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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问剑 ...

  •   夜幕不过一层黑纱,罩的身在其中的人们看不清彼此,然而,缺乏自信的人们却乐的在黑夜里相见,用那朦胧来增添彼此相对的信心。

      江麒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选择了这时候去见她,似乎习惯了在夜色里相见,白日踌躇良久,依旧迈不出步伐。虽然昨日李三一番话让他做出了肯定的承诺,但真到需要面对之时,仿佛只有黑夜才能增添他的勇气,去正视所爱之人。

      然而,当他正欲踏出自己的小院时,忽闻风声急袭,他警觉的偏头一避,寻了暗器落地方向定睛看去,依稀辨得地上一粒尚在滚动的细小石子。

      “谁?”他转过头沉声看向林木的阴影里,右手已悄悄扣在腰侧。

      “是我。”水杉高耸的枝桠上跃下一人,借着月光,江麒已辨出来人正是那个几次三番与他对剑之人,一时不解其来意,江麒没有即刻出剑,而是警惕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吴名,他轻笑了声,抽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上去,嘴里一边说道:“看你不顺眼,特来教训教训!”

      “你不用双剑?”江麒一直留意着对方的举动,此刻堪堪抽出软剑荡开袭来的攻势,脚步不退反进,竟似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

      吴名蔑视的笑道:“老子可不想被人嘲笑说以强欺弱,你废一臂,我让一剑,待会儿你输了也别哭爹喊娘……”

      江麒没有吭声,回敬吴名的,却是更猛烈的打法。

      吴名心中暗道这厮怎今日这么极端的打法,看这剑势已经有些同归于尽的疯狂,不过吴名也不是那种沉稳的个性,此刻心中一动,竟也放弃防守,以攻对攻,以招拼招,打的是心惊肉跳却也是极致的酣畅淋漓。

      两人的剑气所致,水杉叶在夜风里落得更是激烈,纷纷扬扬,犹如漫天飞絮,只是对剑的两人不管不顾,只一心沉浸在超越对方的境界里,无法自拔。

      只是,江麒毕竟几日前废去一臂,行动间隐约会受左臂牵制,这一破绽虽不明显,但凭着能与江麒打的不相上下的吴名来说,又岂会不知。刚开始还出于自尊不去攻他左臂破绽,但见相持不下,心中又挂念着阿莫,时间一久吴名也就顾不上其他,长剑剑花一挽,专攻江麒左臂,一时江麒狼狈的频频变招,落得下风。

      这一变化,吴名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想起自家女人今日去见了常乐后对自己的吩咐,暗叹了声,一边攻势不减,一边还拿语言刺激道:“刚才瞧你的方向,是终于打定主意要去找那女人吧!白天磨磨蹭蹭那么久,看来你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言下之意,江麒和其他男人一样,只爱女人的容貌,所以对常乐,只敢在晚上相见。

      “住口。”江麒脸色苍白,挥剑避招的同时,心中竟渐起烦躁之感。

      “怎么,还由不得别人说了,将来见到她模样的人,说的话可比这要难听的多,你有本事杀上几个,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吴名讥笑的声音在江麒听来,格外刺耳。只是此刻他已没有空暇来反驳,吴名狠辣的攻势虽未让他见红,但衣衫已被剑气划破了数道,若再不思改变,下场必然不利。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除了外貌和她的秘密,你还知道什么?”吴名声音依旧清晰传来,言辞间像是在故意激怒江麒,但话中质问,却又只是陈述事实。但也正因为这是事实,反倒更难让人接受。

      江麒脸颊染红,竟是被愤怒激上面来,对着吴名可恶的语气声调,心中不定,剑法也渐趋凌乱。

      吴名见状并未狠下杀手,而是像猫戏老鼠般舞剑进逼,却又在关键时刻晃了开去,留给江麒一丝喘息的空间,只是质问的声音依旧不停道:“最初你发现她的模样便是在晚上,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才注意到她的吗?你爱的不过是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

      “你给我住口!”江麒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剑势骤停,不待吴名惊愕收剑,他软剑一荡,再次出击,却是犀利无比势不可挡。他的自尊不容许别人如此戏弄,他的真心也不容许别人如此讥讽。江麒这一剑,已抱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吴名见此势头知道不可硬拼,连忙脚步一错侧身闪过,接着又连退数步,才提着剑神情严肃的指着江麒道:“刚才说的话,都是代人转达,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江麒!”

      江麒眼中仍不减戾气,却未再出招,似乎是被眼前男子的神情所迷惑,动作迟疑了片刻。

      吴名见江麒不再动手,心中却仍时时抱着警惕心态,严肃说道:“你的剑,听到它的低鸣了么!身为剑客,你却要抛弃等同于性命的剑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做到何种田地,隐居?封剑?那你的人生意义何在?”

      江麒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之色,神色渐渐茫然,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吴名说的话。

      吴名瞧着江麒神色不假,终是松了口气,轻轻收剑回鞘,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他理解思绪。

      秋夜沁凉,风中寒意越来越重,突然,吴名瞧见江麒身子一动,竟是缓缓的收起软剑,吴名不知江麒思考的如何,却也不想听他答案,这时弯下腰提起树下的东西径直走过去,像是完全不记得先去打的你死我活又出言相激的场面,平静的将手里的一坛酒递到江麒手上道:“琼碧佳酿,南安郡王府的私藏,尝尝看。”

      江麒深深看了吴名一眼,像是始终不明白这个人的多变,复又低头看向手里的酒坛,竟也没有犹豫,拍开封坛,径直向嘴里倒去。那姿势,豪放的不像在品酒,而是喝着最普通的浊酒。

      只是,佳酿毕竟是佳酿,几口下肚,那烈酒的劲道才反应出来,逼的江麒紧闭上嘴忍住那几欲出声的咳嗽。

      吴名自是当作不见,取了手里另一坛打开,挑了假山旁的地上坐下,也学了江麒仰头喝酒,却像是早就习惯烈酒的力道,没有半点不适。

      江麒注意到吴名坐的位置,眼神一挑,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那块能够靠在假山的大石上。只是夜深霜凝,比及骄阳在顶的闷热,此刻竟是刺入骨髓的冰冷。

      同一地,不同的人,不同的感觉,江麒手里抓着酒坛,思绪飘远。

      打了一架,喝了一夜的酒,次日看着朝阳爬上屋檐,江麒才似察觉到,坐在另一边的身影早已不见,地上,只有霜露的水迹,昭显着曾有一人,挥着剑质问他的爱情,质问他的人生,又陪着喝了一夜的酒……

      清晨,客栈里一片安静。吴名轻轻跃过围墙,翻上二楼客房,一切都轻的没有一丝声音。可是当他打开窗子,心中骤然一紧,抬起手下意识的一接,果然,擦脸而过的是一枚精致的袖箭。

      “你还知道回来?”屋内冷冰冰的声音透露出不耐烦的味道,吴名自知理亏,跳进屋子后,干笑两声,道:“阿莫,你起的好早。”

      阿莫斜睨了故作糊涂的男人一眼,伸出手来。

      吴名连忙把袖箭还了回去,还不忘说道:“你交代的话,我都说了。”

      阿莫接过袖箭,突然皱眉道:“你喝酒了?”

      吴名心中暗叫糟糕,脸上却一派无辜道:“我怕他脑子转不过来,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就先用点酒糊弄着。”

      “你就不怕他酒后乱性,错的更多?”阿莫一拍桌子,横眉冷对道,“是你又贪杯了吧,这次是哪里私藏的好酒?”

      吴名干笑两声,心中暗道两个大男人怕乱什么性,就算有意外凭自己武功应付这么个半残之人也是绰绰有余,绝对不会殃及无辜。想归想,人却是施展轻功绕到阿莫身后搂住讨饶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说好马上回来的,却到现在才回,害你担心了一晚上,你罚我好了,别气了,别气了,阿莫——”

      阿莫头疼的揉着额头,却对男人这样的撒娇没辙,脸色缓和下来,却依旧没好气的道:“还不放开,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吴名笑呵呵的松了手,嘴上仍占着便宜道:“阿莫你几时变的那么扭扭捏捏了,听说怀孕后女人会性情大变,莫不是……”

      “吴名你……”阿莫恼羞成怒道,“酒还没醒是不是,便宜占到你莫大爷头上来了啊……”

      “我听人说,让女人消气的最好办法就是这样……”吴名突然冒出这样半句话,趁阿莫被话吸引了注意,托起她的后脑俯身迅速吻了下去。

      温柔的眼神牢牢锁住阿莫的双眼,完全不顾那有如实质的对视眼神,吴名单手托住她的脑袋,逼得她后退不得,另一只手完美的格挡住飞快袭来的数波攻击,直到阿莫颓然放弃了反抗,嗔怒般的瞪了吴名一眼,开始慢慢回应,吴名才终于觉得松了口气,可以专心致志来享受这般的亲密。

      待一番顺势而成的云雨过后,躺在床上的两人合了眼却都并无睡意。突然,阿莫侧转身伸出手在吴名颈间游移,一边恶狠狠的盘问道:“刚才你说的话,是听谁说的?”

      吴名干笑道:“什么话?”

      阿莫冷笑道:“让女人消气的最好办法,你听谁说的,还想糊弄过去么?”

      吴名小心翼翼的抓住阿莫那只危险的游移在自己颈侧的手,转过头去干笑道:“你那些兄弟以前高论不断,我不过偶尔记心了几句,你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生气吧……”

      阿莫自然不会对这种事生气,她气在吴名居然耍伎俩对付她,虽然她一直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但她从没有服气过,这次自然也不会。她不爽的躺平了,突然脑中闪过常乐沧桑却带着笑容的容颜,心口一疼,急急问道:“你去找江麒,到底如何?”

      吴名低声嘀咕道:“人还在床上,三句就提别的男人,我就不会受伤么!”被阿莫狠狠踢了一脚,他连忙妥协,事无巨细的把他与江麒的经过道了出来。

      “你是说,他其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真心喜欢常乐还是仅仅爱慕她的容貌么?”阿莫眼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意味。

      吴名偷偷瞧着,连忙点头道:“正是如此,他剑法散乱,心绪不宁,明显是心中有所动摇,而且我拿话激他,他立刻发飙,没有之前沉稳。”

      “你还说了什么?”阿莫怀疑的追问道。

      吴名吱唔了两声,低声道:“我就顺便问了问,他执剑到底为了什么……”

      “喔?”阿莫好奇的反问道:“他没答,那么你呢,你是为何?”

      吴名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道:“阿莫你还不知道么,我执剑,除了为你,还能是什么!”

      “哼,你恐怕最享受的是游戏里的乐趣,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贴,执剑执剑,你那对剑,出鞘的机会可是越来越少了!”阿莫毫不留情的痛斥事实。

      “阿莫,你是想起我当年的英俊潇洒了么!”吴名故意曲解其意,笑嘻嘻的感叹道。

      “我是想起你当年被困阵中衣衫破烂仓皇出逃的模样!”阿莫冷笑着说完,面色却是一沉。

      吴名听到此话脸色亦是一僵,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一时默然无语。最终,还是他轻叹一声,正经了神色道:“祸福旦夕皆是命数,别多想了!”

      “我知道……只是想起他(她),有些感触罢了。不提这些,我现在只想帮帮常乐,我喜欢这个女孩!”阿莫神色柔和,提起常乐,她是真的怜惜心疼的。

      “我知道你喜欢,只是总得给时间让江麒想清楚,他的剑煞气太重,人又执着,恐怕不是这么轻易能够放下。”吴名略微担心的说道。

      阿莫冷笑,不屑道:“他若放不下,就别想得到常乐,我可不想常乐整日活在提心吊胆又时刻会遇上无数仇家的日子,常乐虽然与众不同,但她就是她,容貌什么的,真爱上了,又怎会意,我到没想到江麒原来也是这种人!”

      吴名听着阿莫愤愤之言,忍不住小声反驳道:“总得有个适应过程,看一眼就能接受,这也太不可能了。江麒知道秘密还打算去见她,至少说明他还在意。”

      “喔?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阿莫支起身,瞪着吴名道。

      吴名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阿莫你一针见血,我不过是胡乱猜测。”说着说着,又似懊恼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这时候讨论别人的事,阿莫,你脸色不好,再躺会儿!”

      这般命令式的语气,虽强硬,却又透露着十分的关心,阿莫就着吴名的手缓缓躺了下来,心中并无不舒服的感觉,脑袋枕在吴名胸前,耳朵听着心跳的声音,竟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和他慢慢同步。她闭上眼,嘴角划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渐渐沉去。

      吴名此时却认真在想着,自己执剑,是为何?想了会儿,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太可笑了,他就是他,他肆意享受人生,剑,随心所致,又需何理由!只不过,这个问题会不会困扰江麒,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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