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月之秋[润玉同人]》有节是秋筠

4、第 4 章

　　润玉再来到洛湘府时，仲商正在抄写经文。先花神的祭日又要到了，每到此时，洛霖和临秀都会自行祭奠，一慰感怀。仲商并不识得先花神，但是能被父亲母亲几千年如一日的怀念感伤，想必也是德行出众的好神仙。既然是好神仙，她也该有所表示，仲商遂自告奋勇，向父亲请命，要帮忙抄写焚化用的经文。先花神祭奠用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好似是因为这位上神和佛门颇有渊源，一共要抄五百遍，还不能用法术。这几天仲商都不再跟着父亲学习布雨了，每日都沐浴焚香，放空思虑，心神专一的抄写经文。好在地藏经不太长，总算赶在祭日之前抄写完了。

　　仲商向洛霖交差时，发现洛霖在与人对弈，正是润玉。仲商进来时，对弈已经到了尾声，却是和局。洛霖赞叹道：“夜神殿下的棋艺当真绝妙，洛霖不及也。”润玉谦虚道：“润玉岂敢当水神仙上如此夸赞，不过是侥幸罢了。承前辈相让，才不至落后太多。”洛霖道：“夜神殿下何必太谦？洛霖虽不才，却还有几分眼力，夜神殿下于棋弈之道，已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最起码，小女是远远不及。”洛霖已经看到了女儿，温言问道：“可是经文已经抄完？”仲商行礼毕，回道：“五百遍已经抄录完毕，幸好没耽误祭祀。”说完上前抱住洛霖胳膊笑道：“我可是老远就听到爹爹在说我坏话了。又说我不好，我又哪里比不过夜神殿下了？爹爹今日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女儿可不依。”

　　她挂在洛霖身上撒娇不依，洛霖笑道：“这可真是个顺风耳，才说你一句就听见了。为父今日与夜神殿下对弈，下了个平局，你倒是说说，是不是比你强多了？”仲商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洛霖肩上讪笑不语。她的棋艺确实不行，一向被父亲碾压，也不怪父亲这样说。洛霖调笑完女儿，又向润玉道：“商儿素来顽劣，想必给夜神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有劳你多担待了。”润玉忙道：“水神仙上言重了，仲商妹妹活泼可爱，心性纯善，并无顽劣之处。我亦很是喜欢。”洛霖起身，抚平衣袖，闻言道：“明日便是祭礼，我尚要做些准备。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只是不要去危险之处。”他特意看了仲商一眼，仲商心中明了，忙乖乖应了。

　　洛霖离去后，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仲商不服道：“适才爹爹夸你棋艺好，不如让我也见识见识。我倒要看看，连爹爹都夸赞的棋艺，到底有多好。”润玉笑道：“不敢当水神仙上夸赞。此刻无事，不若你我对弈一盘。”仲商欣然应诺。二人相坐对弈，连下五六十子，局面一片混乱。仲商不擅长布局，她更习惯于审时度势，后发制人，看准时机，一击必中，然而这对润玉毫无作用。润玉亦是后发制人，他一向沉得住气，得失不萦于心，喜欢随意落子，暗布后手，只待时机一到，把所有棋子串联起来，便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果不其然，百十子一过，仲商就发觉自己境况不妙，已然被包围了。

　　她心有不甘，执棋托腮，苦思冥想了半日，在心里反复模拟好几种破开包围的办法，然而结局都是失败，无济于事，毫无办法。润玉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待。良久，仲商扔下棋子，沮丧道：“我认输了，我真的没办法了。”看她垂头丧气的可怜样子，润玉甚为好笑，温言安慰道：“仲商妹妹无须太过在意，棋弈之道，最是需要时间磨砺。润玉毕竟痴长几岁，方才能胜过妹妹一分。假以时日，输赢还尚未可知呢。”仲商有气无力的点头。至辞别师尊以来，她频繁受打击，翘起的小尾巴早蔫了。“师尊以前还夸我天资聪颖，有悟性，想来是哄我的。”夜神殿下比她优秀多了。润玉细声安慰，“妹妹确实聪慧可人，只是年岁尙小呢。”

　　仲商深吸一口气，重新抖擞精神，问道：“殿下今日来访，可是有事？”润玉道：“并无，只是普通拜访。”仲商想起上次去天宫的匆忙一瞥，不由得起了兴致，她靠近润玉问：“殿下近日可繁忙吗？”润玉看着她骤然凑近的小脸，双眸黑白分明，澄澈明净，顿时心中一动，温言道：“并无什么大事，可是仲商妹妹有事要我帮忙？”仲商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听说天宫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只是上次匆忙，不曾细细观看。殿下既然无事，我能不能跟你去天宫住几日？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润玉笑道：“这有何难。只是，怕要委屈仲商妹妹，暂住在我的璇玑宫了。璇玑宫简陋，只恐妹妹住不惯。”仲商忙道：“殿下客气了，你肯收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再说，天宫能简陋到哪里去嘛，肯定住的惯的。”润玉低头一笑，温声道：“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润玉带着仲商回到天宫，一路上依次有天兵天将拱手示意。璇玑宫甚是偏僻，也果然很荒凉，并无什么守宫兵将，也无洒扫宫娥，除了基本的家具，一应摆件赏玩之物具无，若非是架上摆着一些典籍书帛，简直不像是个天界皇子的居所。润玉歉意道：“让仲商妹妹见笑了。妹妹若有喜好，可随意布置。”仲商摇摇头，正色道：“夜神殿下不必觉得抱歉。我尚未下山时，住处也是如此。师尊曾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爹爹也说：君子以俭德避难。道祖他老人家也道：吾恒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慈故能勇，俭故能广。我们虽是神仙，却也是修行之人，岂必居室华美，反而助长私欲，不可也。这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言毕，她在院子里转了转，指着西边次殿说：“我喜欢这棵枇杷树，我就住这里了。”她伸手去触碰次殿窗下的树，却见树木瞬间化为云朵，一时间愣住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树，奇怪极了。润玉见仲商神色困惑，忍不住扑哧一笑，解释道：“天界的花草树木并非真实，皆是陛下用云朵所化，平日看着尚好，一旦触碰，便会重新化作云烟了。”仲商奇道：“这是为何？天宫何等尊贵之地，为何会没有花木呢？”润玉道：“这其中内情我也不知，只听说几千年前花神和天帝交恶，花界从此独立于天界之外，天界也从此再没有花草。”仲商记得先花神也是在几千年前逝世，而花界也因此脱离天界，其间只怕大有文章，有机会一定要问问父亲。

　　仲商心中有了决定，便不再关心树的问题，只是打量起自己要住的地方。西次殿虽是配殿，但是光照充足，空间也很大，屏风隔成两段，内间正是卧室，放着一张小小的雕花漆床。外间是会客室，放着一张案几，几张小凳，窗下摆着棋盘，果然是个清修的好去处。润玉见她喜欢，抿唇一笑，又嘱咐她若有需要可以找他，然后就打算离开。仲商问：“殿下要去哪里？”润玉道：“天色已晚，我乃司夜之神，正该披星布夜。”仲商道：“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趣，不如我和你同去吧。我能去吗？”润玉笑道：“有何不可？只是值夜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怕仲商妹妹会觉得无趣。”仲商摆手道：“不会的，能和殿下一起，怎么会无趣呢？我们走吧。”

　　仲商到布星台时，一时间竟愣住了，这可真的是太美了。漫天繁星闪烁，静谧而悠远，让人心底不禁对宇宙的壮美，生出深深的敬畏和震撼，从而升起对道的追求与渴慕来。润玉见她赞叹不已，含笑问道：“喜欢吗？”仲商说不出话了，只能连连点头。润玉神色柔和，“凡人常观星来预测祸福，星辰异变也是人事的先兆。天幕就如同棋盘，星辰如同棋子，万事万物的道理莫不在其中，正反，冲突，变革，厮杀。再扩展来说，天地也不过是棋盘，众生也不过是棋子，而道在其中。仲商妹妹若能参透了这星盘，棋弈之道当不在话下矣。”

　　他停顿下来，心中默默计算，又道：“孟夏之月，旦婺女中。今日当布女宿。”言毕，衣袂翻飞，纯净的蓝色灵力从指间涌出，环绕在他身侧，漫天的星辰们，就如同是他手中最顺服的鸟儿，划过天穹，迅速而精确的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同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映着漫天闪烁的繁星，夜神殿下独立于夜色之中，风采照人。反而是曾经最美丽明亮的星星，最深邃奥妙的宇宙，在他的映衬下，失去了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