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一棵树，把所有短篇挂在枝头。》宫野志保

17、一生一代一双人

　　1
　　“哇靠，她竟然自杀了！”
　　电脑前，一个爆炸头的男人忍耐不住爆了粗口。
　　“早就说过了，尤娜那么柔弱的女子被逼那么紧，迟早得自杀。”穿着黑毛衣的女人端着一小锅刚煮好的面来到电脑前，将游戏跳到自己的页面，遗憾，“我第一次当警察啊，花了好几天准备了那么多戏份打算大展身手，都用不上了。”
　　“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两场戏。”爆炸头抢过她的锅，自己吃起来，满是不服气，“我还没出场呢，游戏就结束了。白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了，第一次当侦探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两个人设被腰斩的现实中人大打出手，为了抢一锅加了火锅底料的面条。
　　他们是一家小型游戏公司，专门负责角色扮演，给对作品角色意难平的现实中人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让他们穿越进去拯救的角色改变里面人物的命运。
　　这个尤娜就是一个为了引出重要角色被创造出来的炮灰，因为和重要角色之间的羁绊，成了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被投票选为最想要复活的角色。
　　她有一个粉丝叫做安戈洛，花了钱来玩这个游戏，想要在游戏中让尤娜复活，得到想要的幸福，可惜处事性手段过于偏激，把角色又逼死了。
　　“现在是抱怨这个的时候吗？”两个人玩闹终于惹恼了在一旁紧紧盯着电脑的眼镜男，他黑着脸抬起头瞪向两人，“安戈洛在那头骂我，祖宗十八代都被她骂出来了。”
　　两个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非说是我故意改了尤娜的人设。”眼镜男不服气，“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自己真的不知道吗？这么扭曲变态的队友，逃又逃不掉，弄也弄不死，谁不想自杀呀？”
　　“就是，自己变态还要怨别人。”黑衣女附和。
　　“现在该怎么办？”爆炸头问。
　　“游戏没有正常完成，只能退钱了，不过是她自己的问题，只能退一半。”眼镜男想到要从口袋里出钱，心脏抽搐起来。
　　“可以选择再玩一次，只要加点钱。”黑衣女提醒他，“之前有一个玩家提出要走事业路线，我觉得这个就不错。复活之后还谈什么恋爱呀，好好地活着开后宫不好吗？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句话成功引来了两个男人的白眼。
　　“没听你提过呀。”爆炸头问。
　　黑衣女做出无奈的表情：“细节没谈拢。她给尤娜安排的女强路线，严重毁了人设，更像是陈海的未婚妻能走出来的剧情。我建议她直接换陈海的未婚妻线，反正漫画作品里有没有完整的两人的感情路线，留白部分太多，尽可能的补呀。可她又不同意，说她不喜欢陈海未婚妻，可她用的明明就是人家的人设呀。”
　　“她可能就是喜欢那种卑微单恋的感觉吧。”眼镜男补充，“尤娜这个角色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她为爱的人牺牲了，如果她没死，就以她的资质，早就被陈海粉丝骂死了。”
　　“卑微单恋，这真是圈粉的最好人设啊。”
　　眼镜男感叹。
　　之前做市场调查的时候有过数据，这种配角的人设圈来的粉丝对蒸煮都有着极强的保护欲，战斗力爆表。给了他们能改变真主命运的机会，果然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但是有一个很好笑的点在于，他们只是很喜欢这种为爱卑微的感觉，而不是喜欢这个角色本身。一旦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给蒸煮创造的新生，其实大部分也就套用了主角的能力——那些曾经被他们嫌弃认为一无是处的优点。
　　蒸煮一旦脱离了为爱卑微的光环，实际上的能力，连他们自己都是嫌弃的。
　　“安戈洛回信息了。”盯着电脑的爆炸头大叫一声。
　　两个人凑过去。
　　安戈洛已经消了怒气，愿意加钱再玩一次。
　　她这次还是要坚定的走神挡杀神的路线，只是会注意力度，不再逼死尤娜。
　　游戏重启，凌晨3点的尤娜接到了网友安戈洛发来的信息，她点开，看到了血淋淋的图片……
　　“这个叫安戈洛的人倒是执着于要弄死陈海身边的人啊。”黑衣女低声嘀咕。
　　“她不会是反社会人格吧。”爆炸头接话。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老板眼镜男，却见老板一个哆嗦，变了脸色：“她这次杀的是陈海……”
　　两人震惊。
　　显示屏上，果然是陈海被分尸了画面。他执行任务被伏击，残忍虐杀，死前留下了遗书。
　　镜头一转，尤娜接到了陈海的遗书，上面写满了对她的爱恋。
　　尤娜满脸泪痕，穿上他最爱的红色长裙，自杀殉情了。
　　两人震惊到开始结巴：“陈海未婚妻和妈妈呢？工作呢？他爸爸被杀死的谜团呢？”
　　眼镜男一巴掌拍过来：“这是新一轮游戏，时间线要早五年，尤娜原著里牺牲前。陈海还没遇见未婚妻。妈妈和爸爸……比不过爱情吧。”
　　游戏就这么结束了，结束了……
　　结束后的游戏自动上架，底下有粉丝观看后打赏，这个版本因为过于短暂，热度并不高。
　　黑衣女眼看见一个顶着男主名字的id给了钱。
　　“我记得他说过他是男主的粉丝……”黑衣女震惊，“希望自己蒸煮出师未捷被杀死吗？”
　　“可能本质还是尤娜粉丝吧。”爆炸头代为作答，“她之前说过爱上别人的陈海，人设已经崩了，还不如死了呢。
　　宁可喜欢一个完美的死人，也不想要一个人设崩塌的活人。”
　　可是明明整个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尤娜已经去世五年了，女主如一缕阳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照亮了他生命，融化了他内心的坚冰。
　　黑衣女气鼓鼓地思索着其中的问题所在。
　　“又来了。”眼镜男忽然出声 ，喜形于色，两个人凑过去，看到了新的申请。
　　有人看不下去现有的版本，主动申请玩新一轮的游戏，女主仍旧是尤娜粉丝。但看头像，好像是陈海未婚妻的粉丝。。
　　“陈海未婚妻叫什么来着？”爆炸头问。
　　“叫小仙儿。”黑衣女快速回答，“是个完美的女主。”
　　她慕强，支持两情相悦，爱极了小仙儿的故事线。
　　陈海未婚妻的粉丝操控们尤娜的命运，简直是修罗场啊！
　　“来啊，让你们看看篡改原作的报应！”黑衣女摩拳擦掌。
　　画面专场，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
　　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
　　2
　　时间线退回到尤娜自杀之前，她木然下车，在护城河前站了一分钟后，抬手将手机扔进了滚滚波涛中，自己步行回了家。
　　“陈海，我被人盯上了。”尤娜缩在陈海家的沙发上，身子抖得像在筛糠，“我只是想帮你查清阿姨的事情，结果就被威胁了。”
　　陈海坐在她对面，低头紧紧盯着尤娜拿过来的贺卡，眼睛里有仇恨。
　　贺卡上画着一个天使，上面用鲜红的墨水写着一句话：既然你喜欢地狱，那就一起来吧。
　　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陈海赶走她的第二天。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尤娜抽噎着，无助得像个孩子，“她们的威胁升级了，不是说说的。我……我太害怕了。”
　　游戏开始后，第二份威胁很快就来了，也是一张贺卡，同样的背景同样的颜色，不同的内容：死局已定，和他结婚延缓你的死期吧。
　　日期是今日凌晨，给的期限是今天民政局下班前。
　　“如你之前的猜测，她们是想把我逼成你身边至亲的人，这样才有借口杀我，让你伤心。”尤娜观察着陈海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做到了，他们可能会等到你放下以前的痛苦走出来，重新接纳我之后再对我动手，这样子的杀伤力才强。”
　　“你放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尤娜看着陈海凝重的表情，坚定地保证，“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大概会在民政局下班之后对我动手，你只要让你的帮手盯着我，以我为诱饵就有可能抓到他们——至少会抓到一点线索。”
　　她拍拍陈海的手，温柔地安慰他：“坏人一定会有坏报的。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替阿姨还有你的未婚妻看到那一天。”
　　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她擦了擦眼泪，假装没事地起身走向厨房：“家里有菜吗？我做饭给你吃，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吧。今天就陪我吃最后一顿吧。”
　　她打开冰箱看了看，皱眉头：“怎么总吃速冻食品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的话刚起了个头忽然停住了，一直沉默不出声的陈海起身去了书房，尤娜听到他打了一个电话，内容隐隐约约传出来：“芳姐，你那儿今天预约登记的人多吗？能不能帮我加个塞儿？”
　　厨房里，听到这些的尤娜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陈海打完电话出来，她立刻装出愁苦的表情：“打算在民政局门口抓他们吗？”
　　“不是，是去登记。”陈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把尤娜手中的速冻水饺拿过来，丢进垃圾桶，推着尤娜去拿行李，“把你的证件带上，我们去登记结婚。”
　　“不。”尤娜扭着头反抗，“你家里人才离开多久，这时候立刻结婚，让别人怎么说？我不能——”
　　“跟你的性命相比，那些算得了什么？”五年之后，陈海的温柔又重新给了尤娜，她的眼泪差点飞出去。
　　“或许我们可以——”良心发作，她不忍心继续欺骗已经伤痕累累还在替她担忧的人。
　　“不用了，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他阻断了她的话，推着她出了门。
　　两个小时以后，红色的小本子递到了尤娜的手上，她坐在民政局外面的长椅上，看着陈海强装出来的笑容和民政局的钢印，恍惚得以为是在做梦。
　　陈海晚一步出来，在下午的阳光下一步步走向长椅上等候他的人。尤娜站起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爱了十年的人，用什么心情来度过这迟了五年的婚姻。
　　陈海走到她面前停下来，低头看她也明显消瘦的脸，尤娜看着他复杂的表情，以为他下一秒要哭。男人的自制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强，他对着她张开手臂，一把将她包在了怀里，紧紧的，仿佛抱住的是他的生命。
　　“对不起，把你拖进来。”他垂着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中，“可已经如此了，我们只能一起战斗了。我会保护好你，哪怕是牺牲我的生命。”
　　这一刻，尤娜心内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应该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