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韦恩夫人（3） ...
-
托马斯认为玛莎·凯恩是个聪慧又善良的女子，而这两种特质很难在哥谭的上流名媛身上同时存在。
出生于各大家族的女性不是天真得好似从未离开过温室的花朵，就是过于聪明，无时不刻不在利用自身优势流转于名流子弟之间，企图换来更多的利益。
她们，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身上都带着一股令人不适，居高临下般的优越感。
托马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这种现象和行为做出任何的批判，他甚至没有立场去厌恶她们，但是单凭喜好而言，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托马斯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身作为一个姓氏的延续，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与某个人结成一个家庭，而他的选择权看似是属于自己的，实际上却已经被规定在了框架之中。
他未来的妻子肯定会与他的身份相匹配，是一位身份显赫的名媛——无论如何都是他不会喜欢的那类人。
但……玛莎不一样。
实际上，玛莎真的很漂亮，甚至漂亮得有些过分，她的容貌会迷惑人，好似天生就有着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但在那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下，托马斯看到了一颗完整的心。
相遇那晚，天台之上两人畅所欲言，而他面前的玛莎从不会遮遮掩掩或转移话题，无论谈及什么都好似把自己剖白一样展现出来，热烈又真诚。
托马斯每每看向玛莎的眼睛，都好像能一眼就看到她的内心。
一个不可思议般纯粹的人，那双祖母绿宝石般的眼睛无时不刻不在诉说着她是怎样竭力地在为她自己而活着，就像在燃烧生命。
因为米顿·凯恩中途的到来，派对那晚托马斯并没能和玛莎聊上很久，但就在这短短的相处中，他却抛下了自己一贯的谨慎，肯定地说，玛莎和他是相似的人。
——————————————————————————————————————·
“米顿，你实话和我说，那天晚上派对玛莎都见了哪些家伙？她这几天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菲利普毫无顾忌地在客厅大声嚷嚷着。
那晚因为去迎接父亲他迟了许久，结果就这么一个迟到的空当，自家小妹就像是变了个人。
从那天起，玛莎总是随身的口罩不见了，甚至每日出门都会画上淡妆，虽然说看到妹妹开始像真正的名媛一样出入家宅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让菲利普有了一种自己藏了许久的珍宝被暴露在众人面前的不适感。
他心里不爽，自然就要问个清楚。
米顿倒是没有菲利普那样毛躁，他只是一声不吭地递过去了一张纸，仔细一看，上面赫然罗列着一串名字——全是那晚和玛莎搭过话的人。
不愧是亲兄弟。
“哥哥们，你们在说什么？”
玛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本来打算多睡一会儿的她被菲利普的大嗓门吵醒了，此时的她还穿着丝质的睡衣，一边打哈欠一边疑惑地开口，脑子里满是一会儿能不能补个回笼觉——最近教授布置的新研究课题简直让她累坏了。
难道菲利普和米顿的不合从这时就开始了？玛莎记得她的两个哥哥曾经明明是在父亲破产后才渐行渐远。
还以为哥哥们在争吵的玛莎开始了胡思乱想。
米顿看向自己正在揉喉咙的妹妹，十分自然地递过去一杯水：“玛莎，你最近变了许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玛莎接过水杯，一愣：“特别的什么事情？啊、确实有！”
想到某个家伙的玛莎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就连发梢都写满了喜悦。
菲利普和米顿的视线顿时锋利，两人直直地盯着玛莎，好似是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预见一般严阵以待。
“我啊——好像恋爱了！喜欢的人嘛……先不告诉你们！”
玛莎笑了笑，捧着水杯踮起脚尖小碎步跑回了楼上，只留下大厅里两个兄长面面相觑好似石像。
菲利普濒临爆发，米顿脸色铁青。
哪个混蛋小子！骗走了我（们）的妹妹！该死的！
——————————————————————————————————————·
玛莎和托马斯从派对那晚以后就开始约会了，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种进度实在是快了些，但是玛莎觉得这完全正常。
提出约会的人就是玛莎，在大学里打听到托马斯在接受哪个教授的指导实在是太简单了，她直接在托马斯的专业课后将人堵在了门口，提出了约会的邀请。
以前的她有些鸵鸟心理，一直在试图避开托马斯，但是她的逃避在真正见到托马斯的那一刻就完全消失了。
玛莎不觉得自己提出追求有什么奇怪的，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普通女人，她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这个男人的爱。
况且……玛莎也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不会继续遵循着她的记忆而行进了，既然如此，她就想要拥有更多，她向来是个大胆的人——玛莎承认在内心深处，她只是渴望和托马斯在一起的时间能够再长些。
玛莎渴望幸福。
而托马斯也没有拒绝她，就像是两人之间本该如此，自然而然，明明初识却无比亲密。
——————————————————————————————————————·
托马斯和玛莎的约会并不是像普通小情侣那样，看电影、逛街、游乐场……这些一概没有。
为了不让那些靠小道消息赚钱的新闻报纸赚到钱，两个人十分低调，约会的场所不是实验室就是图书馆。
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玛莎就越能找回记忆中藏在蝙蝠面具下爱人曾经的模样，只是更加朝气蓬勃，更加年轻急躁，还会因为拉手而脸红，因为突如其来的凑近而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
她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个年纪的托马斯。
但她还是再次爱上了他。
图书馆是一个安静的地方，那是他们第一次所谓的“约会”。两个人抱来了各自想读的书，在角落的长桌前面对面坐着，托马斯看书，玛莎就看着他，直到托马斯终于忍不住耳尖泛红地将脸埋到了书本里，玛莎才轻声笑起来，然后起身去书架里寻找新的书籍。
他们在图书馆约会了许多次，交换给各自的书籍，偶尔用纸条传递注记，夹杂着几句黏黏腻腻的情诗，在古老的诗文中倾诉着情愫。
再后来，他们就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就放松许多了，玛莎因为在化学方面的研究成绩显著，可以在固定的时间段单独租借教授的实验室。
托马斯刚开始听闻玛莎要和他在实验室约会时还以为玛莎是想和他讨论研究方面的事，甚至专门去书店买了相关方面的书提前做功课，谁知道在他踏入实验室时却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飘香。
而玛莎穿着白大褂，正用酒精灯和托盘烤着腌好的牛肉片，看到托马斯来了还朝这边招手。
“正好烤好了几片，快来。”
“呼——给，小心烫嘴。”
黑色的波浪长发被随意的束在脑后，玛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片牛肉刷上烧烤酱，朝刚刚脱掉西服外套的托马斯递过去一个盛着烤好肉片的培养皿。
托马斯接过，不拘小节地用牙叼起一片送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夸赞着好吃。
托马斯喜欢这样的相处，简单又温馨。玛莎知道托马斯喜欢这样。
没有泛白的鬓角，没有沙哑的喉咙，没有眉心的沟壑，玛莎怀念着眼前的男人，她庆幸着自己仍有这样的机会再次遇见托马斯，此时此刻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不沾染任何疲惫和痛苦，满满的只有她。
玛莎吻上了托马斯的脸颊。
又拿起一旁的纸巾笑着擦掉自己在对方的脸上留下的油渍——他们还在吃烤肉呢！就像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倒是托马斯忽然扭过头握住了玛莎的手。
情窦初开的青年忐忑地眨着眼：“玛莎，我是说、虽然我们约会了一个多月，或许我这个问题有些迟钝……你是认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玛莎夹起一片刚刚烤好的肉片，反问道：“你爱我吗，托马斯·韦恩？”
滚烫的肉片被玛莎塞进嘴里，她却完全好似丝毫感觉不到一样，任由上面的热油杀死嘴里脆弱的舌苔，自顾自地开口：“玛莎·凯恩爱着托马斯·韦恩，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了这件事。”
她翘起脚尖，唇角勾起，愉悦地眯起双眼。
“亲爱的托马斯，我从不遮掩我对你的感情，请你也不要因为我的直白而感到不安。”
托马斯怔愣了一瞬，而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看向玛莎的神情就像往常一样专注：“你又一眼看穿了我，确实，我在不安，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是我？埃利奥特、科波特……我只是众多家族继承人中最平凡的那一个，既没有经商的才能，更缺乏管理的天赋，而你那么聪明，又那么特别。”
“是啊……为什么呢？”
玛莎好像是在问自己，她并不惊讶托马斯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的追求突如其来又过于热烈，几乎是捧着自己的心在向对方吆喝，喊着“你快来看！快看我有多爱你！”
如果她是托马斯，她也会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如果不是玛莎的名字前有着凯恩这个姓氏，她甚至会怀疑对方接近的目的是否单纯。
曾经的托马斯不会这样想，玛莎和他的爱情相遇在成熟的岁月，就像呼吸般水到渠成。
可玛莎也不再是那时的玛莎了。
她面前的托马斯并不知道她经历过的事，那些痛苦的回忆，撕心裂肺的悲伤，残忍至极的癫狂……他不知道，更不应该去知道。
可即便如此玛莎也不想欺骗托马斯，玛莎想把完整的自己展现在托马斯面前，哪怕这会吓到对方。
玛莎认为，爱应该是坦诚的。
哪怕她的爱是在伤口中发芽开花结果，曾从温室被拉扯到荒野，由温顺无害变成带刺的剧毒，藤曼般生长、缠绕、覆盖，曾无用功地保护着自己已经腐烂的果实。
玛莎的爱是被打碎后又重新熔炼成的，这份爱固执又专一，甚至……带着些许疯狂。
这样的爱，现在的托马斯会接受吗？
眼前的托马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个男人看向玛莎时的眼神，分明同她从前认识的托马斯一样。
她其实也是不安的，只是她将心中的不安隐藏得太好了，哪怕托马斯也无法看出分毫。
玛莎笑着，那笑容温婉而宁静，像是经年凝练出的气质，她拉开实验室的窗帘，外面是阳光与草地，哥谭少有的好天气，若在曾经，托马斯会在清晨时亲吻她的额头，然后邀请她出席一场只有两个人的野餐。
玛莎突然想起了两人在图书馆时一同看过的那本书。
“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想要去爱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树。”
“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中留存着……”
玛莎轻声念着，托马斯就这样突然从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那怀抱温暖坚实，同她的记忆中的港湾一样。
玛莎听见自己曾经的、现在的、将来的爱人在她耳边将她未完的话语接了下去：
“……我的灵魂中留存着一个等待神谕的地方，为此我感谢你。——《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玛莎的视线覆上了一层水雾，眼泪不争气地自眼角滑落，她却笑着开口：“这就是答案，托马斯，我妄自菲薄的爱人。”
“只有你能读懂我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引用是很著名的小说《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虽然原文这段所表达的是两个男子之间的倾慕之情，但是在我的理解中这句话所形容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情爱，而是一种带着崇拜与依赖，甚至可以说是藏在内心中的信仰。
哪怕不用语言诉说，哪怕被生死所分离，我依旧存在于你的灵魂之中，想你所想，念你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