹦出几个字，亟不可待地对床上的人伸出手，摸向她的身体。黑暗中，一只手举了起来，在那个猥琐的身形爬上床，要对床上的女子行不轨之事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茶壶落地的碎裂声。
叶霖铃猛然惊醒，旁边抓着她的黑影吓了她一跳，惊慌失措地问是谁，那人不吭声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整个身体便压过去。男人身上的狐臭让叶霖铃判断出不是陪伴了她多年的人，拼命厮打反抗，一手摸起枕头下的金簪便朝着对方的手臂插下去。
对方闷哼一声跳起来，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发出声音，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抢过金钗，尖锐的一端立刻抵住她的喉咙，让她安静下来。
“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你！”男人喘着粗气警告。
“张孟阳？”叶霖铃声音平静，异常的平静。黑夜中轻轻叹息一声，“你何必呢。”
忽然双手抓住金钗用力刺向自己的喉咙。
黑夜中忽然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叫声惊动了其他屋子里和下人讨论叶霖铃病情的月公子，他们风一样赶过来，破门而入。下人点灯，灯火亮起之前月公子先扑向床，竖起手刀劈向了慌忙逃跑的男人，男人闷哼一生倒地。月公子跨过他扑到床上，袖子里面已经流出一把匕首，抹向了叶霖铃的脖子。
灯火就在这时候亮起来，随着光芒一起起来的是月公子的惨叫。
“霖铃——”他满手鲜血地抱起了床上的人，手上却一沉，对方的体重不是她所熟悉的。他低头，借着灯光看到了一个黑衣的男人，还保持着惊恐的神情，已经死了。而他口中刚刚喊的名字的真正的主人，此刻缩在床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闪电般回过头看地上，空空如也，刚才被一下子打晕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床脚，叶霖铃的表情越发复杂起来，浓重的失望如刀子狠狠凌迟着他。他惊慌，伸出手点在了她的哑穴上，掀起被子蒙住了她的身体。
“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姐你怎么样？”下人提着灯靠过来，还没等将床上的情况照清楚，月公子忽然起身撞了过去，下人摔倒蜡烛落地，屋子里面重新恢复黑暗。
“盗贼入室杀了小姐，快去报官。”他疯了一样对下人喊，下人懵了，答应一声踉踉跄跄跑出去了。屋子里面重新恢复寂静，月公子站起身，确定家里唯一剩下的下人也离开了，这才关上门，重新回到了床边。
他没有点灯，只迟疑了一会便对叶霖铃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拖过来，按倒在床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上。叶霖铃被点住了哑穴无法说话，可是她是清醒的，她的表情也清晰地刻在了月公子的心上，让他的手颤抖起来，无法割下去。
“我已经尽力了。”他压着声音，手一直在抖，“我陪在你身边十二年，没有看过别的人，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的病有多折磨人，有多让人绝望，你自己也知道——因为你是我爱的人，我想陪你走过最后的时光，不管多痛苦我都能忍受。”
“大夫说你只有一年的时间，我把我对你全部的爱都在这一年里给你了，透支了，给不起了。我想给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忽然杀出个药王谷，为什么还有十几年，我对你的爱已经透支了，你不知道吗？”
床上，叶霖铃默默地流了泪，泪水滑过脸颊落到月公子手上。
“我爱她，她才应该是我的未来，我们在一起是对等的，跟你不一样，跟愚蠢的年少轻狂不一样。是经历沉淀过后的感情，没有负债没有枷锁。”
“我答应过她，许她后半生。在你离开之后我补偿她因为我而荒废的人生。我爱你，我也爱她，我一个也不想辜负。”
“如果你按照原定的时间死去该有多好，有了完美的结束，没有人受到伤害。为什么不呢？”
他的手抖了一下，慢慢割向叶霖铃的脖子：“她没有时间了，我必须陪着她走到最后，就像我曾经想陪着你一样。霖铃，过去十二年我只爱一个人，这次你就放过我们吧。”
黑夜中，留下最后一滴眼泪，叶霖铃和月公子都闭上了眼睛，接受他们各自的命运。
屋子里忽然响起轻微的的一声响，门口火光亮起，月公子被吓了一跳，闪电般转过头去。
门口，一身夜行衣的潇一手拿着蜡烛，另一手抓着一个瘫软的人，手一推，浑身无力的人便倒下来，发出的哐的一声响。
是尹医女！潇的灯光照过去，月公子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女子的真正面容——竟然是几天前已经离开的尹医女，此刻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似乎已经病入膏肓。
“你太贪心了，想要爱情又想要名誉。”潇从尹医女身边走过去，到了月公子跟前，月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回手便将已经离开的匕首按回到叶霖铃的脖子上，然而潇速度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臂，连人带刀一起甩出去，摔倒在尹医女身边。
潇又把已经死透了的张孟阳从床上掀下去，回手给叶霖铃解了穴，自己坐到床边上，低头看地上的两个人。
“爱不起了就放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身败名裂。有谁规定你爱过她，她的人生你就必须看到结局，就必须由你来结束？”潇坐在床上，针对月公子愚蠢的行为质问他，
“一切都是你的设计！”看到潇，月公子一下子都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心如死灰的叶霖铃，低头看了看落魄的自己和病入膏肓的尹医女，知道自己苦心设计了那么久，其实只是别人的计谋，顿觉人生讽刺，苦笑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哪里漏了破绽，怎么值得你离开又回来——一开始的离开就是设计，是为了回来做的准备吗？”
“不是。”潇否定他的猜测，“你没有露出破绽，我会认定你杀人，不是已经抓到了什么疑点，只是单纯的对人心的不信任——我不相信你爱她，不相信你爱她爱到能奉献出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是少年对光芒的追逐向往，或许连那都没有，根本只是虚荣心，想要靠着一个老女人吃软饭而已。”
“你胡说！”潇的话极为刻薄，把过去十几年的感情一下抹去，月公子愤怒，“你算什么，凭什么否定我的过去！”
“就凭你现在。”潇不肯退让，也没有迎头锋利的顶回去，轻轻笑了一下，轻描淡写说出一句话。
一句话，把月公子噎住，过去十几年的种种汇聚成言语就要冲口而出，然而有奇异的力量压制着，让他只能喉头涌动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们之间有太多过往，他付出过太多，然而过去越多这一刻便越讽刺。他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月公子无话，一旁的尹医女出了声，她的身体还虚弱着，几乎无法靠自己的力气坐住，抬起手臂抓住月公子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咽，“我不需要那个。我爱的是你的心，爱你爱的所有，你跟本就没懂我。”
她哭倒在他怀里。月公子反手抱住她，紧紧的，仿佛她是他的命，生怕一松手她就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世界。
“我懂，我都懂。”他抱着她，也在流泪，心疼她的眼泪，“就因为懂才不能这么下去。我不是神，我做不到两全。”
事情败露之后两人相互袒露真心，本该是感人至深的场面，然而这场闹剧中最大的受害者却被遗漏出去了，此刻凄凉的坐在床上，用万念俱灰的表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看着，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事情的发展偏离了本意，潇担忧地回头看叶霖铃——本该是痛快淋漓的撕开坏人真面目，好人挥刀斩青丝浴火重生的发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霖铃的脸上没有一丝责备的神情，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潇急忙探身向前，凑近了才听清楚，她说：“放他们走。”
“她们设计杀你，不处以私刑也该交由官府处置。”潇对她的过分善良不满意。叶霖铃闭上眼睛，不肯多做解释。年轻气盛的人却不肯轻易妥协，站起身走到月公子和尹医女身边，俯视两人，“郎情妾意啊，真是感人，明明站理的我们倒显得咄咄逼人了。可是国有国法，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几次三番设计意外谋害叶霖铃，没有证据我也不必问你，就这样算了。今晚可不行。”
他回身指地上张孟阳的尸体，冷笑：“你利用张孟阳对叶霖铃的邪念，诱骗他进入到叶霖铃的房间。之后的结果是张孟阳欲□□叶霖铃，两人撕扯时张孟阳误杀了叶霖铃，张孟阳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人不小心杀了。”
“而你和下人在一起，尹医女几天前就离开了——你们将自己彻底的摘除去了。”
“你做事缜密，想找到你设计这一切的证据也是很难的。不过，这现成的罪证你可是逃不掉的。”
她踢了张孟阳的尸体一脚，道：“脖子上这么整齐的伤口，一刀毙命。叶霖铃一个长年生病的弱女子，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怎么能做到一下子割断人家的喉骨。”
“你身上有功夫这点，稍微去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了吧。”
月公子思维缜密，潇在设计他的时候就算到里面了。张梦阳和叶霖铃冲突未必会造成人命案，都会在最后被月公子趁乱亲手处理掉。而他有是个极为细心的人，自然也能算到两人致命伤口该有的不同——为了节省时间，叶霖铃的伤口可以很整齐，一刀致命。张孟阳却需要费心思，所以他才趁着黑暗看不清楚先打昏张孟阳，下人离开后再下杀手，顺便布置现场。
这一切潇自然也料到了，所以黑暗中装成张孟阳逃跑。假装被打晕，而张孟阳躺在叶霖铃的位置，叶霖铃缩在床角落。
李代桃僵，打乱了月公子不高明但是完美得找不到任何能给他定罪证据的计划。
“他是你杀的吧。”潇说出结论，看到他抬起头看她，懒得和他口舌论战，直接一句话丢下去，“否认的话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你的犯罪。”
“是我。”月公子抬起头看她，直接就承认了，“我设计了一切。”
“承认就好。”潇把之前掉落的匕首捡起来扔给他，“那么爱她，为了她去杀掉提携过自己，相守了十几年的女人，那么你就为了她的名誉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放过她。”
月公子怀中的尹医女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恶劣吗？”潇蹲下来看尹医女，目光凌厉，“比起你们做的，这算什么。如果你不舍得他死的话，那就换你去死好了。你死了，我就放过他。”
潇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抱在一起的男女，冷冷：“做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不就是想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吗。那我就拆散你们——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是爱别人还是爱自己，你们自己做选择吧。”
她把刀子踢到了两人中间，转过头不去看他们。床上，叶霖铃听完了她全部的话，不知道是认可还是心如死灰的已经不在意了，竟然一直用潇看不透的神情看着她。
是……悲悯？而且那种眼神还是对着她的，不是地上那两个被拆穿了真面目的两个人。潇不明白，叶霖铃此时此刻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呢？
“你们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你不愿意旁人自然不能干涉。”潇没弄懂，自然的猜测到另外一个说不通的方向去了，道，“可是有人死了，这就不是您发善心不追究能过去的事情。”
叶霖铃苦涩地笑了笑，低下头不说话。
潇的身后忽然有了动静，是利刃刺破血肉没如身体的声音，潇回头，看到了月公子的手放在尹医女的胸口，手掌中握着刀柄，刀身穿透了心脏。尹医女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一句话没说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潇震惊：她出身武林世家，自幼习武，手上也是站染过鲜血的，却从没有将匕首刺入过敌人的心脏，那是家教所不允许的。因为父亲说那需要太多的力气，需要将整个匕首都没入身体，杀人者和被杀者势必有一个很近的距离，近到听得到心脏破碎的声音，看得清死者临死前的神情。
太残忍了，不管是对谁。
月公子，亲手杀死了自己承诺许诺后半生的女子。这就是爱情。
“你们玷污了爱情。”潇张了几次嘴之后终于发声。
她相信爱情，但不相信他们这种是爱情。潇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冷了许多：“她的绝症是假象，根本就不会死。如果你不对叶前辈起杀机，你们甚至不用等到一年就可以在一起。你了了你的责任，对得起所有人。”
“你根本就不爱她们中的任何人，你只爱——”
潇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被截住了，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久久的，忘了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