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月之秋[润玉同人]》有节是秋筠

3、第 3 章

　　山下就是城池。常言道：人杰地灵。城中熙熙攘攘，南来北往，颇有盛世繁华之象。其时正是旭日东升，仲商和润玉穿梭在集市中，到处都是吆喝声。仲商虽然两次下界历劫，却都生在高门大户，并不曾见识过底层百姓的生活，一时间伸着脖子左也看右也看，只恨没能多生两只眼睛。润玉看着她的样子，颇觉好笑，温声问道：“你可要买些什么？”仲商什么都想要，蝈蝈笼子，风筝，竹蜻蜓，风车，拨浪鼓...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好吃的，只是心中还记得要矜持，就指着一个小摊子说：“就要那个吧。”却是一个吹糖人的摊子。

　　摊主是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是质朴憨厚，见润玉二人过来，忙站起来陪笑道：“二位可是要吹糖人？不知想要个什么花样？”木架上插了很多已经做好的糖人，有小鹿、金鱼、耗子、灯笼、蛇...仲商挨个看了一遍，都不太喜欢，问道：“大叔，能给我做个龙吗？”摊主爽快应道“当然可以“，当下就舀了一勺糖浆开始吹。仲商继续左右张望，忽听到润玉问：“为什么要龙？”这问题让她摸不着头脑，反问道：“龙不好吗？龙很厉害呀。书上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是很了不起的神祇呀。师尊说过很多上古大神都有龙相，人间不也有望子成龙的说法吗？莫非你不喜欢龙？那要不，我换一个，让大叔重新做个。要不，重新做个凤凰吧？”

　　润玉忙阻止了，含笑道：“那就不必了，还是做龙吧。”润玉似乎突然变得高兴了，仲商有所察觉，更加莫名其妙了，心中暗暗猜测，夜神殿下莫非脑子有问题？喜怒无常的。正腹诽间，摊主吆喝道：“这位小公子，您的糖人好了。”仲商高兴的接过来，鹿角、牛头、蛇身、鱼鳞，栩栩如生，正是龙。她一张口，就咬掉了半条龙尾巴，这糖人所用的糖浆是麦芽糖熬制，又粘又清甜，很是好吃。润玉见她三两口吃完了糖人，仍意犹未尽，只管舔着嘴唇，不由得失笑，付了铜钱给摊主，又问：“还要吗？”仲商看着他付完钱，若有所思，拉着润玉道：“先等等，我们去个地方。”

　　两人对城里都不熟悉，反复找了好几个街道，终于找到一家门店。门店上面匾额书写着“惠民堂”三个大字，左右对联上写着：“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人无病。”正是一家药铺。润玉心中正奇怪，仲商拍拍他的肩膀说：“劳驾殿下，先在这等我一会。”说完转身进了药铺。大约有一刻钟，仲商出来了，扔了一个东西过来，润玉伸手接住，却是一只钱袋，袋里有银票，碎银子，还有铜板。润玉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仲商问：“你之前用的铜板是不是石头变的？”

　　润玉点头，解释道：“我附加了灵力，百年内都不会变回来。”仲商道：“那么百年之后呢？铜板还好，若是银子，假若百年后，有人正需要银子救命，结果银子变成了石头，那不是害了一条命？徒增冤债。所以我就想了这个办法，悬崖上的药材虽难采，于神仙而言却不是难事，我采药换钱，既得了银子，也免去采药人去悬崖采药丢了性命。这样子岂不是两全其美？”仲商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悲天悯人，越发来劲了。正自得间，忽见润玉含笑看来，顿时脸红了，补充道：“让殿下见笑了。大概是我多事了，大家都这么做，听说天上有斗宿星宫主持人间福禄寿，想来也是无妨的。”润玉温言道：“并非如此，仲商妹妹说的很对，是润玉考虑不周了。”仲商听了有些开心，又有点羞赮，掩饰道：“那我们赶紧回去，把你之前付的铜板换回来吧。”润玉点头应了。

　　换完铜板，时间已经不早了，润玉看了看太阳道：“正午了，我请仲商妹妹吃饭吧。”他们选了一家宾客盈门的酒楼，要了个雅间。雅间在二楼，窗几明净，干净整洁，小二也很殷勤。仲商翻了翻菜谱，点了几个没见过的菜，打算尝尝味道，琢磨下做法，回去也好下厨孝敬爹爹。正在等上菜，只听得楼下突然响起叫好声。仲商好奇的往楼下看，只见楼下大堂上，坐着了一位老人，正在执扇说书，说到热闹处，堂上一片叫好声。

　　却见那着长衫的老人惊堂木一拍，继续道：“...却说这北齐宣武帝，生母本是后宫一普通嫔妃，生下他不久，就红颜早逝。武帝被后宫一无子嫔妃收养，...天宝年间贵妃擅权，贵妃之子秦王与太子相争...太子落败...后秦王与武帝相争，带兵逼宫...秦王行刺，武帝之妹清河公主身死，上大怒...一统南陈西启，整顿吏治，堪称千古一帝。...可惜性情狠厉，缺乏仁厚之心，中年暴卒，不能不为之感叹...”那说书人很擅长抖包袱，口才又好，一时说的众人提心吊胆，一时又是满堂喝彩，一时又是鸦雀无声。

　　仲商听着觉得有趣极了，回头向润玉道：“这个宣武帝那么厉害，又是挽狂澜于既倒，又是一统三国，会不会是紫微星下凡呀？”她推了推润玉，“你在天上知道吗？”润玉神色淡淡，提起茶壶，动作轻缓，给二人各斟了一盏茶，又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淡然道：“也就一般厉害吧。”他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仲商心里纳闷，他又怎么了？好生难猜，找个合适的话题可真难呀。没奈何，她只好拿起菜单看，对着菜名细细琢磨做法。正在沉寂间，小二上菜来了，仲商顿时松了一口气，埋头大吃起来。这家酒楼的大厨想必是国宴级别的，以仲商的手艺也忍不住要点个赞，一边吃一边猜测放材料的步骤，烹饪的火候等等，看着小二立在一旁一副苦瓜脸，顿时心情大好。

　　酒足饭饱，仲商懒懒的靠在窗户前，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几乎要睡着了，真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要是能一直这样子也挺不错。”她看了了润玉一眼想道，“美食，美神仙，清闲，这等机遇再难得。啊，不行，我又要发懒了，爹爹看到定要教训我。做神仙果然得时时自警，这不一不留意，就被万丈红尘侵蚀了。”仲商努力打起精神，重新正襟危坐，却见润玉依旧身姿挺拔、神态优雅，心内不由暗思，自己果然是松懈了，虽已有了上神的修为，但毕竟时日尚短，根基不固，正该时时自警，向夜神殿下好好学习才是。

　　楼下大堂里，说书的已到了尾声，那着长衫的老人四处拱手，谢大家捧场，食客们也都慷慨解囊，碎银子和铜板落下的叮铃声不绝于耳。仲商也想撒钱，她喜欢这个故事，然而钱袋在润玉那里。她有些犹豫，润玉取出钱袋放在桌子上，温言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仲商拿过钱袋，细细挑选，扔铜钱未免显得小气，她决定扔银子。这个故事她喜欢，因此特意选了个大的银块，看准方向，手疾眼快，一下扔到那老人身前的盘子里，只听得“咣当”一声响，众人都抬头向楼上看来，想知道是哪位仁兄如此......豪爽不羁。仲商忙缩回头来，顿时讪讪的，有点儿小懊恼。润玉又忍不住笑，用手指着她，摇头笑道：“你呀。”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仲商很是尴尬，又一次在心里决定，回去一定得查查黄历，今天肯定是不宜出行，净做蠢事了。

　　人间总是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生的欢乐，这与天上不同，天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静的，不管是肃杀的静，如天宫；还是安宁的静，如洛湘府；总是缺乏了那么一点生机。“偶尔能来人间走走，也挺不错的。”仲商想，其时她正与润玉在河边闲走。三月正是上巳节，河边一堆人在洗濯、祭祀。妇人们聚在一起笑语晏晏，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男人们则三三两两聚集，各有各的活动。有个年轻姑娘在他们左右徘徊了好一会，鼓起勇气上前来，要送荷包和帕子给润玉，仲商怂恿他收下，润玉不理会，只婉言谢绝了，那姑娘失落而归。

　　仲商也很失望，那姑娘荷包和帕子上的刺绣可真美，她很想拿来看看。润玉安慰她：“你要是想要，我买几个给你。”仲商拒绝了，这不一样。润玉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仲商说：“给自己心上人的东西，一针一线都带着心意，和纯粹为了换钱而做的，怎么能一样呢？”润玉无奈，只道：“我确实不能收下。不能回应，就不要给别人希望。”仲商道：“没关系，你且看我的吧。”她抬手把头发弄得松散些，耳朵上也做耳洞的痕迹，然后跑道那群姑娘哪里，不知道叽叽呱呱的说了什么，其间还回头指着润玉，然后那姑娘就把荷包和帕子送给她了。仲商拿着帕子和荷包跑回来，看着润玉得意的笑。

　　润玉问：“你做了什么？”仲商得意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和她们说，我想送给心上人东西，但是手艺不好，问她们能不能送个样品给我，我也好学学。”润玉无言以对，又问：“那你为什么指着我？”仲商回道：“她们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说你是我家兄长，然后他们就问你是否成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平时爱玩什么。放心，我可没有出卖你，我告诉她们的都是假的。再说我也确实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呀。”只知道你老是阴阳怪气的，她在心里补充道。润玉听了，默不作声。

　　晃了一会，仲商又觉得无聊，正看见旁边有一群少年，聚成一堆，准备要蹴鞠。她顿时来了兴致，扯着润玉的衣服道：“是蹴鞠，可好玩了。我们也去玩吧。”润玉被她拉扯的，有些踉跄，二人一起跑到那群年轻人面前。仲商主动上前，请求加入一起玩，那群人看看她的小身板，有些游移不定。仲商见他们不信，立刻拿过鞠，现场表演了一个，只见那球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了一样，从她的左臂滑到右臂，又从前胸滑到后背。眼看球就要落地，仲商一个轻盈转身，来了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球顿时飞向空中。少年们大声叫好，为首的两个走上前，拍着仲商肩膀，热情相邀，都想请仲商加入自己一方。仲商左右拱手，连声道“好说好说”，又拉过润玉道：“这是我家兄长，看着文弱些，水平可好着呢，我的球技都是他教的呢。”少年立刻也将润玉视为自己人，热情相邀。润玉还有些犹豫，仲商却已经欢呼道：“快分队，先来一局热热身。”

　　少年们迅速分成两队，仲商和润玉被分开安排，成了敌对方。第一局，润玉做守门人，仲商负责进球。仲商虽托词球技为润玉所教，却并不觉得润玉真能比自己技术好，她这可是当年做公主时练出来的。再不受宠爱的公主也是公主，享受的自然是最顶级的教学资源，后来又嫁了有权势的丈夫，在公主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她自信满满，在场上跑来跑去，不时示意同伴传球过来。终于，球在几个人脚下滚了几圈后，被传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敌对方一个黑皮肤少年，紧紧盯住她，打算要抢球。

　　仲商接到了球，一边躲着那黑皮肤少年，一遍故意踢了几个花样，激起围观者一片叫好声。正在这时，仲商趁着敌方少年不备，反身一脚，漂亮的一个球向球门飞去。球场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观众，看到这一球纷纷叫到：“好球，好。”仲商正得意，却听见观众突然发出更高的欢呼声：“好，接的好。”原来是润玉接住了球。仲商顿时大为惊讶，不敢置信，后续又投了几个球过去，还故意角度刁钻，用心险恶。然而润玉竟然真的如同仲商吹牛时说的那样，球技高超。一场终了，仲商这队也只进了区区两个球，还疑似对方放水，仲商心中十分惊疑。

　　两队休息了一会，第二场开始，为保公平，攻守双方互换。仲商不擅长守门，这次就负责防守。她并不紧盯着球，只紧跟在润玉身后贴身防守，时时刻刻紧盯着他，一有空就逮他，简直像是背后灵。润玉却并不受影响，他似乎很习惯处理这种状况，每次总能险险的避过她或者用假动作骗过她，顺利把球传给同伴，甚至还见缝插针的进了一个球。就这样，第二场结束时，仍旧是润玉那一队优胜。少年们累得气喘吁吁，瘫在地上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再争论或者埋怨，只有仲商垂头丧气，几乎要呜呜呜了，她被夜神殿下比下去了。窥得师尊一直夸她天资出众悟性过人，原来都是骗她的。她样样都比不过夜神殿下，真是太打击人了。

　　太阳渐渐偏西，黄昏将近，轻风拂面吹过，带来微微寒意。少年们也要回家了，他们一边约着下次再战，一边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到处是挥手作别的声音。仲商以临时路过为由，婉言谢绝了几位小伙伴的邀请，遗憾的挥手道别。润玉轻声道：“我们也回去吧。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再来。”仲商说：“那倒不必，即便有下次，来的也不是他们了。”她停了下，又道：“我并非留恋，尽情欢乐过了，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她最后看了一眼，对润玉笑了笑，只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