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上》淇水有岸

23、第23章：交易

　　小白往角落里缩了缩，尽量保持低调。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便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只见四个打扮怪异的汉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个木盒子，里面应该是买货的银子。之所以说他们很怪异，是因为四人中有三个都很瘦小，看起来体型像是没长开，但脸上俱都有浓密的胡子。
　　小白再定睛细看，不由惊讶地“啊”了一声，原来这四人竟是自己的同伴，戚先忧、荣蟾、尉迟敝珍和左珩。荣蟾也看到了他，刚想出声，被戚先忧及时打断了。
　　戚先忧看到要交易的人居然是在珈多客栈交过手的阿史那仁，心里既不安又庆幸。不安的是怕露馅，庆幸的是终于找到了被他绑走的小白。
　　万幸阿史那仁完全没看出来他们的伪装，竟顺利的谈起了买卖。
　　戚先忧多次想要试探玉料的来源，都被阿史那仁蒙混过去了，也许此人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无脑呢。戚先忧有些担心这是陷阱，暗暗提醒其他人小心，万一有什么变故，先救出小白，然后立即逃离此地。
　　黑阿早就认出了对面的四人，他对这场虚假的交易十分没有兴趣，但是火拔力思和其他突厥人气势汹汹地守在一旁，又不得不继续敷衍下去。
　　戚先忧正说着话，忽然觉得不对，用手一摸，果然是假胡子掉了一半下来。火拔力思瞪大眼睛，喝道：“怎么是你？你们也是来做奸细的吗？快来人，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场面立时混乱起来，几人打斗间，非但不往门外逃，还尽力往里面钻。小白知道他们是想要救自己，想出声提醒他们，又碍于突厥人在场，他现在还要留在这里，利用黑阿带来的便利追查真正的买家。
　　只是突厥人数量太多，戚先忧等人寡不敌众，难免会吃亏。小白在一旁干着急，他眼看着荣蟾在火拔力思手下渐渐落于下风，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危难之际脑中灵光又一次迸裂出来，火拔力思的身体以十分诡异的角度摔倒在地，“哎呀呀”压倒一片。
　　小白敲了敲晃晃悠悠的脑袋，知道护不了他们太多，只能悄悄跑到黑阿身边，让他想办法平息这场战斗。没想到刚走到黑阿身后，便见他以手遮面猛地起身跑了出去。小白一头雾水，被人一把扯了过去。原来是荣蟾到了他身边，帮他砍断了绳子。小白无奈，只能捡起武器加入了战斗。
　　眼看着同伴们渐渐落于下风，小白担心他们受伤，于是故意挤到火拔力思身边，火拔力思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果然怒火中烧，跟他缠斗在一起。小白故意留了个破绽，失手被擒。另一边战斗还在继续，小白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们不用管我，快走！”
　　火拔力思仿佛这时候才开窍，用刀抵着小白的脖子作为人质，终于擒住了其他四人。
　　荣蟾愤恨地数落小白：“小白，你的武功怎么退步这么多？这才多久就被人抓了？”
　　小白朝他眨了眨眼，“被抓也未必是坏事。放心，有人会救我们的。”
　　“哦？谁啊？”
　　“等等就知道了。”
　　然而小白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黑阿回来。他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内心有些动摇。从幼年时，除了最亲的人，他就习惯了不去信任任何人。这几天的短暂相处，他似乎给了黑阿过多的盲目信任，这不是一件好事。
　　火拔力思也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急于处置这几个汉人，但是必须经过阿史那仁的同意才行。他让人看紧几人，然后出去寻找阿史那仁。
　　过了好一会儿，火拔力思才一个人回来，不见阿史那仁的踪影。小白心想，他不会一个人逃走了吧？可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没种的人。
　　奇怪的是，火拔力思的态度却转变了很多，他不再对小白等人怒目相向，而是命人将他们绑起来看守好。
　　小白思忖，火拔力思态度的变化，肯定是因为黑阿，但是黑阿为什么不自己现身呢？他为何急匆匆地跑走了？
　　帐篷外面有片空地，突厥人专门为他们每人夯了根木桩，五人被结结实实绑在木桩上。戚先忧低声问道：“小白，你刚才说有人会救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白警醒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突厥人在附近，这才告诉了他们关于黑阿的事情，以及自己要留在这边的原因，然后又问道：“戚先生，你们怎么会是买家呢？”
　　“说来话长，我们的马被盗了，去黑市买马时遇到了倒卖玉料的人。我们假装玉商找他们牵线，想要弄明白玉料的来源，没想到竟然是突厥人在盗采和倒卖原石。”
　　荣蟾接着说道：“小白，你没事就好，自从你被突厥人绑架，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小白讶异地问道：“绑架？”
　　“是啊，在珈多客栈你跟突厥人一起消失了，我们就四处找你。后来有人穿着你的衣服到客栈送了张字条威胁我们，害得我们更加担心了。”
　　小白知道那张字条，是他从大夏客栈追踪黑阿的时候，在城门边跟小乞丐换了衣服后，因为无暇分身但又怕同伴担心自己，就撕了一条里衣下摆，写上字后让小乞丐送去珈多客栈，叫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办完事就会回去。但那张字条怎么会是警告呢？他越发疑惑起来，“字条？上面写了什么？”
　　“上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小白满头雾水，他回忆起自己当时手边没有笔墨纸砚，就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那里面流出暗红色的汁液，于是便用树枝里的汁液书写了字条。写完后还特意看了下，字迹清晰明显，难道那汁液干了后竟会挥发得无影无踪？
　　他正愁回去没法跟同伴解释自己私自跑出来的原因，干脆将错就错，默认了自己被绑架的事情。
　　天又一次黑了下来，这已是小白在此度过的第三个夜晚，前两晚都是跟黑阿在一起。然而今天他观望了一整天，黑阿始终没有出现。
　　小白连忙叫来突厥守卫，说道：“这位大哥，我刚想起来，阿史那仁命我每日三餐去喂那个长了一脸脓疮的奸细，今天一天都忘记了，你快些带我去吧，别把人饿死了，阿史那仁留着他还有用呢。”
　　他看守卫并不相信，于是继续道：“那人脸上的脓疮会传染，只有我跟阿史那仁接触过他，为了部落人的安全，阿史那仁才让我这个汉人去喂他。不信的话你可以押着我去问问阿史那仁。”
　　阿史那仁确实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接近那个长脓疮的奸细，守卫于是点点头，把小白从木桩上解开，只绑着双手带向大帐。留下满脸愕然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进到帐子里，小白一眼看到黑阿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还有个蒙着头套的人瘫在地上。火拔力思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问守卫：“阿史那仁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你带他来做什么？”
　　守卫把小白的话转述了一遍，问火拔力思的意见。
　　小白不由紧张起来，突厥人讲话声音洪亮，居然没有吵醒黑阿，看样子黑阿应该是昏迷了。会不会是火拔力思知道了什么，控制了黑阿？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和同伴岂不是很危险？
　　火拔力思点点头，同意小白留下来，然后让守卫出去了。
　　小白端起食物，惴惴不安地走到被蒙得严严实实的人身边，他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阿史那仁，如果头套揭开露出他的脸，不管火拔力思有没有发现黑阿的真实身份，都会让躺在床上的黑阿更加危险。
　　火拔力思催促道：“动作快点！”
　　小白蹲下神来，摸到靴子里的匕首，然后心一横一把扯下头套，准备趁火拔力思惊愕的时候将他制服。没想到头套拿掉之后，小白反而惊呆了，头套下面赫然是一张火拔力思的脸！
　　小白反应过来，抽出匕首戒备地问：“你到底是谁？哪个才是真正的火拔力思？”
　　“我是真的。”
　　小白来回打量一番，道：“你撒谎，火拔力思的靴子上缝着两根弯月状的犬牙，你没有。”
　　那人愕然，笑了笑，随后道：“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说罢一挥手，桌子上的水壶飞起，一路飞到小白头上，然后壶口倾斜，径直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小白慌忙抹去脸上的水滴，顾不得愤怒，看着那人敞开的外袍里穿着的一身黑衣，愕然问道：“黑阿？”
　　那人点点头，小白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变成火拔力思？”
　　黑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然后一副神秘兮兮地样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小白痴，这是南疆四大秘术之一——易容术。”
　　小白听他这样叫自己，已经有些相信，但还有说不通的地方，“可是你的身形怎么会改变？火拔力思比阿史那仁还要高大一些。”
　　黑阿神秘兮兮地说：“这就是秘术的神奇之处了，不可为外人道也。”
　　小白心想这莫非是缩骨功之类的秘技，果然是十分神奇。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道：“那这个就是真正的阿史那仁了？”
　　黑阿点点头。
　　小白忽然想到一件事，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叫你黑阿了？应该叫黑火才对。”
　　黑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了句“随便”，搞得小白颇有些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