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上》淇水有岸

24、第24章：玉矿之战（一）

　　小白在睡梦中感到丝丝冷意，他倏然睁开眼睛，看到阿史那仁左手举着弯刀慢慢逼近黑阿，就在他手起刀落的一瞬间，手臂忽然不听使唤拐了个弯，一刀扎进自己右侧的胳膊上，顿时痛得惨叫出来。
　　黑阿本来是面朝里侧躺着的，此时听到动静转头脸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清醒过来，对小白投来感谢的目光。小白忍住眩晕，潇洒一笑，上前把阿史那仁重新捆好，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猛地转过身来，指着黑阿道：“你、你怎么又变成阿史那仁了？”
　　黑阿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停顿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啊，这个嘛……我发现还是扮成阿史那仁比较方便行事。”
　　小白将信将疑，“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昨天为什么忽然要易容成火拔力思？”
　　黑阿挠挠头，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地上那个真正的火拔力思醒了过来，开始剧烈地挣扎。黑阿松了口气，悄声道：“他没看到偷袭的人是谁，你不是还要靠他找到买家嘛？”
　　说完把阿史那仁嘴巴塞严，又戴上头套，才上前解开火拔力思，然后编了个谎话，说他是被汉人袭击，被自己带人救了回来，顺利地把他蒙混过去了。
　　由于火拔力思十分担心他的弟弟，恳求黑阿派人搜寻。黑阿只好命他带人原路返回玉矿找人。约莫过了半日，火拔力思带着三四人满脸血污狼狈地回来，直接扑到黑阿面前捶胸痛哭，黑阿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他的话。原来他们在矿洞里遇到了吃人的怪物，去时的十几个人只回来了四五人，可谓损失惨重。
　　再细问他们怪物的模样，却没有人能说得清。只道进去没多久火把就被一阵诡异的风扑灭了，矿坑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几个战斗过的人有的说那怪物是体型巨大的蟒蛇，有的说它有獠牙能把人撕碎，还有的说它长着翅膀应是一只巨鸟。
　　黑阿不信邪，认为他们很可能是被吓得神志不清，才想象出了各种各样的恐怖画面，他转头去看小白，却发现他神色惶恐，整个人瑟瑟发抖，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黑阿让火拔力思等人先下去包扎，然后问小白：“小白痴，你没事吧？”
　　小白回过神来，漆黑的眼珠盯着他道：“我要下玉矿。”
　　黑阿感到奇怪：“玉矿里有我们不知道的怪物，可能会很危险，你去做什么？”
　　小白低垂着眼皮，遮住一双漆黑的眼眸，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想要为民除害。算了，既然这么危险，还是不去的好。”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黑阿仍然看到他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黑阿出去一趟的功夫，再回来小白已经不见了。
　　天地间一片漆黑沉寂，勉强能听到极力压低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是黑阿第二次进入这条地道，上一次来只有对突厥人的戒备，而这次却多了一丝对未知的黑暗的恐惧。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荣蟾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脚，“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那声音在狭长的地道里不停回荡，惹得押解的突厥人低声咒骂。
　　荣蟾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在突厥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继续前行，手里却悄悄多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他偷偷割断手腕处的麻绳，然后把石块塞到了身后的尉迟敝珍手中，由他接着往下传递。
　　穿过石门，就是突厥人盗采玉脉的地方。再往里走到深处，始终没有发现小白的踪影，也不见有怪物出没。话说突厥人也曾在此盗采多次，均未遇到过怪物，也许怪物什么的都是杜撰出来骗人的呢？
　　黑阿点燃火把，走过一个分支众多的岔路后，找到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中央摆了一座泛着森森寒光的小山，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座小山居然是用白骨垒成的。
　　荣蟾和左珩吓得躲到了戚先忧身后，突厥人也被吓得不轻，窃窃私语起来。
　　黑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握紧拳头，命人将带来的火油浇满整间石室，然后把受伤的羊羔栓在石室中央，羊羔流的血在它来回挣扎惨叫时被弄得到处都是。不一会儿石室里就充满了火油的刺鼻味道以及鲜血的腥味。
　　黑阿带着人边往回撤边沿途撒上火油，等退到了石门外，便叫人熄灭火把，关闭石门，众人隐匿了呼吸，戒备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等得几乎想要放弃时，里面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随后安静了下来。
　　黑阿低声道：“点火。”
　　突厥人把石门推开一条缝隙，然后扔进去一个火把，火舌沿着火油延伸的痕迹迅速窜进了石室，霎那间远处火光冲天，照得整条地道亮如白昼。
　　尉迟兴奋地说了句“成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只有戚先忧和黑阿神色凝重地盯着剧烈燃烧的火焰。
　　从大火烧起到现在，戚先忧始终没有听到怪物的动静，这个怪物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是无法发声还是已经逃走了？他看向同样紧张戒备的黑阿，心想此人身份神秘，虽与阿史那仁长得一样，但见识谋略要远在他之上，不知究竟从何而来？
　　黑阿终于动了一下，他的脊背微微向前弯曲，像一把拉满的弓，蓄势待发。这时众人终于看到熊熊烈焰中缓缓走出的影子，像一头巨大的猛兽，蜷缩在狭窄的地道里，身后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它的背上隆起了两团山丘似的凸起，那凸起竟不断地舒展变大，直到碰到岩壁方才停止，原来竟是一对巨大的翅膀。它在大火中安然地慢慢前行，双目闪烁着绿莹莹的幽光。
　　黑阿大喊一声：“撤！快撤！”
　　戚先忧等四人急忙随他后退，然而那些突厥人却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大声地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黑阿大吼：“你们在干什么？快走啊！”
　　尉迟敝珍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们在说，狼王显灵了，狼王保佑我族……”
　　“愚蠢！”黑阿又急又怒，上前踹翻了几个人，又一个个地把他们往后拽。
　　那怪物明明还在几十步开外，突然间扑到眼前，张开大嘴吞了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突厥人。黑阿扯着嗓子大吼：“走，走啊——”随即抽出弯刀向怪物砍去。
　　其他的突厥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向出口涌去。尉迟问道：“戚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戚先忧道：“没想到玉矿吞人的传言是真的，竟然是这个怪物在作祟。如果不消灭他，玉矿难以继续开采，我们也就白来一趟了。”
　　三个少年点点头，随戚先忧一起加入了战斗。怪物体型巨大，在地道中伸展不开，在几人的相互配合下，怪物屡次撞到岩壁，不由发出了低沉的嘶吼。然而几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因为这个怪物刀枪不入，几人耗费了不少体力也没有给它造成一点儿伤害。反倒是惹毛了怪物，使得它在地道里暴躁地横冲直撞，被震碎的大大小小的岩石纷纷砸落下来。
　　荣蟾眼看着怪物那巨蟒一般的长尾呼啸着朝自己的面门扫过来，万分惊恐之下竟觉得身体重逾千金，一分一毫都挪动不了。戚先忧飞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怪物的尾巴擦着他们的头皮猛抽到身后的岩壁上，顿时一阵地动山摇，巨大的石块轰然砸落下来。戚先忧拽起荣蟾朝前跑去，跑出一段路再回头看，只见出去的路已经被石块堵得密不透风。
　　几人此时内心都很忐忑，到现在为止不但没有办法打伤这个怪物，几人还被困在了着火的密道里。周身的温度在逐渐升高，皮肤被炙烤得发烫，甚至能闻到头发被烤焦的味道。
　　戚先忧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往里走，里面岔路较多，也许能找到其它出口。”
　　黑阿想要使用念力对付怪物，但是碍于外人在场，不便出手，便说道：“你们先进去，我来牵制它。”
　　戚先忧有些惊讶，素昧平生的人在危急关头愿意奋勇相救，他不禁有些敬佩，感激地朝黑阿点点头。随后四人趁着黑阿和怪物战斗的时候，从地道的间隙处钻了进去，戚先忧没有向里逃跑，而是叮嘱少年们：“里面火很大，记住，屏住呼吸一直向前跑，不要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出去后找官兵来帮忙，快走！”
　　他说完握紧长剑回身帮助黑阿一起战斗。黑阿终于找准时机将匕首刺进怪物的眼睛里，怪物痛得厉声嘶嚎，暴怒更甚，把黑阿重重地掼到岩壁上。黑阿吐了一大口血，拄着弯刀剧烈喘息。戚先忧连忙搀扶起他往里奔逃。
　　眼看着到了石室门口，马上就能跑到没有火焰的地方，怎料背后一道热浪袭来，怪物已追了上来，巨蟒般的尾巴扫了过去，把戚先忧和黑阿卷进了石室里。
　　石室中间的白骨还在熊熊燃烧，像一座不熄的火焰山。幸而角落里的火已熄灭，两人靠在一起拍打掉身上的火苗，身上被烤过的皮肉渗出鲜血，但是怪物正一步步逼近，他们此时已然顾不上疼痛。
　　比起狭窄的地道，石室里较为宽敞。怪物进来后挥动起一双巨大的翅膀，把热浪拍得更甚。戚先忧面色潮红，呼吸困难，抵挡了几招后，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径直飞扑过来，黑阿强撑着集中起念力，只见周围的火焰旋转着不断凝聚在一起，压缩成一个红彤彤的火球，猛地冲进了怪物的口中。
　　怪物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它的腹部被撑成球状，隐隐透着红色的光。它挣扎了良久，那凄厉的嚎叫声才渐渐低不可闻。黑阿长舒了一口气，艰难地把戚先忧往门口拖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只闪烁着幽暗绿光的眼睛在他背后倏然睁开，随后张开巨口朝他们喷出一道烈焰。黑阿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回头看了一眼，却已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