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其不芳》香浸胭脂

4、勾引

　　开枪的凶手第二天就抓到了，据说是个热血学生，被逮捕时还吼着“为国除贼！”，不知道进了刑场还会不会这么想。公暨医院的特殊病房阳光很好，洁白的病房里一片安宁。裴采坐在小椅子上，拿着一张报纸一张报纸，念道一则新闻时，略微卡顿了一下：

　　“……袭击案凶手黄某罪大恶极，颠倒黑白，拒不认罪，将于今日处以死刑……”

　　遇到不认识的字，裴采就要停下来，杜先生教给她后，再继续念下去。念新闻是杜先生要求的，说他在医院里太无聊，不能了解国家大事，又说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小韭菜不是喜欢读书吗？相当于给她放假了。裴采接到这个安排时愣住了，她终于得到了这里的信任。

　　杜若要送她不少东西，她要了几块好布，几本书，还有一笔钱，裴采拿到钱就去兑换成黄金了，学的历史好歹派上了一点用场，知晓未来的能力可以帮她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避开许多危险，裴采想，要是她哪天心情好，就去告诉杜若不要在那个政府继续干啦，最好是出国，在太平洋买个小岛。

　　出国，裴采也是想出国，这里太乱了，要是能去美国就太好了，不怪她不爱国，这个明国和她的华国是一码事吗？再说她一个普通人留下能做什么呢，为祖国消耗敌人的一颗子弹吗？况且爱国就只有拼死一条路可走吗？人也不是非要爱不可的……想到这裴采笑了起来，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给自己开脱起来了，她良心有些不安……要完成这项艰难的工作，她能靠谁？杜先生，跟他搞好关系是最重要的。利用他还有一个办法，可裴采自问不敢，她还守着最后一点骨气。

　　四面报纸读完，杜先生的早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小韭菜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我爹给起的，可能裴字和韭有点像吧。我不爱吃韭菜。”

　　杜先生点点头，“我也不爱吃。”

　　这样对话两三句后，裴采就要离开了，她收拾完杜先生的饭盒，刚站起身，就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走进来。

　　“啊，这是谁家的女子啊，真有气质。”女儿声音婉转顿挫，和她的目光一样流转动人。

　　“是我家新仆人小韭菜，之前学过戏曲。”

　　裴采感受到杜若的仁慈，他没有说“卖唱的”“戏子”这些字眼，她知道这在一些人看来是很侮辱人的，她对病榻上那位男子生了一分感激。

　　裴采用眼神对那位美人表示了问候，就离开了病房。

　　女人笑着把一篮水果放在柜子上，坐到裴采刚做过的椅子上：“我家老江对不住你，好好的庆祝变成这个结局了。老江来赔过罪了，我还没亲自过来看你一趟呢。”

　　“你没有必要愧疚，我倒是欠你几桌麻将了。”

　　“不谈什么麻将了，秦太太最近忙着斗那个小三也不来了，都四缺二了，是小姜最近给我们凑数的。”江太太拿起杜若喝过的那只瓷杯，抿了一口，含情凤眼觑着杜若。

　　“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三心二意的，你猜秦先生怎么对她说的？”

　　“怎么说的？”

　　“’一个人难道不能同时爱两个吗？’气死人啦，想当年他俩也是自由恋爱结的婚，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爱情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杜若知道江太太又在化用流行歌曲了，这个女人娇媚迷人，就是喜欢赶潮流，也许应该说是赶潮流使她美丽。她太不会花钱了，每季的衣服包包香水发型对她丈夫是一笔负担，不过总得来说是个不错的女人。

　　江太太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消失成一句轻叹。江太太抚着肚子，幽幽的看着他。

　　杜若感到有些不妙。

　　“我的那个，一个月多了还没来。”

　　“江浦生知道这事了吗？”杜若压低了声音，江太太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冷。

　　“知道了，他以为是他的。”她楚楚动人的看着他，语气却恶毒嘲讽。

　　杜若最厌恶这样的女人，这些女人就是不让他有一点点放松，怎么在姐妹前一个个都温柔文弱，到了情人前就露出獠牙了呢，骗骗他多好，他不在乎享受一份虚假的柔情。这女人话说的，好像他俩是在一条船上似的。

　　“你打算怎么办？”

　　杜若心想，自然是打掉最好了。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出口：“世界上多出一位小浦生喽？你上周看上的那条裙子，我差人买到了。”

　　江太太不是很高兴这个结果，一个孩子才换一条裙子啊？她眼馋杜若手上的那些股票，偏偏他这么没有父性。但她自己理亏，没继续开口了。

　　………………

　　杜若这伤才养了半个月就迫不及待地出院了，新位置还没做稳，他在医院继续戴着就要闹出心病了。那个暗杀案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一个普通学生是哪来的他的地址，怎么绕过他的安保的？这次他的政敌开的玩笑可是太过分了。

　　杜若坐在他专属的那把皮椅上做沉思状，手指摸着皱起的眉心，静静感受着新办公室的气息，沉思是在掩盖他的得意，他不能露出愤怒冷酷之外的情绪。他在享受新办公室的光照，亮亮的什么都能照见。

　　江浦生很快就过来了，啰哩啰嗦道了半天歉，才翻着那篇文件一板一眼的做着报告，这个人能力平庸野心却不小，最会搞写人情关系，在他手下可是去错地方了，白庭楷最喜欢这种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被遗忘很久的猜想……这姓江的可是深藏不露啊……

　　杜若拖着倦怠的身体回了家，进门看到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小韭菜。这个姑娘很奇怪，没查出什么问题，没有刺探他机密的举动，还救了他的命。但她依然可疑，杜若在该不该把她放进偷跑出来的大家小姐的分类上犯了难。小姑娘起码看起来是人畜无害，不贪钱财，好猜的可笑。既然不是要害他性命的，杜若不介意被她骗骗。

　　“小韭菜，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

　　“什么？”

　　“蓟京里这这么远，你们是为什么想到这来的呢？”

　　“啊，因为之前在的那个茶馆生意不景气倒闭了，就一路南下，后来听说申城发达，生活可能容易些，爹爹就带我到这了。”

　　看吧，随便问问她就会紧张，杜若觉得她扯谎的样子很有趣。

　　“你辛苦了，这么好的嗓子不该被埋没。该天我陪你去买把琵琶。”

　　“太破费了，您其实不用的。”

　　她更加慌乱了，这副模样是她最可爱的，仔细看看她长的也称得上是清秀了，只是太瘦了点，瘦骨伶仃的身躯在旗袍下空荡荡的，可怜的很。

　　“就这周日吧，我有空。”

　　暧昧的灯光把她的羞赧展现的一览无余，红霞刷地飞到了她的耳朵根上。

　　“送恩人的礼物，这次你不能再不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