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为师》兔与猫

3、薛亭一家

　　赵家乐倒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培训机构的老师啊……可能机构的要求没有学校里那么高吧。（在此解释，并不是校外老师招聘要求低，而是公立学校的老师基本都要考编制，周期长一点）但不管在哪里，引导者都不容易做吧，毕竟教书育人，要是学生都是你我这种性格的，人家老师应该难受了。”
　　赵家乐自己仅有一次的教学经验还是小学时教小表弟画火柴人世界大战，他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甚至觉得，要不是小表弟太傲慢自己还能发挥得更好，至于之后他姨妈在见到两人的“大作”时那副无语凝噎外加鄙视的眼神，他全当没看见。
　　不过在教书这方面，赵家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对小表弟一个都已经惨不忍睹了，更何况方辞一对多呢？
　　方辞和赵家乐自小便厮混在一块儿，熟得不能再熟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家乐是个二货性格，方辞自然也乖顺不到哪去。
　　方辞某些时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同时他也觉得赵家乐和自己这种有时混天混地的倒也不至于片地都是，于是道：“不至于吧，女孩子学绘画的应该是大多数，你看看我们画室的男女比，再看看我们学校，这个推论是成立的。再说了，就算真有不好教的孩子，女孩毕竟是多数，肯定不会全军覆没的。”
　　他对乖巧的女孩子还是很期待的。
　　赵家乐双手一摊，眼里写满了不信：“那可不一定。”
　　他又想起自己那小恶魔表弟了。
　　方辞抬腿一个滑溜又瘫回去，仰头盯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发呆。
　　赵家乐靠在电竞椅上望着重新颓着的方辞，想了想又说道。
　　“你刚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吧，我的确有些吃惊，但冷静之后想一下，又好像没那么意外了。”
　　方辞将一只手放到脑袋下面：“嗯？怎么说。”
　　见对方如此舒适的躺着，赵家乐也不自觉伸直腿交叉着双手放在后脑勺上仰靠着。
　　“你想，我们这一圈人，谁提到孩子都是烦到不行，又嫌麻烦又嫌吵，毕竟年龄差距在那，想法跟大人差异太大了。虽说都是这么过来的吧，我也还是不能接受，特别是那种调皮捣蛋还自以为是恨不得揍他的那种。”
　　“还记得薛亭弟弟来寝室那次吗？”赵家乐眨着眼，这件事他实在是记忆犹新。“皮的要死一小破孩儿，一进我们寝室，谁讲都不听，穿着鞋把大家的床踩了个遍，还是你把他搞定的。”
　　说到这里，赵家乐一蹬地面，电竞椅伴随着滚轮摩擦地面的咕噜声滑到方辞旁边，他抬手一巴掌呼噜到方辞脑袋上。
　　他刚摸完鼠标键盘也没洗手，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朝着方辞扑面而来。
　　方辞皱眉，“啧”地一声嫌弃地抬手挥开他的熊掌。
　　赵家乐摇晃着脑袋毫不在意地收回手：“这么皮的一个屁孩儿，你一下就搞定了，当时我和阿瑶都特别佩服你，是怎么就能三言两语地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方辞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儿了，细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这大概是他们大二时候的事情了。
　　一次薛亭的父母来学校看望好久不见的大儿子，大概是怕小的那个在家里没人照顾，就顺便把他也捎带过来了。
　　与方辞家的鞭子与枣的教育方式不同，薛亭父母两个一看就是老实人，受的都是老一辈的思想教育，对两个儿子宝贝得不行。这点从薛亭兄弟二人身上就能明显看出来。不光薛亭性格有点小毛病，凡是遇到什么自己看不上的或是优秀太多的就要酸一酸，他的弟弟也同样是目中无人。
　　薛亭因为是大的那个，先还教养一下，小的就完全无法无天，三人轮着宠，典型被溺爱着长大，觉得全世界就他自己最厉害，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薛亭弟弟初来乍到他们寝室，根本不像一般孩子到陌生环境那样小心翼翼，反而是先在里面大摇大摆走了一圈，像个小狗一样四处溜达着闻这闻那认地盘。方辞开始见他还小，不想与他计较，便没做声，谁知他随后就开作了。
　　先是踩上方辞新买的篮球鞋，又碰掉了赵家乐偶然随手挂在桌旁的宝贝耳机，路遥的位置跟薛亭是对角线，最远，他见弟弟是这幅做派，赶紧伸手把自己的宝贝都护好，这才终于免遭于难。
　　弟弟望着阿瑶紧张护住的一排书，方辞估摸着他也应该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一扭头瞧见去上铺的小楼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爬到上铺，也不管是不是亲哥的床，冲上去就是一顿踩，两个床铺乱串，把方辞和赵家乐刚换的枕头被套踩出一串黑乎乎的脚印。
　　这一举动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导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来得及阻拦。
　　孩子的父母等他窜到上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来两人和薛亭站在阳台上小声说着话，现在急忙走到床架边上，主要是怕孩子摔下来，两人在下面伸着手跟着弟弟左右移动，而薛亭就环着手立在一旁看着。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想到要把孩子弄下来。
　　最后还是方辞上去把小魔王拎下来的。
　　小魔王被惯坏了，被父母扯住后还想发脾气，瞪着眼睛用力甩着被母亲牵住的那只手想要大叫。见状，方辞立刻上前，凑到孩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因为声音实在太小，除了本人谁也没听清。
　　赵家乐看在眼里，还想着肯定没什么用，谁知道等方辞站直后，薛亭弟弟真的就安静下来了，一边抿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方辞瞧。
　　孩子父母一看弟弟闹腾这出也不好意思了，跟薛亭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转头拉着小的就回家了，连大儿子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
　　回过头想想，当时能搞定薛亭弟弟还真是误打误撞，但也不是全靠运气。方辞想想又笑了。
　　“这种性格的我太熟了。像他那种孩子就得一次搞定，你比他厉害，他就老实了。”
　　“所以，我现在觉得你说不定还挺适合干这个的，不过肯定跟教育他弟有区别，想要做好一定要多下功夫。”
　　方辞伸了个懒腰：“知道，毕竟都是祖国的花朵呢。”
　　赵家乐见他慢慢放松下来了，一蹬脚又滑溜回电脑跟前，带上耳机准备进入下一轮战斗去了。
　　方辞还是没兴趣看赵狗子打游戏，想想决定还是接着闯自己没过的那关。刚摸出手机，微信提示音便响起来。滑开手机一看，方辞皱眉，是谢阳。
　　sun：方老师？
　　方辞一个激灵，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别人叫老师的一天。
　　方辞想了想，慢慢打下回复。
　　辞：你好，我是方辞。
　　他刚锁上屏，没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点开查看。
　　sun：在工作里大家都会互相以老师相称，你可以提早习惯一下。「微笑」
　　方辞看着那个笑脸，感觉自己无端端被人嘲讽了。大家都是在一片网上冲浪，难道能不了解这表情的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谢阳还真是不清楚这茬。
　　方辞磨磨后槽牙，想想自己目前还真没底气可以和他互刚，人家是他目前的直属上司，日后还要向他学习外加讨生活，只得装成没看见的。
　　他还没正式踏入社会，就已经品尝到了一丝来自社会的酸辣。
　　方辞眼里冒火，脸上却挂着笑，咬牙打下一排与情绪完全相反的回复。
　　辞：好的，谢老师。是有工作安排吗？
　　瞧瞧，他适应的还是挺快的。方辞对自己的成熟表现充满了赞赏与肯定。
　　sun：周四下午有时间吗？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学校，这边周四周五晚上有课，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方辞现在临近毕业，没什么专业课要上了，学分也都够，想想最近学校里应该没什么事情，便答应了。
　　之后谢阳那边也没再回复。
　　方辞啧了一声，袁校长还说这人温和，温和他没感觉到，距离感是先一步来了。
　　方辞看人向来不从他人口中了解，一般就听听。他更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之前加了微信都没仔细看，方辞望着手机上谢阳的微信头像，背景是一张风景照，正中间有一个戴着蓝色鸭舌帽的背影。他点开放大仔细研究了一下，看这肩宽，应该是本人没错了。
　　戴着鸭舌帽的谢阳，虽然只是背影，但与今天见面时感觉又不太一样。本人是锋芒内敛，表面上温文尔雅，但方辞总觉得内里肯定还藏着其他东西，看着就不好惹，但头像却是阳光的。
　　反差如此大的头像，他是怎么好意思放上去给大家观赏的？
　　他突然对这人有些好奇起来，抬头见赵家乐专心打游戏的侧影，心想他应该没时间管到自己这边，方辞顺着头像点进对方的朋友圈，悄摸地刷起圈来。
　　最上面一条显示的时间是5月3日，配图是一张建筑照片，方辞认识，是成都的宽窄巷子，他之前和朋友旅行时也有去过，还拍了照片。方辞拖出了自己手机里存留的照片，两相对比，要不是周围的场景都是一样的，他还真没想到两人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单就照片来看，如果这是谢阳自己拍摄的，那人家的拍照技术可比自己强太多了。
　　他也是个学美术的，对审美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他自我感觉一向良好，瞧人时都是很得不把自己的下巴仰到天上去，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眼光是顶尖的，但他又不是个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若真是比自己强，他捏着鼻子也会认，但现在他内心里对谢阳没什么好感，加上网上盗图成风，他一时还真有些矛盾。
　　想欣赏，又有些抗拒。
　　粗略刷了一会儿，他发现谢阳的朋友圈里大多是出去旅游的照片，要么就是w市内的风景照，还有关于幼儿美术教育的一些知识分享。
　　这还真是一个标准的美术老师的朋友圈，刷了半天，一点有关的个人信息都没透露。
　　除了对方是个拍风景狂人之外没得到一点想要的信息，方辞有些泄气。
　　愁眉苦脸地在椅子上呆坐几秒，他又点开了购物app，根据之前在网上查找的资料买了几本关于少儿美术的书籍。他这人缺点不少，但有一点很好，就是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就会尽己所能做到最好。
　　确定了前行方向，便从下决心这一刻开始认真对待。
　　他买的书都是隔日送达，第二天收到快递之后直到周四出发之前，方辞都在与这些书奋战。
　　周四下午2点。
　　方辞准时到达艺童，推开门后发现前台空空的，何思梨不在下面，大厅里的彩凳和书柜上的画册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整个一楼异常安静。
　　难道是他弄错时间了？
　　方辞掏出手机翻了下记录，确定自己没弄错后，刚准备联谢阳，还没等点开微信，就被头顶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么准时？”
　　抬头一看，正是谢阳。
　　方辞平日里胆子大的很，什么事都敢干敢尝试，独独害怕突如其来的声音。
　　吓人的这方要是赵家乐，他现在铁定已经冲上去大干一架了，无奈头顶这人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得已，只能忍了。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社会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