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一棵树，把所有短篇挂在枝头。》宫野志保

19、开始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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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娜走到阳台前假装欣赏风景，不露痕迹地将一个纸飞机扔到了花坛中，又待了一会后打了个哈欠回屋了，顺便拉上了落地窗前的窗帘。
　　脱离监视后，她迅速进到地下室。老孟倚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盯着监控——老孟将附近所有有可能监视到陈海家的位置都纳入了监控范围，尤娜的纸条传递出去之后，看谁想办法靠近就可以找到突破口了。
　　尤娜陪坐在一旁，紧张地盯着阳台处的监控，问：“会不会太简单了一些，他们能上当吗?”
　　老孟笑了一下，眼睛仍旧盯着屏幕：“就算他们知道是陷阱，也想看一看我们的动向，否则没办法制定应对策略。”
　　尤娜更忧心了。
　　她按照老孟的指示用消字笔将屋子里的格局画了出来，包括地下室的部分。待字迹消除以后又用普通蓝色圆珠笔写了一首仓央嘉措的诗作为和安戈洛沟通的暗号。为了应对安戈洛对她立场的疑虑，老孟在纸张边缘留下自己的指纹，假装是被发现后审查漏出的破绽。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就将纸飞机丢了出去，等待藏在暗处的影子行动。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尤娜从目不转睛等到眼皮打架，差点睡过去。
　　“来了。”她走神的功夫，老孟陡然精神了起来，吓得她一激灵坐直身体。
　　一个花匠推着除草机走了过来，修修剪剪，顺便将草坪上掉落的垃圾丢到自己车上。他走到陈海家窗台下，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伸手摇动树干将掉落在枝丫上的纸飞机晃了下来，随手丢在随身携带的垃圾袋内。老孟冷笑了一声，继续盯紧监控，看着花匠推着除草机慢悠悠向别处走去。
　　“你盯着他，看他走到哪去。”
　　他吩咐尤娜，自己则回放花匠从进入镜头所走的所有路线和举动。
　　等花匠走出老孟的镜头监控范围，他的分析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垃圾袋有内层，外边放普通的垃圾，里面单独放了纸飞机防止被污染毁掉证据。
　　不是偶然，就是他了。老孟捉到了猎物，越发激动起来，另一边的电脑上，监控捕捉到的花匠仰头时拍打的画面正在电脑数据库中迅速筛选，很快就能知道是谁呢。
　　尤娜盯着迅速闪过的数据看了一会，疑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口信息?”
　　老孟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没回答她。
　　“你内部有人还是黑了公安部电脑？”
　　“都有。”老孟点燃了一支烟，慢吞吞吸着，“我黑了市内所有公共数据库，医院、航空、车站、电影院、甚至是游乐园。把所有三个月内登记过的身份证信息收集了起来，和公安局的人口信息对比筛选了一下。
　　那些家伙可以操控网络指挥人，可是真正的实施者必定在我们身边，现在是信息时代，只要他们出现，就一定可以留下痕迹。”
　　非法的啊。尤娜心里闪过这句话，不安。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适当用一些手段也不是不可以。”老孟看穿了她的心思，追加一句。
　　尤娜低头不说话，猜测着他不法手段的界限在哪里。
　　电脑那边，数据很快筛选出来了，花匠果然是物业公司聘请来的职工，老孟调取了他的档案后又将他的高清照片和个人信息重新导入到另外一个数据库重新筛选。
　　电脑上数据飞快闪过，尤娜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犯嘀咕。
　　“是新开发出来的程序。”老孟见她想知道又不敢问，主动告知，“只要你把想追踪的人的详细数据输入进去，系统会自动筛选。”
　　他点了一下暂停给她看，是附近商场过去一个月的监控视频。
　　不需要自己一分钟钟肉眼抓贼，用系统自动筛选，所有符合条件的视频会被自动截取出来，到时候再看就容易多了。
　　他拍了一下身后也在飞快筛选数据的电脑，那里面还在追查他三个月内使用身份证登记过的痕迹。
　　尤娜懂了。
　　这样一下子就可以把他所有的行程和详细画面都排查出来了，比人为查找便利多了。科技发展真是迅速，能做到如此，让犯罪无处遁形。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被安戈洛监控的恐怖经历，一阵恶寒。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花匠的信息全部筛选出来了，老孟忙着做最后的人工核对，让尤娜盯着花匠离开花园后接触的所有人，直到他离开监控的范围。
　　“没什么可疑的。”尤娜嘀咕，转身坐到了另一台电脑前看其他角度的监控。
　　“那么容易被查到，就不是他们了。”老孟料到了，并不像尤娜那般失望，从一大堆数据中心抬起头，脸上挂着笑，“抓到了。”
　　尤娜急忙凑过去看老孟的电脑，见花匠所有的信息已经汇总，其中重复的信息被重点标注。
　　本来是其他区域的花匠，一个月前才调到这附近，之后频繁出现在陈海家附近，甚至有一次以小孩子的玩具飞机飞到陈海家阳台为理由敲过家里的门，被陈海让进来取过玩具。
　　“摄像头就是在那时候装进来的。”陈海笑着说。
　　老孟住进来之前让陈海拿着专业工具巡查了家中，发现了家中的迷你摄像头，那个时候陈海浑浑噩噩，实在想不起来谁进来过，只得怀疑范围暂时缩小到尤娜和保洁身上。
　　尤娜已经归顺，保洁排查过也并无可疑，也只有他了。
　　一年前，他儿子生病了，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医院。一个月前忽然就把欠的医药费结清了，并且从北京请了专家过来会诊。
　　“是好大一笔金额呢。能查出是谁转账的吗？”尤娜问。
　　“查到了。”老孟只敲了几下键盘就搞定了，表情却不轻松:“是网上筹款。”
　　他打出了明细。
　　少则几十，多则上千，上百万的手术费就用这种方法筹到了，尤娜仔细看最高捐献了一千元的个人账户信息，研究不出什么猫腻。让他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不可能用一千款钱就打发了，用不同的账号赚钱，似乎也太麻烦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线索断了吗？”尤娜小心翼翼地问。
　　老孟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程序还在工作，继续筛选数据。
　　“找到了。”电脑画面暂停了一下，跳出一位医生的个人信息。
　　老孟又开始筛查他两个月内所有的聊天记录。
　　又是漫长的等待，尤娜闷得快发疯，一个人上去把晚饭做好端了下去。重新进到地下室，见老孟双臂交叉在胸口专注地盯着电脑。
　　“休息一下，别把身体熬垮了。”尤娜搬过了餐桌，将饭菜放上去，眼角的余光瞥到电脑屏幕上，一个人的名字蓦地跳入眼帘。
　　“是我的名字！”她惊慌地放下手里的饭菜凑了过来，仔细看可疑电话号码和个人信息，来回看了好几遍确定是自己。
　　“我不认识他，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尤娜看老孟，激动起来。
　　资料显示，一个月以前，尤娜的电话号码联系过主治医生好几次，聊了很久，在那之后主治医生利用假期从北京过来给孩子会诊，有详细的记录。而主治医生接到转账的时间，尤娜恰好在银行。
　　“怎么会这样？”尤娜糊涂了，怎么都想不通，他们能设计到这么周密吗？
　　对方的可怕再一次击穿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她惶然无助四处看，想从密闭的地下室逃出去，却又被外面无处不在的恶吓住了，她一歪身跌坐在椅子上，傻了。
　　“还没结束，别担心，我们还有线索。”老孟关闭了数据，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监控的分析上，“还是那句话，这附近的网络都被我监控，只要他传递信息就能被我抓到。如果不使用网络，接触过谁更好查。”
　　他敲了敲桌面让尤娜看物业大楼的所有出口，告诉她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尤娜却没有他那么有信心。
　　“你不怀疑我骗你吗?”尤娜的声音有些沙哑，被打击过头毫无底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我早就被他们拖下水了，万一、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
　　老孟回头看她，笑眯眯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调侃她：“万一什么？你看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至少心不是完全向着他们的。”
　　他走到餐桌前自己盛饭，坐下来大口吃菜，趁着夹菜停顿的功夫将要说的话全都表达出来了：“我现在能抓到的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你，就算你不是完全相信我也没关系，只要能推动发展，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他咽下一口菜回头看她，眼神温和：“我猜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表情真诚，让尤娜羞愧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尤娜对突然出现的人自然是存了戒心的，想着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一起去死。
　　安戈洛和老孟都拿他当棋子，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比起安戈洛给她无尽的恐吓威胁和犯罪的愧疚感，老孟这边似乎更轻松一些。
　　她可以勉强给自己灌输洗脑包；她所有越界的行为都是为了消灭罪恶……
　　她这样想着，和老孟的关系亲近了一些，心里压力没那么大，困倦慢慢涌上来，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看着电脑上飞快闪过的数据，陷入了梦乡。
　　久违的一个好觉，连个梦都没做，要不是吃完饭忘了喝水导致口干舌燥醒过来，她以为自己能睡到自然醒。
　　一睁眼，满屋子漆黑，她茫然了一会，大脑从虚幻中回归到现实，眼睛捕捉到了房间另一端闪烁的电脑光亮。
　　她坐起来。
　　老孟注意她醒了，走过来打开了屋子里面的灯。她这才发现她从椅子上挪到了床上，整个屋子的灯都灭了，和另一端的电脑中间拉了一条遮光布，将仅存刺眼的光遮住了大部分。他坐在遮光布前守着电脑数据。
　　尤娜下地走过来。
　　“我睡了多久了？”她下地走过去，拉开了遮光布，让屋子恢复原本的样子。
　　“三个小时，天黑了，可以准备晚饭了。”老孟回答她。
　　三个小时了吗？尤娜睡太久了，身体有些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嘀咕，“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有什么进展吗？”
　　老孟把拷贝好的资料放到身旁的桌子上；“他们入侵了我的数据库，想调查我的信息。
　　花匠进入物业大楼以后再也没出来，也没有网络传送消息的记录。但他们知道是我，说明查看了我留在上面的指纹，在外部开启网络入侵调查我。
　　物业大楼内有其他同伙，负责将消息传递出去。”
　　这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因为这招过于浅薄，并没抱着多大希望，没想到还真的成了突破口。尤娜心里嘀咕着安戈洛上当的可能性。
　　“纸上真的能留下指纹吗？”尤娜拿起一张纸，用力将大拇指按了下去，拿起来对着光看，什么都没有。
　　“普通的纸当然不能，这是特殊材质的纸”老孟笑了笑，一脸的算计，从柜子里拿过尤娜的包，翻出一管护手霜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扔给她，“我没猜错的话，这护手霜是她送给你的吧。”
　　尤娜接过护手霜左右仔细研究了一番，疑惑，“不是啊，这是我自己网购的，大牌子，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老孟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尤娜对面，拿起红色印泥按了一下，按在尤娜手中红色的纸上，手拿开，纸上只有圆圆的红色，并没有指纹。
　　“隐藏掉指纹是我们的基本技能。”他解释，拿过护手霜挤出一点涂抹在大拇指上，十几秒后用水清洗，再次沾了印泥按在纸上，这次出现了清晰的指纹。
　　“清洗掉了防护剂？”尤娜惊讶。
　　老孟不说话，将护手霜涂到另一个手指上，等干了以后直接按在空白的纸上，他拿起纸在灯光下晃了晃，看不到任何痕迹，又取出特殊的药水将纸浸染了，指纹很快浮出来。
　　尤娜心里涌现惊涛骇浪：竟然连网购都被暗中操控了，截获了她的货物后，将改装后的东西送给她。难怪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尤娜又开始冷了。
　　“这种东西溶于水，很难清理，只要我和你握过手，之后洗手的时候就很容易让这种物质随着水流到其他部分，腐蚀掉保护液。”
　　老孟解释着，拿起护手霜又闻了闻，惋惜：“这种东西如果用在正途上该多好，如今却成为了犯罪的帮凶。”
　　他把护手霜放回到包里，拖着椅子回到电脑前，继续看电脑。
　　老孟按照入侵时间倒推，查了那段时间离开物业大楼的人们的资料，花了三个小时终于筛选出了可疑的人。
　　这次他逃不掉了。老孟目光灼灼，势要把所有犯罪分子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